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獻馬

  武媚娘今日的表現與長孫無忌所想渾然不同,武士彠商戶出身,而後資助李淵起兵才有今日,論才幹,論家世,武士彠都不過爾爾,可怎的就能教養出武媚娘這等女子?

  年不過十二,可當著滿園權貴的面非但舉止賢淑雅度,落落大方,甚至在不經意間便能連帶著李恪,討得李世民和李淵的歡心。這一點是李恪都不曾做到的,可武媚娘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長孫無忌自幼看著長孫皇后長大,甚至連同樣年歲的長孫皇后都沒有武媚娘這樣的手段,一個李恪已經足夠難纏,叫長孫無忌為之頭疼了,若是再加上一個武媚娘,又該是何等局面?

  長孫無忌還有幾分恍惚,另外一邊武媚娘已經依命在李恪身旁坐下。

  「好聰慧的小娘,今日之後,恐怕媚娘機敏之譽當滿冠長安了。」武媚娘在李恪身旁盈盈坐下,李恪看了眼身旁的武媚娘,笑了笑,輕聲道。

  武媚娘看著身旁面帶笑意的李恪,也輕聲回道:「殿下謬讚,媚娘愚鈍,沒給殿下添麻煩就是了。」

  李恪笑道:「媚娘謙虛了,若是你再愚鈍,這天底下可就沒有聰慧女子了。」

  武媚娘坐在李恪的身旁,瞧見李恪的酒杯已然空了,於是親自拿起酒壺為李恪滿了杯酒,嫣然笑道:「殿下如此說,媚娘可就當殿下是在誇我了。」

  李恪端起酒杯一口飲盡,道:「今日之事你助我甚多,我自是在誇你。」

  方才武媚娘君前所言,讓李恪同時邀好了李世民和李淵兩人,自然是助了李恪,李恪此言倒也在理。

  武媚娘聞言,放下了酒壺,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李恪,問道:「既如此,媚娘可否求殿下一事?」

  武媚娘之言方落,李恪的神情雖未見絲毫變化,但心裡卻閃過了一絲警惕。

  武媚娘是何人,她是那個本該在二十餘年後日月凌空,女主為王的則天皇帝,李恪方才讚許過了她,武媚娘便向他提了請求,李恪自是本能地有所防備。

  「哦?不知是何事,且說來聽聽。」李恪並未直接應允了武媚娘,先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武媚娘的臉上露出了如初春早陽般暖人的笑容,對李恪道:「今日入夜後長安天街之上將有上元等會,聽聞比往年還要熱鬧上許多,殿下可否陪媚娘逛逛?」

  李恪聽了武媚娘的話,微微一頓,他沒想到武媚娘說的竟是此事,此事也正和小女子貪玩的性子,倒是他自己多心了。

  說來也是,武媚娘說破了天,心裡住著的也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女,只是比常人聰慧些,機敏些罷了,又如何能同李恪所想的那個歷經世事困苦,一步步留著鮮血上位,深沉狠辣的武則天相較。

  李恪道:「我道是何事,這有何難,待會兒大宴散後,你且先雖應國公回府換身簡便些的衣裳,待傍晚申末酉初,我親自去府外候你。」

  武媚娘笑道:「如此便有勞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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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園宴,本是喜事,但就在這滿園歡慶中,但有一人面色卻難看地很,此人便是奉父命來長安朝覲的薛延陀大度設。

  薛延陀,本為鐵勒九部之一,為突厥附屬,但隨著大唐北伐,薛延陀也與突厥乘勢反目,自牙廷郁督軍山起兵,與大唐合攻突厥,終得滅之。

  唐滅突厥後,薛延陀作為大唐北部盟友,得與大唐共分突厥舊土,大唐得漠南,而薛延陀得漠北,可以說,薛延陀繼承了原突厥大部分的勢力,也正是因此,薛延陀從一個縮居一隅的小部,在短短數年間一躍而成北地之主,國勢大漲。

  若論國力,薛延陀雖不及大唐,但也不在吐蕃之下,更是遠非西突厥、高句麗之流可比,可就在今日大宴之上,薛延陀得位次卻排的極低,甚至還在南陲小邦國南詔之下,位居末席。

  大度設位居末席的緣故他自己也很清楚,無非就是因為去歲歲末,他率軍南下諾真水,惹惱了李世民,故而李世民特意藉此機會給他的下馬威。

  大度設是最純粹的薛延陀人,他的性子和流淌在他體內的鐵勒血液一樣爭強好勝,他向以北邦大國、草原雄鷹自居,如今卻位居末流,他的面上自然掛不住。

  待酒過三巡之後,大度設依舊被遺忘在大宴的角落,生性高傲的大度設終於坐不住了。

  大度設看準時機,一曲奏罷,緩緩地自末席走上了正中。

  「薛延陀大度設拜見陛下、拜見上皇。」大度設走到席中,對上首坐著的李世民和李淵拜道。

  此番大度設被排在末席,本就是李世民刻意為之,也是藉此敲打大度設,敲打薛延陀。李世民看著大度設席間出列,點了點頭,他想看看大度設出來究竟何意。

  就眼下而言,大唐與薛延陀仍是盟友,若是大度設服軟認罪,李世民仍舊可以容得薛延陀,讓他在北地稱王,可若是大度設仍舊傲慢,不知悔改的話,李世民便不得不重新考慮這漠北究竟該交給誰了。

  李世民看著拜在身前的大度設,面沉如水,不見喜怒地問道:「王子出列何事?」

  大度設行了一禮,貌似恭敬道:「此前外臣無知,擅自南下牧馬,不曾想竟無意中誤入漠南之地,犯了唐土,外臣此來是奉父汗之命向陛下賠罪,還望陛下恕罪。」

  大度設之言自是敷衍,諾真水與他鎮守的浚稽山相隔三百餘里,怎的會是誤入。

  李世民聞言,對大度設道:「如此說來,王子此番出列乃是封夷男可汗之命賠罪了?」

  夷男行事一向穩重,甚少逾矩,每每借牧馬之名南下叩邊的便多是大度設麾下,方才大度設所言只提夷男之命,不論自己,李世民覺出大度設的心中恐怕還是抱著幾分怨氣。

  果然,李世民話音剛落,大度設便道:「外臣正是專為陛下賠罪而來,近來外臣新自漠北得了匹萬中無一的好馬,願敬獻陛下,現已帶至此處,還望陛下笑納。」

  漠北多良馬,李世民也是好馬之人,聽得大度設之言,倒也來了興致,於是道:「既是好馬,且先牽來看看。」

  「外臣領命。」大度設說著,對隨自己而來家奴吩咐了一聲,命他牽馬入園。

  片刻後,一匹通體雪白,嘶吼如雷,肩高逾五尺的神駿被五個大漢扯著馬韁拽進了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