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做戲

  隨著城中的一場行刺,一枝毫不起眼的弩箭,整個廬州城都變得風聲鶴唳,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在廬州城的天空之上,天色都變得晦暗了。

  大唐三皇子,提調東南一應軍務的楚王李恪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遭人行刺,此事叫人咋舌的程度甚至還在李恪被擄之上,更何況,還有那支在行刺現場被發現的禁軍弩箭。

  廬州城東,刺史府。

  李恪遇刺後,廬州城內最好的外傷大夫便被朱琮請進了刺史府,為李恪治傷。

  廬州刺史府內,李恪正躺在主院內室的床榻之上,面色蒼白,而為李恪治傷的大夫,則坐在李恪的身前,手中正拿著剪刀,緩緩地剪開了李恪的衣袖。

  襲殺李恪的那支見與尋常箭矢不同,非但銳利非常,而且泛著藍光,顯然是被淬了毒的,果然就在大夫剪開了李恪的衣袖後,李恪手臂的傷口四周,已是淡黑色的一片。

  「大夫,殿下的傷勢如何?」一旁的朱琮見狀,心中一驚,連忙對大夫問道。

  大夫頓了段,並未回答朱琮的話,而是對朱琮道道:「殿下的傷口中了毒,且先將射傷殿下的暗箭與我一觀。」

  一旁站著的秦懷道聞言,連忙取來了那支短箭,親手交到了大夫的手中。

  大夫自秦懷道手中接過短箭,細細地端詳了片刻,而後置於鼻頭聞了聞,回道:「果然不出所料,箭上之毒名為烏頭,屬藥亦屬毒,可閉人心脈,叫人失律而亡。」

  大夫之言一出,眾人只當李恪垂危,不止是朱琮,一旁的秦懷道的臉色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不過好在須臾之後,大夫便又接著道:「然殿下福德深厚,此箭並未射中殿下心口,而在手臂,若非如此,恐怕神仙難救。」

  聽了大夫的話,眾人這才送了口氣,大夫既有此言,自然是李恪性命無憂了。

  李恪也坐起身子,一邊由大夫為自己療傷,一邊對朱琮道:「多謝刺史相救,若非方才刺史推開本王,叫這暗箭射中了本王心窩,恐怕本王已下黃泉,去見我李家先祖了。」

  朱琮忙道:「殿下在我廬州之內遇刺,臣已是失職,愧疚萬分,豈敢當殿下謝意。」

  李恪聞言,卻搖了搖頭道:「那刺客本就是衝著本王而來,幸得在廬州城中為刺史所救,又得良醫診治,若是在什麼荒郊野外,本王休矣。本王之意已定,待本王傷愈之後,便當親自上書父皇,為刺史請功。」

  李恪之言倒也有道理,他在廬州城內遇刺,至少診治還要便利上許多,若非在城外,求醫不便,這傷恐怕真的會要了李恪的性命。

  有了李恪這句話,朱琮便徹底寬了心,李恪在大庭廣眾之下,在廬州城內遇刺,他身為廬州刺史,自然難逃其咎。李恪若是有意為他請功,待他請功的摺子進京,他最差的結果也是功過相抵。

  朱琮聞言,俯身拜道:「臣願為殿下效死,豈敢當功。」

  李恪的傷本就不在要害處,再加上只是劃傷的皮肉,大夫為李恪開了服藥,包紮了一番,囑咐多加休養後,便領賞離去了。

  大夫走後,朱琮也隨即告退,親自前往城中,率眾抓捕刺客,刺史府的內院之中便只剩下李恪和秦懷道兩人。

  「行刺之人可已安頓好了?不會出什麼紕漏吧。」朱琮走後,李恪便掙扎著起了身,對秦懷道問道。

  秦懷道見李恪欲起身,連忙上前扶起李恪,對李恪道:「殿下放心,行刺殿下的是衛內兄弟,跟了殿下多年的心腹,絕對信得過。」

  李恪接著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秦懷道回道:「現已潛回了府內,無人發現。」

  李恪點了點頭回道:「如此便好。」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此,必回大為震驚,因為聽的李恪與秦懷道之言,方才的刺客竟是李恪麾下,行刺之事便是李恪自己一手安排的,是李恪自己安排人刺殺了自己。

  楚王李恪遇刺,整個廬州城都是一片凝重,但誰又能想到,今日這樣危機萬分的刺殺,竟然只是一場戲。

  秦懷道扶起李恪,看著李恪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對李恪道:「殿下內襯軟甲,又帶了護心鏡,本該萬無一失,只可惜朱琮多事,推了殿下一把,若非如此,殿下手臂上的傷也免了。」

  李恪在安排今日刺殺之事時,早已在裡衣內套上了軟甲,為防萬一,李恪又帶上了護心鏡,而行刺李恪的刺客所用的弓弩又是軟弩,決然穿不透李恪所著的軟甲,若是那支箭當真射向了李恪的心窩,李恪反倒無礙。

  可不巧朱琮眼尖,看到了隱在暗處的弓弩,竟推開了李恪,以致弓弩射中了軟體未能覆蓋的手臂,這才受了傷。

  李恪笑了笑,對秦懷道道:「無妨,如此倒也好,本王受了傷,見了血,反倒越發地叫人信服了,這樣長安那邊的動靜才會更大些。」

  李恪甘冒受傷的危險,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大戲,自然不會是無的放矢。

  正如武媚娘在江陵城外所言,如今的李恪難得有如此良機給長安城中的那些人下個絆子,李恪怎能錯過。

  秦懷道道:「殿下之計雖好,但所用弓弩乃是禁軍樣式,非但是太子的東宮六率,左右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中也均有此弓弩,所牽扯的是不是太廣了些。」

  李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儲位,他這麼做,目標是誰,自然不言自喻,可光憑著一支短弩便想要牽連到東宮,實在是不易。

  李恪聞言,卻笑道:「如此足以,若是刺殺現場再留下什麼東宮的腰牌,那便有些牽強了,父皇也必會多疑。」

  李世民的皇位從何而來,李恪清楚地很,這些兄弟內爭的事情,若是做的太過明顯了,叫李世民覺察出來,那李恪今日之舉便是在作繭自縛。

  李世民弒兄殺弟,逼父禪位,乃有今日帝位,他自己既這麼做了,那他便絕不會允許自己的親子再重蹈覆轍,一來他自己不願成為第二個李淵,二來手心手背都是肉,李世民也不願眼看著骨肉相殘。

  李恪不會忘記唐史之上的李泰是如何在儲位之爭中失利,貶謫他鄉的。

  李恪也很期待,當李恪剛剛東歸,便在歸途遇刺的消息傳入長安,會引起怎樣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