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初亮,李恪迷濛蒙地自睡夢中醒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殿下睡得可還好?」見李恪已醒,一旁伺候的丹兒一邊將一應洗漱物品端到李恪的床前,一邊問道。
李恪自己伸手捶了捶睡得有些發酸的肩膀,笑道:「一覺到天明,睡得倒還算好。」
丹兒眼睛活泛,一見李恪的動作,便知他必是肩膀在夜裡被壓地酸了,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李恪的床頭,慢慢地為李恪揉起了肩膀。
「殿下當真好心性,異國他鄉也能半點不為所動,睡地香甜。」丹兒手上動作不停,對李恪道。
「嗯哼。」
丹兒的手法和力度都掌握地極好,李恪不自覺舒服地輕哼了一聲,道:「本王這哪算得上什麼心性,不過看地開些罷了。怎麼,聽丹兒的意思似乎昨夜睡得不好?」
丹兒對李恪回道:「昨夜的風聲大地很,婢子生於江左,還從未見過這般大的北風。」
李恪拍了拍丹兒的手,示意她停下,對丹兒道:「這漠北苦寒,與我江南溫婉之地自不能比,此番隨本王北上,辛苦你了。」
丹兒聽了李恪的話,忙道:「殿下言重了,丹兒不過宮中尋常婢子,能隨殿下一同北上已是有幸,殿下何出此言。更何況娘娘于丹兒家有活命之恩,丹兒伺候殿下更是分所應當。」
宮中的女子入宮的方式大約分為三類,一類是官家子入宮,備為後宮之選,一種是以良家子入宮,充掖宮廷,最後一種則是以罪家女入宮,專司苦累之工,而丹兒出身農戶,便是第二種的良家子。
丹兒幼年時因逢戰亂,家境貧寒,丹兒便是在那時被鬻入宮中,此番丹兒隨李恪北上,楊妃為了收攏丹兒,特賜金于丹兒父母,助其父母安享晚年,兄長娶妻,丹兒對此自然銘感腑內。
丹兒的手法很好,丹兒為李恪按壓了片刻後,李恪肩膀上的酸痛感便大為緩解,過了片刻,丹兒便伺候著李恪穿衣洗漱,待李恪諸事停當後便端上了李恪的早膳。
李恪看著丹兒端上的早膳,只看了一眼,頓時為之頭疼。
「又是羊肉?」李恪穩著大帳口中味道,皺眉問道。
自打李恪過了陰山起,每日所食最多的就是羊肉,昨日便是如此,今日再看到這濃稠地飄著乳白色油星子的羊肉湯,自然倒了胃口。
丹兒看著李恪的眉頭,解釋道:「這湯是突厥那邊的侍者方才端來的,突厥人似乎都是這麼吃的,莫非殿下不喜?」
說起來李恪倒也不是挑剔之人,此番北上,在來的路上干饅頭也啃了不少,他也不曾有半句抱怨,只是這羊肉不比饅頭,饅頭常吃最多有些乏味,但這羊肉吃多了卻膩地厲害。
李恪道:「倒也不是不喜,只是這大早上地便吃這般油膩的飯食,腹中有些受不住了。」
丹兒聞言道:「殿下北上,娘娘擔心殿下吃的不慣,特命人準備了一車的麵粉,殿下且先將就這一頓,晚些時候婢子為殿下做些糕點。」
李恪自打出了長安,便跟隨突厥大軍一直趕路,不做停息,莫說是宮中樣式的精緻面點了,就連熱飯熱菜都吃的不多。
李恪笑道:「怎好叫你一人忙活,左右本王也無旁事,稍後本王與你一同和面。」
丹兒忙道:「婢子豈敢,伺候殿下本就是婢子之責,怎敢勞動殿下。」
「無妨,無妨,本王閒著也是閒著。」李恪倒是沒有半分架子,口中說著,便作勢擼了擼袖子,大有上手的意思。
就在李恪吩咐人去將麵粉拿來帳中的時候,突然有侍衛入內通稟道:「啟稟殿下,可敦命人前來求見。」
義成公主?
李恪一聽到義成公主命人前來見他,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但還是道:「請進來。」
「諾。」護衛下去,將義成公主遣來的人請了進來。
義成公主遣來的是一個頗有兩分顏色,三十來歲的女子,雖扎著胡辮,穿著突厥服侍,但李恪從她的容貌上卻能看得出來,此人必是漢人無疑。
「奴婢袖娘參見殿下。」來人入內,對著李恪嫻熟地行了一個宮禮。
李恪看著袖娘,看著她熟練地行禮,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看這袖娘的年紀和她所行的宮禮,想必的義成公主的心腹,說不得還是當初同她陪嫁來突厥的宮婢。
「可敦清早命中官來此,不知所為何事?」李恪上前,對袖娘問道。
中官。
袖娘似乎許久未聽到這個中原王朝獨有的稱呼了,眼眸中一閃而過一絲傷感,稍稍愣了愣,回道:「可敦請殿下帳中相見,有事相商。」
李恪聽到義成公主要見自己,心中先是一陣警惕,猛地想起了昨晚在大宴上發生的事情。
所謂無利不起早,義成公主起了這麼個大早傳見自己,說她別無想法,李恪打死也不相信。但眼下李恪身在突厥,義成公主要見他,也半點容不得他回絕,他若當真回絕,才是真的給了義成公主發作的機會。
李恪問道:「中官可知可敦傳見本王所為何事?」
袖娘看了眼李恪,回道:「奴婢不知,興許是可敦與殿下同為隋帝之後,要與殿下敘敘舊吧。」
敘舊嗎?李恪聽著袖娘的話,苦笑了一聲。
李恪與義成公主從不曾相識,也沒有半點舊誼,他們之間唯一的關係就是前朝皇室的血脈,但這一點,確實李恪萬萬不想與他敘的。
可依血脈而言,義成公主確實是李恪的姨母,這也是李恪無力改變的。
李恪思量了須臾,只得拱了拱手道:「還請中官前面帶路,李恪這就隨中官前往。」
李恪說完,跟著袖娘的腳步離開了大帳。
李恪的大帳與義成公主的大帳相距不遠,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義成公主的大帳外。
就在李恪正要進入義成公主大帳的時候,卻叫恰巧正欲前來尋義成公主的阿史那雲撞了個正著。
昨夜阿史那雲剛在義成公主跟前耍過小脾氣,今日晨間義成公主便召見了李恪,阿史那雲理所當然地覺得義成公主興許是要為他出了那口氣。
阿史那雲頓時來了興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帳的角邊,貼著大帳,想要偷偷聽聽義成公主是如何訓斥李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