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頑劣,權萬紀身為太子家令其責難辭,更何況權萬紀御史出身,還是朝中出了名的錚諫之臣,便更不會坐視。
這些日子來,李承乾的行蹤詭異,有時一走便是三四個時辰的功夫,近來更是猖獗,甚至一度徹夜不歸,在宮中尋不得人了。
太子不歸東宮,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不過太子頑劣,取樂失了分寸,往大了說,誰知道太子徹夜不歸是在謀劃些什麼。
權萬紀剛直,曾當面質問過李承乾,不過李承乾卻從未如實回過他,再加上李承乾又行事謹慎,他不曾拿到李承乾的把柄,也一時無法。
但就在近日,東宮內外卻突然盛傳了一些消息,原來當初自東宮離去的男寵稱心並未被李承乾驅逐,而是換了個法子,被養在了宮外,太子時常出宮,甚至徹夜不歸就是為了私會他。
這些且不論真假,但他既然能傳出來,想必就還是有幾分緣由的,而權萬紀身為太子家令,消息也是靈通,怎會不知。
李承乾蓄養男寵之事使得東宮失和,甚至震動朝野,只因後來稱心失蹤,此事便不了了之了,而如今稱心又現端倪,他若是能將稱心拿下治罪,押送至李世民聖前,豈不正是他揚名立萬的時候。
於是權萬紀便命了信得過的僕從一路尾隨,前往打探,一連尋了兩日還真叫他尋找了地方。
長安城南,遵善坊,在遵善坊中有一處大興寺,與對面崇業坊的玄都觀隔坊道相望,這裡是李承乾時常會來的地方,美其名曰為已故長孫文德皇后誦經祈福,但就在遵善坊的南面,有一處蘭陵坊,這裡才是李承乾每次往城南的真正目的地,也就是李承乾金屋藏嬌的所在。
權萬紀和魏徵雖然同為言臣,但在朝野內外的地位和風評卻相差頗大,地位自不必說了,魏徵官拜侍中,貴為宰輔,而權萬紀不過區區一個太子家令。至於聲望這一塊,同為言官出身,魏徵千仞無枝,譽滿朝野,而他卻薄有直名,差之甚遠。
正如李恪此前所言,不識大體,以譖毀為是,告訐為直,以取強直之名,說的便是權萬紀。
權萬紀得知這個消息,異常興奮,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是自己揚名立萬的機會,當初東宮失和之事震驚朝野,隨後卻因長孫皇后亡故,稱心失蹤的緣由不了了之,他若是在此時把稱心揪了出來,力諫太子,到了那時他在朝中的聲望勢必直追魏徵。
權萬紀命人摸清了確切的位置,便帶著家令府中的十餘名僕從直奔蘭陵坊而來,氣勢洶洶,對稱心已是志在必得。
「家令大人,便是此處。」權萬紀帶著人,拿著棍棒,宛如一個捉拿外宅小妾的正房大婦一般便跟著引路僕從的指引到了別院之外,僕從指著宅院的大門,對權萬紀道。
權萬紀點了點頭,親自上前敲了敲門,可權萬紀敲了許久,卻也不見有人前來開門。
權萬紀低下頭,看著自門外鎖起的大門,指著大門上的門鎖,正義凜然道:「給我破開。」
權萬紀之令一出,便有僕從上前,手持斧錘之類,幾次揮下去,便將門鎖破開。
隨著「哐當」幾聲脆響,門鎖應聲而破,而門鎖一破,權萬紀當即推開門,便直奔院中而去。
按理說此處是太子李承乾蓄養外宅的地方,無論如何,僕從、侍婢之類的應當是不少的,可就當權萬紀進院後卻才發現,這院中已然空無一人。
權萬紀對帶路的僕從問道:「你此前來此的時候,此處可還有人?」
僕從如實回道:「此前小人來此時見得院中不時便會有人自院門進出,還是有人的。」
權萬紀接著問道:「那你可曾驚動到他們?」
僕從回道:「家令大人早有吩咐,只作查探,不得驚動任何人,小人只是從門前過路,絕不曾驚動任何人。」
權萬紀聞言,眉頭緩緩地皺了起來,若是僕從並未驚動院中人,那他們又為何都不見了蹤影,難不成是見得他帶人上門,都躲藏了起來?
權萬紀當即吩咐道:「搜,給我搜,務必將要院中之人尋出來!」
「諾。」權萬紀之言令下,隨行而來的家令府僕從也紛紛四散開來,
這處院子不算大,不過三進大小,屋子也只有三十餘間,十餘人四散開來,不過盞茶的功夫便將這個屋子翻了個遍,只剩下里院最裡面的內室還沒有搜過了。
「家令大人,四處都搜過了,只差最裡面的內室了。」僕從對權萬紀回道。
權萬紀道:「好,隨我前來。」
權萬紀說著,自己當先上前,帶著人直奔里院的內室而去。
權萬紀當先走進里院,走到了內室的門外,屋中的內室屋門緊閉,權萬紀抬頭看著屋門,總覺著心裡有些不安。
按理說,此處宅院確是東宮名下的產業,權萬紀身為太子家令,掌管東宮諸務,此處宅院也在他的轄下,他帶人來此清查並不不妥,可自打權萬紀到了這處宅院之後,院中的一切都顯得頗為反常,透著滿滿的詭異,權萬紀的心裡不自覺地有些忐忑。
若真依僕從所言,他來此探查的時候並無人發現他,那這些人又因何都不見了蹤影,權萬紀隱隱覺著這其中有些圈套的味道了,但權萬紀走到這一步,已經進了院子,現在想退,又顯地太遲了。
往前一步,若是他賭對了,將稱心搜了出來,那他至此便可名聲大振,直追魏徵,若敗,左右稱心都是待搜捕之人,朝中不會有人為難他,了不起就是和李承乾徹底撕破臉面,這幾年來他和李承乾鬧僵的次數還少嗎?
權萬紀心中想著,緩緩地推開了裡屋的房門,屋中仍舊是空無一人,但就是莫名地一股子怪味湧進了權萬紀的鼻中。
權萬紀對身後的僕從問道:「你們可曾聞到什麼味道?」
身後的僕從四下看了看,突然瞥到了床腳和窗前的鮮紅色的血跡,指著對權萬紀道:「家令大人,是血,人血。」
權萬紀順著僕從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就在屋中發現了兩灘血跡,這血跡尚未乾涸,顯然是人剛走不久。
權萬紀見狀,猛地一拍大腿,道:「上當了,快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