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兵議

  「轟隆、轟隆、轟隆...」

  如雷鳴般聲響在草原之上迴響,由近及遠,滾滾而去,響徹整個廣袤的草原。

  李恪策馬立於小山頭之上,看著山下和川流般來回不息的突厥輕騎,心中不禁為之感嘆和震動。

  突厥雖較大唐貧瘠,難事農產,但突厥一望無際的草原卻是絕佳的天然牧場,戰馬的數量遠非立國之初的大唐可比。

  「本王早知頡利有立威之意,可沒想到竟是這般大手筆。」李恪指著前後旌旗連綿不絕的突厥胡騎,對身旁的王玄策道。

  王玄策點頭道:「放眼望去,看這突厥胡騎的規模,怕不是有五萬人之多。」

  李恪回頭看了王玄策一眼,語氣中頗有幾分羨慕,對王玄策道:「突厥人善騎射,又多良馬,若是我大唐騎兵也能有如此規模,又何懼異族,縱是平定天下亦非不可。」

  王玄策看著李恪很是艷羨的眼神,雖不想潑李恪一盆冷水,但還是道:「突厥強盛,兵鋒正勁,眼下縱是我大唐傾國之力也未必能與突厥在正面一較高下,殿下想要如今規模的大唐騎兵。怕是不易啊。」

  李恪聞言,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在本王看來,這突厥雖強,但也絕非不可戰勝,本王敢與先生打賭,十年之內,這突厥的草原,便會成為我大唐養馬的牧場。」

  李恪的話言之鑿鑿,仿佛在李恪的眼前,大唐的精銳已經大軍壓境一般。

  李恪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倒叫王玄策有些看不懂了,王玄策不解地問道:「殿下何處此言?」

  李恪朝著山下的突厥騎兵努了努嘴,道:「先生不覺得現在的頡利可汗與黃池會盟的吳王夫差很是相像嗎?」

  公元前四八二年,吳王夫差在大敗齊國,全殲十萬齊軍之後,志得意滿,不顧身後的越國之危,一意孤行,北上黃池與晉定公姬午爭霸,最後雖奪得了徒有虛名的霸主之位,卻死了太子,還丟了吳國社稷。

  李恪眼下將頡利可汗比作夫差,也是在預突厥亡國之兆。

  不過對於李恪的話,王玄策卻未盡數認同,王玄策道:「吳國之亡,在失天時,失地利,失人和,夫差三者全失,才有越甲破吳之事,眼下頡利雖暴虐,連年征戰,但地利和天時仍未失去,想要一戰而勝之,恐怕不易。」

  王玄策以一介文臣,從無半點行伍經驗,能看到這一步已實屬難得,但李恪心中雖有揣度,但也絕不便說於王玄策再多做爭辯。

  李恪總不能告訴王玄策,待到今年末,突厥將失了天時,迎來百年難遇的寒冬,草原之上牛羊凍死無數,突厥百姓也遭受大災,整個突厥國力損失慘重,實力損失過半。

  而就在突厥寒災之後,大唐也趁勢北上,奪取了自隋末便一直被突厥走狗,逆賊梁師都盤竊據的朔方,就此突厥失去了面對大唐的絕佳屏障,失了地利,大唐與突厥之間攻守易位,再無力與唐為敵的資本。

  李恪只是笑了笑,對王玄策道:「這將來之事誰又能拿得准,不過本王卻堅信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頡利窮兵黷武,已失其道,大唐必勝。」

  王玄策見李恪這般自信,心中倒也欣慰,可就當他再開口時,卻看到了他們身後過來的趙德言。

  「趙德言來了,殿下噤聲。」王玄策看見趙德言靠近,對李恪低聲道。

  李恪聽到王玄策的告誡,也一下子止住了嘴,看著山下,好似在欣賞景致一般。

  「趙德言參見三皇子,可汗命我前來領三皇子過去,還請三皇子隨我同往。」趙德言走到李恪的身後,對李恪拱手道。

  李恪聽到趙德言的聲音,也做出一副剛剛才發現趙德言的模樣,轉過身來,同樣拱了拱手,對趙德言笑道:「原來是趙相,本王有禮了既是可汗有命,還請趙相前面帶路。」

  趙德言官拜突厥帕夏,與大唐門下省侍中之位倒是相似,位高權重,李恪稱他一聲趙相倒也並無不妥。

  對於李恪的稱呼,趙德言的臉上卻不見絲毫的波瀾,似乎這個宰相的稱謂並未能給他的內心帶來絲毫榮寵的感覺。

  按理說,趙德言身為一個漢人,背離自己的國家,不遠千里投入敵國,為的不就是那些所謂的榮華富貴嗎?可趙德言的反應卻如此平淡,而且趙德言給李恪的感覺也不似那些簡單的利慾薰心之輩,李恪倒是一下子有些看不懂他了。

  「趙相是哪裡人?」在前往獵場入口的路上,李恪看著身旁的叫他捉摸不透的趙德言,試探著問道。

  趙德言回道:「在下祖籍并州。」

  「并州?」

  李恪聽了趙德言的話,而後接著道:「并州乃是我大唐龍興之地,你我倒算是半個鄉人了。」

  大唐自并州太原起兵,乃有天下,李恪已半個太原人自居,倒也並無不妥。

  所謂人生四大喜,他鄉遇故知。在這漠北草原之上,能夠遇到同鄉,自然是件值得欣喜之事,李恪這麼說原也有拉近與趙德言關係的意思。

  不過對於李恪的示好,趙德言顯然沒有半分意動。

  趙德言半是謙虛,半是敷衍道:「三皇子乃大唐親王,在下生於市井,只是鄉野草民,豈敢與三皇子攀附。」

  趙之一姓,起於東周趙國,趙姓雖興於并州,但卻也隨著趙國的滅亡而迅速衰落,在并州,趙氏之人雖多,但趙氏卻非是名門,趙德言的話倒也有他的道理。

  李恪也聽出了趙德言口中的敷衍之意,但他對趙德言其人,卻越發的好奇了。

  看趙德言這副模樣,難不成他還真就毫無半點雜念,是頡利的死忠之臣了?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對李恪的示好視而不見,反倒刻意疏遠?

  李恪慢慢地走在趙德言的身後,看著趙德言的背影,越發地覺得此人不簡單。

  李恪靠在王玄策的耳邊,對王玄策輕聲吩咐道:「春獵之後,找人去查查趙德言,本王要知道他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