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鹽行易主

  自打夏初之後的連月大雨,淮南便徹底放了晴,尤其在李恪曬鹽的這些時日,更是天公作美,連日烈陽,也為李恪曬鹽增了不少便利。

  又是三日之後,鹽城鹽場。

  這些天來,周鼎方也能時常聽到鹽場那邊傳來的消息,許多人傳言,李恪在鹽場置鹽池,已經曬出了鹽。

  起初對於此事,周鼎方自是不信的,畢竟煮鹽之法已傳承千年,無數技藝精熟的鹽工也都是如此製鹽,並無他法,而李恪不過是個外行人,更是年少,難道他便能在區區幾日間番窠倒臼,搗鼓出新的製鹽之法嗎?

  不過周鼎方起初不信歸是不信,但隨著消息越傳越多,也很有幾分模樣,他也漸漸地開始有些動搖了,故而一到了李恪同他約定的日子,他便早早地趕了過去。

  周鼎方來的早,李恪同他約的時間是午後,可周鼎方在正午便就到了,鹽場已經被李恪下令封鎖,沒有李恪的手令,周鼎方也入不得門,故而只得在烈陽下待了整整大半個時辰。

  「周主事好興致,竟來的這般早。」李恪方到,便看到了在鹽場門外候著的周鼎方,周鼎方臉上被曬地赤紅,後背也被汗水浸地濕透,顯然是站了有些時候了,於是對周鼎方笑道。

  周鼎方見得李恪已到,連忙道:「殿下有命,草民豈敢怠慢,自當在此迎候殿下。」

  周鼎方來的這般早,多半也是因為近來鹽場傳來的各種消息叫他心中沒了底,想著早早前來探探風。

  周鼎方的心思,李恪又豈會不知,不過李恪倒也懶地點破,只是對周鼎方道:「六日前,你我的賭約想必周主事還記得吧。」

  周鼎方聽得李恪之言,縱是心中沒有太多的底氣,但也還是道:「草民自然記得。」

  李恪道:「如此便好,隨本王來吧。」

  李恪說著,便下令開了鹽場的門,走了進去。

  鹽場曬鹽的鹽池便設在海邊,周鼎方跟在李恪的身後,看著李恪已然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中也不免有些慌張。

  當他跟著李恪走到了鹽池邊時,心便徹底地沉了下去。

  周鼎方雖相距鹽池還有十數步,但他的眼力卻不差,透過鹽池表面的一層有些渾濁的滷水望去,池底隱約可見的白色細沙一般地東西。

  周鼎方跟在李恪的身後,走到了鹽池邊,雙目圓瞪,滿臉訝異地緩緩彎下身,伸手摸了下去,輕輕一捻,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觸感,不是鹽還能是什麼?

  「殿下,這當真未用火煮,只是生生曬出來的嗎?」周鼎方輕輕撈起了一把鹽,不解地對李恪問道。

  李恪道:「不錯,本王的製鹽之法便是曬鹽,無需半星炭火,周主事若是不信,大可隨便尋一個鹽工問問。」

  周鼎方聞言,忙道:「草民不敢質疑殿下,既是殿下有言,草民豈會不信,只是草民見識淺薄,一時間也被驚住罷了,還望殿下勿怪。」

  李恪想取鹽行,方法有很多,他斷不會繞這般大地波折,通過這些法子來同周鼎方弄虛作假。更何況此處人多口雜,想探知實情絕非難事,以李恪的身份,也沒有必要為了對付區區一個周鼎方這般大費周章。

  李恪對周鼎方道:「此間鹽田不過三畝,曝曬三日後得鹽便在六斗上下,若是此間辟鹽田萬畝,一載得鹽有在幾何?」

  周鼎方聞言,在心中稍稍算了算,訝然道:「怕不是有近十餘萬石之多。」

  以往東南鹽行以煎煮治鹽,耗費甚巨,一載所得也不過萬石上下,可如何依李恪曬鹽之法,沒有了柴火耗費,本錢節餘至少四成,可所得卻翻了十倍,這也難怪李恪有那樣的底氣,許以兩成利,便敢要周鼎方的鹽行了。

  李恪對周鼎方道:「淮南氣候不定,四節各異,年產十餘萬石恐怕不易,但八萬石卻是至少的。」

  周鼎方聽了李恪的話,原本心中的不安倒也稍稍好了些。

  周鼎方同李恪立下賭約,若李恪曬鹽之法能成,便算他將鹽行輸於了李恪。

  如今結果已經擺在了眼前,不必任何人多說,周鼎方也清楚,從此以後,這東南鹽行恐怕就姓了李,成了他楚王府的產業了。

  李恪曬鹽之法既然已成,以李恪權勢,日後鹽行的營生必然不差,屬於他的這兩成利便不會薄了。現在周鼎方最為關心的便是李恪莫要食言,保得住他的兩成利才是。

  「殿下英才,臣願賭服輸,自今日起,草民便交出東南鹽行主事之權,再不過問鹽行之事。」周鼎方倒也爽快,長長地地嘆了口氣,對李恪道。

  有一絲不舍,也有一絲不甘,但倒也還坦然,周鼎方的反應倒是出乎李恪的意料,倒也有幾分把持鹽營,縱橫淮南的一方豪強的味道,非是那般市井宵小之輩可比。

  李恪點了點頭,對周鼎方道:「本王為官,行事但求對得起本心,今日取你東南鹽行,雖是形勢所迫,但多少也有強人所難之處,本王自當用其他法子補償與你。」

  周鼎方聽了李恪的話,對他似乎還另有安排,於是道:「草民不知殿下之意?」

  李恪並未直接回答周鼎方的話,而是問道:「周主事營鹽多年,貨壟江淮,想必也攢下了萬貫家資,卻不知令公子又可是有為之士,能否守得住這偌大家業?」

  周鼎方搖了搖頭,嘆道:「草民有子三人,幼子叔平殿下已是見過了的,乃是一紈絝之徒,余者兩子也盡皆如是,草民將來身去之後,這份家業也不知能保得他們幾時富貴。」

  李恪道:「周主事說的極是,留金銀田產於後,若後輩紈絝,家資再大,也總有耗盡的一日,周主事既知此理,又何不另做打算。」

  周鼎方聽著李恪的話,覺出了李恪似乎另有深意,眼前一亮,連忙對李恪問道:「草民愚鈍,還望殿下明示。」

  李恪道:「周主事掌東南鹽行多年,想來整個東南鹽行沒有比你更加熟悉鹽行一應要務的了,如今鹽行雖歸於王府,但本王手中也無人精擅此事,本王還欲由你來代本王掌管鹽行諸事。你替本王好生做事,本王將來許你家幾位公子一個前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