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漸是深夜,但當李恪自薛仁貴口中聽到「營嘯」兩個字後便頓時沒了睡意。
所謂營嘯,便是營中士卒各在帳中或者聚於一出高聲呼嘯,在營中生亂,其中緣故各不相同,或是因常年軍中壓抑,或是因思念故鄉,或是因戰前緊張,各不相同。
營嘯若是往小了說,不過是士卒藉機發泄罷了,可若是往大了說,可是會鬧成譁變,甚至兵變的。
李恪行伍多年,營嘯之事倒也不是不曾遇見過,但這一次李恪卻顯得尤為重視,因為李恪心中也隱約有了些猜測,這場營嘯恐怕不是簡單的士卒所為,背後興許還站著關隴門閥,否則一場簡單的營嘯不會讓蘇定方專門來信告知李恪。
李恪對門外的薛仁貴道:「好,此事本宮知道了,你先帶著信使去書房等著。」
「諾。」屋外的薛仁貴應了一聲,便先去了書房。
若只是營嘯,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邊州時常也都會有,而且此時已是深夜,正是歇息的時候,武順看著薛仁貴退下,便抱著李恪要一同躺下歇息了。
但李恪並沒有睡下的意思,而是坐在床上,頓了頓,作勢竟要起身。
武順沒想到李恪竟會起身,武順看著李恪站了起來,問道:「太子這是要何往?」
李恪回道:「你先歇息吧,本宮去一趟書房,西北來的消息,本宮要親自去看看。」
武順不解地問道:「不過一場營嘯,也值當太子親自過問嗎?」
李恪聽著武順的話,反問道:「你也知道營嘯嗎?」
武順笑著回道:「太子莫不是忘了,妾也是將門之後呢。阿爹在江陵為荊州都督時也曾遇到營嘯,不過並未生什麼大事。」
營嘯並不算什麼罕見的事情,在軍中每歲也都常會見到。武順曾隨其父武士彠在荊州數載,知道營嘯之事也不奇怪,也正是因此武順才太為將此事放在心上。
在武順看來,江陵位處山南,算是內州,尚且偶遇營嘯,大唐屯兵的西北邊州便更多見了,若是連一場小小的營嘯李恪都要親自過問,那他如何忙得過來。
李恪摸著武順的後頸,對武順柔聲道:「這次的營嘯恐怕並不簡單,事關西北大局,本宮還是親自去看看地好。」
武順不知道李恪為何會堅持要去的緣故,但乖巧的武順也是懂得輕重的,李恪既然上心,自然有他上心的道理,她也不會再多問。
李恪急著要去書房,武順也來不及穿衣了,只披著薄薄的錦衾便連忙也跟著李恪下了床,對李恪道:「妾伺候太子更衣。」
武順說完,便拿起了李恪的衣裳,走到李恪的身前,為李恪穿了起來。
李恪低著頭,看著武順一絲不苟地為自己穿衣的模樣,突然想起了什麼,突然一隻手攬住了武順的腰肢,另一隻手點了點武順的鼻尖,對武順道:「方才仁貴所言之事干係重大,切莫說漏了叫旁人知曉。」
蘇定方乃大唐西北邊帥,手握重兵的涼州都督,在半夜突然給太子李恪送信,若是傳出去,恐有東宮勾結邊帥的嫌疑。
武順被李恪點地鼻尖發癢,笑道:「太子放心好了,方才的事情,妾不會和任何人說,就是阿爹都不會說。」
武順很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這種為李恪保守秘密的感覺,似乎只有這樣,她的心裡才會更加覺得自己是李恪的女人,不可或缺的女人。
「好。」李恪點了點頭,出門去了。
當著武順的面,李恪神色柔和,不見太多的異常,但當李恪出了門,到了書房後,臉色卻一下子冷了下來。
在蘇定方遠赴涼州前李恪便曾有過交代,一旦遇有要事,關係到關隴門閥的身上,他需第一時間來信通稟,以免叫他措手不及,今日蘇定方來信,多半便是為了此事。
「太子,這是大將軍命人送來的信件。」李恪才一進書房,薛仁貴已經帶著送信的親信校尉在書房等候,對李恪道。
「恩。」
李恪應了一聲,自薛仁貴手中接過了密信,展開看了下去,越看,李恪的臉色越發地難看。
片刻之後,李恪對信使問道:「你自涼州趕到長安花了多久時間?」
信使回道:「大將軍命地急,末將不敢耽擱,一路至此花了也不到八日。」
涼州相距長安數千里之遙,區區八日趕到,確是極快,也殊為不易了。
李恪道:「辛苦你了,本宮再問你,你在啟程來長安前的一個月內,涼州邊軍可曾和異族有過摩擦?」
信使斬釘截鐵地回道:「絕無此事,自末將隨大將軍前往涼州後,除了年初和吐蕃小有摩擦外,別無半分異常。」
李恪聞言,已經越發地肯定此事背後必定是有隴右門閥的身影了,士卒營嘯,常見於兩軍戰前,可涼州邊軍近無大戰,若是此事背後沒有人故意為之,李恪是萬萬不信的。
信使看著李恪眉頭微皺,只當李恪是為營嘯之事憂心,忙道:「太子不必憂心,營嘯之事雖然引起了士卒騷動,但已經被大將軍第一時間彈壓,宣威折衝府都尉獨孤名已被大將軍扣押,並未捅出什麼亂子。」
李恪聞言,不解地問道:「此事乃營中士卒所為,與折衝都尉獨孤名何干?」
信使回道:「大將軍彈壓營嘯之人,將欲處置時,獨孤名為那些士卒強出頭,鬧得動靜極大,若是大將軍不拿,恐怕會出大亂子。」
蘇定方治軍的本事雖不能說是舉世無雙,但也絕對是當世翹楚,李恪是絕不懷疑的,區區一場莫名而來的營嘯,必然難不倒蘇定方,李恪擔心的也不是此事,李恪擔心是此事之後關隴門閥可能的下一步動作。
李恪想了想,對信使問道:「此事想必隴右道監察御史那邊也得到了消息,按照涼州驛使的速度,這個消息大概還有多久會送到長安?」
信使如實回道:「監察御史送來的消息走的不是加急的驛報,最快也要後日才能到長安。」
隴右門閥動手絕不會只是為了一場營嘯這般簡單,必定還有後手,但李恪卻不知隴右門閥的後手是什麼,現在李恪要做的就是在消息送到長安前做好準備。
李恪對薛仁貴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便命人傳王玄策和馬周來東宮見我。」
「諾。」薛仁貴聞言,當即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