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嘔心瀝血,作成巨著《括地誌》,原是藉此風頭衝擊一波東宮之位的,可沒想到因為段延芳的緣故,直接刺激到了李世民的內心深處的擔憂,一波反向衝刺直接衝出了長安,東宮非但沒進去,反倒是越來越遠了。
有李世民聖旨,李泰往洛陽之官已成定局,甚至連日子都已經敲定,就在出了正月之後,至此以後,對李恪太子之位威脅最大的魏王李泰繼前太子李承乾後也正式出局,所有人都知道,李恪的太子之位已穩如泰山。
長安城,勝業坊,魏王府。
此次李泰之官,不出意外的話數年內都不會再有回京的可能了,魏王府上下家大業大,李泰一旦離京更是數載不還,王府上下要隨行搬去長安的東西自然極多,許多東西府中人已經開始在收拾了,準備著往洛陽送,上下忙碌地一片。
原本在院中散心的李泰看著眼前的場景心情越發地不佳,反正自己也無法左右結果,便索性躲進了內院的房中。
「殿下不是要去院中散心的嗎,怎麼突然回屋了?」魏王妃閻婉看著剛剛出門的李泰又折回了屋中,不解地問道。
李泰嘆了口氣道:「如今府中這般光景,你叫本王如何散地了心。」
閻婉看著李泰的模樣,哪還不知李泰的意思,如今府中上下都在忙著搬家的事情,李泰的心情能好了才是怪事。
閻婉道:「殿下若是捨不得這王府,捨不得離開長安,只管向父皇求情便是了,父皇對殿下最是疼愛,殿下開口去求,父皇說不定便心軟了。」
李泰搖了搖頭道:「此事絕無可能,父皇是經歷過玄武門的,他最是忌諱的就是這個,但凡父皇心裡還有哪怕一線留本王在長安的心思,都不會下旨著我外放,這旨意既然下了,那邊再難收回,這長安城我怕是待不下去了。」
閻婉看著李泰有些悵然若失的模樣,安慰道:「這長安城雖好,但洛陽也不差,父皇和太子專門在洛陽給殿下辟了一坊之地開府,也算是殊遇了。」
李世民疼愛李泰,自然是不忍李泰遭罪的,而李恪做事也不會叫人尋了明面上的錯漏,為了顯示對李泰的偏重,朝廷特獨辟了洛陽的整整一坊之地給李泰建魏王府,可謂罕見。
此番朝廷為了李泰外放之事可是做足了場面,不僅留李泰之官東都洛陽,更是在洛陽兼併坊地,留了整整一坊之地給李泰營建魏王府之用,王府之畔更有瀦沼三百畝,景色秀麗,時為東都之勝景,可見恩寵。
李泰此去洛陽,必然是富貴無憂,萬分優渥,但他想要的又哪裡是這些,他想要的是東宮,是儲位,是權力,是成為大唐未來的帝王。
李泰道:「你也不必寬慰我了,所為之官東都不過外放而已,洛陽再好,難道好地過長安嗎?洛陽的魏王府再好,難道還能及得上東宮的萬一嗎?」
洛陽再富庶,自然也不及國都長安,魏王府再奢華,也更比不得儲君所在的東宮,那不只是表面上的富麗堂皇,更是將來帝王承繼的象徵,莫說是現在的這幅光景了,哪怕是叫李泰在東宮睡草蓆,喝粗粥,他也同樣甘之如飴。
李泰的模樣已經有些著了魔的意思,閻婉嫁給李泰也有些年頭了,之前甚少見到李泰如此模樣,此時的李泰哪裡還有以往宗室才子的氣度,心裡也不禁多了幾分擔憂。
閻婉對李泰道:「儲位之爭,有得者便有失者,這已是必然,外放出京便就出京,殿下又何必執著於此呢?」
李泰道:「我為父皇編撰《括地誌》,乃是立了大功,縱然不得父皇重賞,也不該被貶出長安吧,這是何道理,你要本王又如何看得開。」
李泰的情緒雖然有些激動,但說的話倒也在理0,他嘔心瀝血數載,編撰《括地誌》,可這《括地誌》才成書,李世民便下了聖旨將他外放出京,前後差距如此之大,李泰的心裡能夠接受得了才是怪事。
閻婉接著勸慰道:「大唐宗室諸王,比起那些少年出京的,殿下已是最晚外放的了,殿下該知足,該順應天意才是。」
大唐諸王,大多在束髮之年前後便會外放,除了李泰外別無例外,君不見五皇子齊王李佑,每次還京離京前都必定稱病一場,就是為了賴在長安不走,但最後熬不過朝臣彈劾,每次也都是老老實實地走了,李泰能留到這個年紀屬實難得了。
李泰有些激動道:「我豈是他們可以相比的,我乃父皇嫡子,最得父皇寵愛,本就該留於長安,跟隨父皇身邊。」
閻婉嘆了口氣,對李泰道:「殿下說錯了,父皇最寵愛的嫡子早已不在長安,現在正在黔州待著呢。」
閻婉之言一出,李泰頓時被噎住了,閻婉說的分毫不差,李世民諸子,包括李承乾、李恪、李泰、李治在內,李世民最寵愛的毫無疑問都是他的嫡長子李承乾,而現在李承乾正在黔州流放,不得還京,更何況是他李泰呢?
被閻婉這麼一說,李泰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閻婉說的都是事實,論及李世民對諸子的寵愛絕沒有任何一個皇子可以和當初的李承乾相比,就算是現在的太子李恪也不行,更別說還是弱了李恪一頭的李泰了。
閻婉看著李泰悶不做聲,也生怕李泰憋壞了身子,看準了時機這才上前又柔聲寬慰道:「雖說殿下未能入主東宮,但至少現在殿下還是親王,此去洛陽仍舊不失顯貴,叫天下景仰,比起承乾太子又好了不知多少了。」
李泰聽著閻婉的話,幽幽地嘆了一聲道:「若依你之言,本王還當慶幸了?」
閻婉道:「親王之官外鎮本就是應當,殿下此時外放卻是正好,若是再過些時日,難道殿下真的還能全身而退嗎?退一萬步講,就算現在殿下留在了長安又能如何,難道還能逆轉天命不成。」
閻婉所言也正是實情,如今的李恪已盡得人心,就連他的舅父長孫無忌都和李恪言和了,他在朝中再無助力,又拿什麼去抗衡李恪呢?就算留在長安也是無益,只會叫李恪覺著礙眼。
這麼一想,李泰的心裡似乎慢慢地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