洛陽城,紫微城,東宮。
洛陽城既稱東都,自然也和太原的晉陽宮一樣有自己的宮城,洛陽的宮城名便作紫微城。
紫微城過洛水,在洛陽城西北角,居洛陽城高地,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俯瞰全城,顯貴且顯要。
紫微城乃隋煬帝下旨所建,將作大匠宇文愷揣帝心在宏侈,投其所好,於是建地紫微宮窮極壯麗,遠勝前代。但而後洛陽城為王世充所得,再後王世充兵敗又為李世民所得,李世民嫌其太奢,遂焚毀了乾陽殿,但縱是如此,其奢靡也足以叫人訝異了。
李恪是監國太子,非是皇帝,紫微城的內宮李恪自然是不得入內,李恪在長安居於東宮,在洛陽亦如是。
李世民東征,尚有諸多軍國要務都壓在了宮中,李恪也難得閒暇,李恪初入東宮,便召集了輔政的岑文本、杜如晦並幾位心腹大臣,進宮議事,一商討便是入夜。
李恪治政倒也還算勤勉,一直到入夜亥時初方才處置停當,停筆歇息,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恪等了許久的人終於也到了。
在洛陽城能叫李恪如此記掛的人,唯一能想到的自然就是蕭月仙和她的孩子了。
貞觀十五年中,李泰外放洛陽之官,當時懷有身孕的蕭月仙也以長安乏悶為由? 自請來了洛陽? 一是在洛陽散心,二便是盯著李泰? 一來便是兩載? 其間雖也有回長安的時候,但和李恪終究也是難得一見? 聚少離多。
也正因如此,這才夜色漸深? 李恪便命人悄悄地把蕭月仙母子接進了東宮。
「太子。」蕭月仙趁著夜色? 乘著李恪安排的馬車便進了東宮,一見得李恪便撲進了李恪的懷著,對李恪道。
李恪也張手將蕭月仙攬在懷著,摟著蕭月仙? 道:「數月未見? 可叫本宮好生思念。」
蕭月仙道:「當仙兒得知太子要來洛陽監國時心中歡喜地不行,以往仙兒總與太子相見日子短促,今日終於可得長伴了。」
以往蕭月仙回長安,最多也就待上半個月,而後就回了洛陽? 而李恪此來洛陽監國,短則三五月? 長則一年半載,蕭月仙故有此言。
李恪看了看蕭月仙的身後? 問道:「為何不見琨兒和嵐兒?」
李恪口中的琨兒和嵐兒便是蕭月仙為李恪誕下的一子一女,李琨還有李嵐。
平日裡相隔兩地? 也難得相見? 難得此番李恪到了洛陽? 蕭月仙也到了東宮,李恪卻不曾見到一雙兒女,自然有些好奇。
蕭月仙嬌聲問道:「那太子究竟是想見琨兒和嵐兒,還是想見我?」
李恪摟著蕭月仙的腰,笑道:「自然是想見本宮的仙兒了,只是琨兒、嵐兒亦是我子,怎會不想念呢?」
蕭月仙解釋道:「此處畢竟是紫微城,人多眼雜,琨兒和嵐兒又還年幼,萬一哭鬧起來哄不住,只怕惹大了動靜,給太子平添麻煩,故而不曾帶來,改日太子可出宮去見。」
李恪笑道:「這有何妨,眼下東宮之中俱是本宮自長安帶來的內率府人馬,都是心腹,無妨的。」
蕭月仙道:「還是改日吧,洛陽畢竟不是長安,萬一叫人覺察出來於太子不利,眼下是太子監國的時候,外面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太子呢。」
李恪聞言,問道:「你說的可是四弟?」
蕭月仙在長安兩年,也有些根基和耳目了,她這麼說難不成是有什麼擔憂不成,而洛陽城中能叫蕭月仙擔憂的恐怕也只有李泰了吧。
蕭月仙道:「難不成太子忘了,洛陽城中可不只一個魏王,還有一個藺謨呢?」
楊國公藺謨,官拜洛陽宮守,手握洛陽城守軍,確實是個人物。
李恪有些擔憂地問道:「藺謨乃父皇的老臣,難不成他還能和四弟有什麼瓜葛嗎?」
現在的洛陽城中共有兩股兵力,一股統帥兩萬禁軍,隨李恪同鎮洛陽的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還有一個就是手握三萬洛陽守軍的藺謨。
若論兵力強弱,地方守軍如何比的了禁軍,自然是李恪手中的兩萬禁軍更勝一籌,但藺謨的三萬人馬也不是小數目,李恪不得不小心。
畢竟藺謨雖然是李世民的老臣,可侯君集都敢反李世民,更何況是藺謨之於李恪了。
蕭月仙道:「這個仙兒倒還不能確信,但魏王在來了洛陽後便時常去拜會藺謨,據仙兒所知,魏王還曾贈過藺謨厚禮和美人。」
「藺謨收了?」李恪眉頭微皺著問道。
蕭月仙點了點頭道:「若是未收,仙兒又何必多此一舉。」
李恪不滿道:「玄策代掌御史台,他曾同我提起過藺謨其人。御史台中也曾收到過彈劾藺謨貪墨[ .]的奏章,但大多是洛陽屬官所贈的節禮,雖說數額大了些,但也無傷大雅,可本宮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的膽子,連李泰送的東西都敢收。」
李恪和李泰不和,在儲位上有過爭執,此事人盡皆知,就算藺謨常鎮洛陽也不會不知道,但就在藺謨明知此事的情況下,竟然還敢收受李泰的贈禮,這可就不是品性問題了,這是政治傾向的問題。
藺謨是老臣,只要他在洛陽和李泰不對付,李恪可以容許他貪墨,甚至可以幫他壓下彈劾他的奏章,可若是他和李泰沆瀣一氣,那李恪可就容不得他了。
李恪道:「藺謨仗著自己是父皇的老臣,故而如此,但此番本宮監國,鎮於洛陽,也該給他立些規矩了。」
聽李恪之言,似乎有意動一動藺謨,蕭月仙對李恪提醒道:「藺謨不成氣候,不過因為是老臣,才被陛下放在了東都,太子對藺謨只消多幾分防備便可,輕易還是不要動他地好,以免傳出閒話來。」
李恪乃持雙龍符的監國太子,要動一個藺謨自然不難,但藺謨畢竟是李世民放在洛陽的人,今日李世民才往遼東,李恪便動了藺謨,朝中難免有人非議,於李恪名望不利,而且消息若是傳到遼東,李世民又該如何看他?
李恪笑道:「這你放心,我自然不會動了藺謨,現在動藺謨只會授人話柄,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做。」
蕭月仙問道:「那太子打算怎麼做?」
李恪回道:「明日本宮會先敲打於他,他若是識相,一切都還好說,若是不成,我也自有法子叫他在洛陽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