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李君績、是獨孤師仁,還是獨孤衍,他們雖是世家子弟,憑著家族積攢多年的人脈和威望,在地方頗有影響,可以影響地方大員的人選選擇,但他們都不精擅武事,甚至可以說,哪怕他們捆在一起,再多個十倍,行軍打仗也不是蘇定方一個人的對手。
蘇定方以往雖不在西北,多在漠北,但蘇定方的威名他們是知道的,作為大唐近年來軍中冉冉升起的新星,蘇定方的光芒已漸漸奔著掩蓋李績去了、
這樣的人,背後又站著太子李恪,就算是李家也是不願惹的,所以從頭到尾他們都不曾想過要真的將此事訴諸於武力。他們要的是談判和妥協,逼得李恪和李世民讓步。
借獨孤名之死使得宣威府內外譁然,人人自危,而後由宣威府波及涼州甚至整個隴右,最後再由地方和朝中雙管齊下,給李恪和李世民施壓,藉此逼得皇權讓步於世家。
要做到這一點說難其實也不難,只要能攪亂涼州局勢,使得蘇定方無力處置,到時吐蕃外患,為了西北的安穩,李恪自然會出面,他們也就有了和李恪談判的機會和資本。
只是他們想地固然好,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蘇定方處置不了涼州局勢,甚至攪地比現在更糟糕的前提下,可現在的蘇定方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不負李恪信重,他要為李恪在朝野內外贏得先機。
蘇定方之令一下,涼州姑臧城的駐軍迅速雲集,三千精銳直奔宣威城而去,蘇定方絕不會叫李恪因為他的無能和疏忽有哪怕半分難做,他今日就要將威脅李恪的隱患扼殺於萌芽中。
午後,宣威城外,宣威折衝府大營。
「大帥,眼下已是夏時,再過一月余便該入秋了,一旦入秋這些折衝府的士卒便當回鄉務農,涼州危機自解,大帥又何必急於一時。」當程名振點齊兵馬,和蘇定方一同站在宣威府營門之外時,程名振看著蘇定方的架勢,對蘇定方勸道。
此番蘇定方來此的目的程名振是知道的,無非就是為了在宣威府士卒在把動靜鬧大,捅出大簍子之前平定此事,避免李恪在朝中為人刁難,難以自處,只是蘇定方今日在此的動靜著實也是大了些,也出乎了程名振的預料。
宣威府的士卒只是因獨孤名之死開始裹亂,有些暴亂的跡象罷了,但還遠遠沒有達到起兵造反的程度,蘇定方此時帶著三千精銳來此,只怕會嚇到那些士卒,激化涼州都督府和宣威府的矛盾,若是處置不當,只會適得其反。
而正如程名振所言,再過一月余便是秋天了,而折衝府的府軍並非常備,到了秋天折衝府的士卒便可回鄉務農,到了那時這些危機自然解除,顯得穩妥許多。
李恪扭過頭來,看著程名振,問道:「一個多月,你以為朝中那些人還會在給我們一個多月的時間嗎?這邊起了動靜,長安那邊已經開始發難,若是我們不能儘快平定此事,不出十日,待消息傳回長安,太子那邊必然被動。」
李恪的立場,蘇定方比程名振更清楚,李恪本是要借他任涼州都督之事對付關隴門閥的,但若是他在任之時在涼州生出了亂子,到時李恪在京中必定難做。
這裡的局面多持續一天,李恪便難做一天,危機便多一分,所以蘇定方想的就是儘快定了此事,明日蘇定方都不願等,更別說拖到入秋了,而且有哪些關隴門閥在,時間越久,情況只會越差,若是拖到入秋,只怕已經波及整個隴右了軍府。
蘇定方說的道理,程名振是明白的,但程名振還是擔憂道:「話雖如此,但大帥貿然率重兵來此是不是太過武斷了,這營中的畢竟都是府軍,不過是半個士卒,若是驚到了他們,只怕局面不易控制。」
蘇定方搖了搖頭道:「他們若是禁軍,我便不會率軍來此了,正因為他們不過是半個士卒,我才故意如此。這些人大多為農戶,所識不明,也是最易被蠱惑和挑撥的。他們已經先入為主,我若再同他們講道理,他們如何聽得進去,我就是要他們畏死,畏懼我,才能最快奏效。」
在此事上,蘇定方要的從來都不是心悅誠服,而是最短時間內的奏效,為李恪穩定住涼州局面,而這些府軍士卒早已先入為主,在查不出刺殺獨孤名兇手的情況下要同他們講明道理殊為不易,在如今的情況下調兵威懾便成了最好的辦法之一,蘇定方如此作為絕非一時起意。
蘇定方說完,輕輕拍馬上前,走到了營門不遠處。
蘇定方就站在營門外,對營門內高聲吼道:「我乃涼州都督、左衛大將軍蘇定方,奉旨提調涼州一應軍務,今日巡營至此,果毅都尉趙軼何在,還不速速開門!」
蘇定方領軍在此,宣威折衝府礙於蘇定方欲問罪的傳言本就上下緊張,嚴陣以待了,蘇定方之言才落,現在營中管事的果毅都尉趙軼便連忙站了出來。
「末將果毅都尉趙軼拜見大帥。」趙軼出來,隔著營門對蘇定方拜道。
蘇定方看著趙軼,喝問道:「本帥巡營至此,你等閉門不出,是為何故?」
趙軼回道:「大帥還是莫要誆騙我等了,我等已知獨孤都尉已被大帥以營嘯之過殺於涼州大獄,此番大帥來此便是為了問罪我等,我等是被冤枉的,為了保全性命,我等豈敢開門。」
趙軼說話的聲音極大,尤其是將「營嘯之過」四個字咬地很重,生怕旁人聽不見一般。
宣威府將士營嘯是真,獨孤名回護將士是真,被蘇定方捉拿是真,死在涼州大營更是真,趙軼之言一出,看著隨蘇定方而來,營外的一眾精銳人馬,營中的府軍更加慌張了。
蘇定方今日率軍來此,更多的是威懾,動手只是最後的選擇,也是最差的選擇,眼下的局勢還不至於,蘇定方輕易也不會如此。
蘇定方道:「我乃照例巡營而來,為的是撫慰營中將士,並無問罪的意思,你等既無過錯,又何必驚慌。」
趙軼高聲回道:「我等非是三歲孩童,大帥還是莫要誆騙我等了,大帥若非前來問罪,何必帶來重兵,若是無罪便可無恙,獨孤都尉又何故身死,末將只怕一開了營門,咱們宣威府的將士今日就步了獨孤將軍的後塵,死無葬生之地了。」
趙軼之言,處處是在借獨孤名之死挑撥蘇定方和宣威府士卒的關係,但偏偏說的又都有理有據,一時間叫蘇定方難以正面回駁,蘇定方知道,若是再這麼拖延下去事情只會越發地麻煩,他務必要先進營中才是。
蘇定方道:「這倒無妨,本帥可命麾下衛率暫退五里,本帥一人獨自進營,如此便可保萬無一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