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谷外埋伏

  拔灼,夷男第四子,也是夷男唯一一個正兒八經的嫡子,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拔灼年紀雖小但也最是狂肆,甚至尤甚於當年統兵五萬,建牙浚稽山,不可一世的大度設。

  不過拔灼雖然少年狂妄,雖然是夷男唯一的嫡子,但他在薛延陀的位份卻不比李承乾在大唐那般。

  薛延陀以武立國,又出自鐵勒,不比大唐那般多的規矩,拔灼雖是嫡子,卻也不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可汗。

  相反的,在大度設叛出薛延陀之前,倒是當年在滅突厥之戰中立功最多的大度設和突利失兩人呼聲最高,威望也最重,如今大度設不在,機會最大的便就只剩下突利失一人了。

  這些年來,薛延陀可汗夷男的身子骨越發地差了,眾人雖然嘴上都不敢說,但都知道,以夷男如今的模樣,只怕是沒有太多年頭可活了,此番李恪北伐,意在平滅薛延陀,既是薛延陀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同時也是可以說是夷男諸子定未來可汗的一個機會。

  可以說,這一戰,夷男諸子,誰能立下大功,誰能擊退李恪,保得薛延陀的國祚,誰機會就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可汗。也正是因此,拔灼急,急地厲害。

  在拔灼自汗庭率兵兩萬往東南支援浚稽山的時候,夷男同時也下令調了突利失自金山趕來,只是拔灼只是率兵助守,而突利失卻是掛帥。

  也就是說,只要拔灼在突利失趕到之前,未能建功,待突利失趕到,那拔灼便是突利失麾下之將,受突利失節制,到了那時拔灼再想有所作為,豈是易事。

  故而自打拔灼接了夷男之令,領軍南下之後,便快馬加鞭,只取了最近的路,想要早些趕至浚稽山尋機退敵。

  拔灼固然是立功心切,欲趕在突利失之前退敵建功,但他卻還不知,就在他火急火燎地趕往浚稽山的時候,達布河已失,浚稽山已經歸屬唐軍所有。

  浚稽山西側山口,這裡是自西趕往浚稽山最快的山路,在谷坡的背後,此時谷下還一人未至,谷坡兩側的山上已經伏下了萬餘唐軍。

  達布河戰敗,曳莽成擒,李恪並未如慣例那般將曳莽押解看守,不准擅出,而是帶著曳莽一同出軍,在此地埋伏統兵增援浚稽山的拔灼。

  「拔灼統軍來援,也不曾告知我來路,我更是不知拔灼的行程,三皇子為何一定要拉了我在此?」谷坡坡頂的樹下,李恪正臥於矮木之下,一旁曳莽看著身旁的李恪,問道。

  李恪聽著身旁曳莽的話,笑了笑,李恪帶著曳莽在此伏擊也有大半日了,曳莽能等到此時才發問,也算是憋得住的了。

  李恪把玩著手中隨手摘來的草莖,似是漫不經心道:「因為本王想給你一個機會。」

  機會?曳莽聽著李恪的話,先是一頓,一時間竟沒有明白過來李恪的意思,李恪給曳莽一個機會,這與李恪帶他隨軍有何干係。但是緊接著,曳莽又想了想,便明白了過來。

  今日李恪是為伏擊拔灼而來,李恪給他的機會自然也是與拔灼有關,曳莽問道:「三皇子莫不是想要我對付拔灼?」

  李恪輕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正是本王給你的機會,待拔灼領兵來此,只要你能領兵入谷,伏擊拔灼,你便是本王門下,不止能夠保得性命,而且可以引為重用,如何?」

  曳莽為李恪所擒,無論生死,也都在李恪一念之間,李恪要殺曳莽,不過舉手之間,要保曳莽,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是死還是活,這不必說,曳莽自然想活,但有些事情卻也不是曳莽可以隨性的。

  降唐對曳莽而言倒是沒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畢竟在大唐與薛延陀斷貢絕婚之前,薛延陀就是大唐臣屬,曳莽也算半個唐臣,真正叫曳莽左右為難的是伏擊拔灼。

  曳莽伏擊拔灼,便是和薛延陀上下徹底撕破了臉,也算是薛延陀在北伐之戰中第一個反攻舊主的人,將來李恪北伐若勝,屆時許多族人歸降大唐,同為唐臣,他又該如何自處,李恪北伐若敗,曳莽更是徹底斷了自己的退路。

  曳莽想了想,對李恪道:「三皇子這麼說,實在為難我了,我同拔灼畢竟也是同父兄弟,貿然實在是下不去手。」

  李恪聞言,笑道:「哦?這倒是叫本王意外了,難不成你們兄弟相處竟如此得宜,你不願伏擊拔灼,竟肯為了他丟了自己的性命?」

  其實李恪的話乃是故意言之,李恪知道,曳莽生母本是奴婢,而拔灼生母卻是薛延陀可敦,拔灼一向瞧不上曳莽,往日在汗庭時也沒少給曳莽難堪,兩人的關係一度相處地極差。

  果然,李恪之言入耳,曳莽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仿佛以往拔灼同他為難的場面又在曳莽的腦海中重現了,曳莽不願就此叛出薛延陀,但若是要自己為了拔灼丟了性命,他又不甘。

  李恪看著曳莽左右為難的樣子,知道自己的話起了效用,於是接著問道:「曳莽,你今歲幾何啊?」

  曳莽如實回道:「二十有七,空長三皇子八載。」

  李恪道:「二十有七,正當盛年,若是就此死了豈不可惜。本王北伐,此戰若勝,郁督軍山之主的位子就此空懸,本王又無意於漠北,只想找個信得過的人來坐鎮郁督軍山,難道你就不想做這漠北王嗎?」

  漠北王!

  曳莽聽到這三個字,「咯噔」一下,心跳竟加快了許多,身為夷男之子,生於汗庭,他又何曾沒有想過這些,只是他出身不佳,才幹尋常,又不得其父寵愛,無論怎麼算,這可汗的位置都輪不著他,可今日李恪的一番話,卻給曳莽劈開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正如李恪所言,李恪志不在漠北,絕不會自己據有郁督軍山,當年他可以扶起夷男,今日就可以扶起他曳莽,若是依李恪所言,曳莽未嘗沒有建牙郁督軍山,做這個漠北王的機會。

  誰沒有野心?尤其是曳莽這些從來都不為人所重的人,被兄弟踩在腳下的人,他們一旦有了站起來的機會,他們比任何人都要珍惜,都想擁有。

  曳莽小心地問道:「三皇子所言是真的?」

  李恪道:「本王犯得著騙你嗎?本王要殺你,不過舉手之間,要滅拔灼,也是如此。」

  曳莽聽得李恪的話,深以為然,李恪確實沒有如此大費周章地誆騙他的必要,今日李恪只是要借拔灼立威,要曳莽交上一份投名狀。

  曳莽想著,遠遠地看著似乎已經自西出現在視線中的薛延陀士卒,曳莽的手掌不自覺地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