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雖好,縱有富貴環繞,卻也步步生險,恐還不及這江陵城。」蕭月仙聽了李恪的話,有感地嘆了一句。
李恪沒想到以蕭月仙的身份,她竟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先是微微一愣,回頭看了蕭月仙片刻,似乎從她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於是笑著回道:「本王封號為楚,江陵城乃古楚國郢都,與本王封號暗和,倒也算是緣分了。」
蕭月仙聞言,問道:「如此說來,這江陵也算是殿下的歸宿,你何不就安心地在這江陵城待著,你我共謀大事,不必再想著逃了,可好?」
李恪抬頭看了眼極目所望,雲煙深處所藏著的江陵城,對蕭月仙搖了搖頭道:「江陵自古以來便是嶺南鎖鑰,兵家必爭之地,自也是個好地方。不過江陵城雖好,卻少了幾分帝王氣,非是成大事之基。」
李恪言下之言何意,蕭月仙豈能不知。李恪非是尋常皇子,自不甘居於人下,更何況還是長安城中那個無論是名望、功績,還是文韜武略都不及他的太子李承乾。
蕭月仙對李恪問道:「如此看來,殿下雖是身為階下之囚,但心中倒還是壯志未歇了?」
有些東西,比如李恪的野心,蕭月仙興許能看得出來,但蕭月仙眼下同他是敵非友,有些話李恪也不願同她講的太深。
李恪並未直接回答蕭月仙所問,而是看著蕭月仙,反問道:「你本有心趁本王之危,奪取御賜節鉞,動盪淮南,然卻為賓王和懷道所識,空了盤算。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固執先見,只顧與本王為難呢?」
蕭月仙不解地問道:「你所言何意?」
李恪回道:「本王年少,當初江陵之戰時本王尚是一蹣跚學步的孩童,兩國的恩怨若是強要怪在本王的身上,恐怕也牽強了些吧。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抓著本王不放,斗個死活呢,你我各自交換,互取所需豈不更好?」
「互取所需?你已是階下囚,又能給我什麼?」蕭月仙倒是不知李恪的身上還有什麼能拿來同她交換的籌碼,輕笑了一聲,問道。
李恪回道:「本王曾聽岑先生提及,蕭公當初舉城歸唐,本是降臣,有功無過,依例不當斬殺,你此次若是能縱本王離去,本王便可許諾與你,有朝一日必為蕭公平反,冊為梁王,享江陵百姓萬家香火,如何?」
李恪的話,一下子讓蕭月仙竟有些恍然了,她此前從未想過李恪竟會同她說出這番話來。
蕭銑之過,乃大唐太上皇李淵所定,若依常理,自無更易的可能。但蕭月仙也知道李恪的意思,眼下李恪尚是皇子,想要為蕭銑平復自不可能,李恪所說有朝一日便是李恪稱帝的那一日。
蕭銑之名雖是李淵所定,但李恪若當真稱帝,將來尋了個由頭為蕭銑平復名聲,倒也並非全無可能。
蕭月仙自己也很清楚,眼下大唐已得天下人心,此次百年難遇的淮南水災他們又未能盡功,日後再想成事便絕無可能了,相反地,與留下一個暫無太大用處的李恪相比,李恪口中所說的條件倒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李恪能夠稱帝,可李恪乃是庶子,非嫡非長,在朝中更無長孫無忌那般權傾朝野的母族相助,又豈會有登基稱帝的那一日。
李恪亦是英物,這一點蕭月仙自打與李恪相識後便深信不疑,但皇位之爭又豈是一人之長所能抉擇的,縱然李恪才幹再高,在蕭月仙看來,李恪想要動搖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也絕不可能。
就在蕭月仙看著李恪一臉正經的模樣,似乎已然十拿九穩一般,心中有些發笑的時候,他們所乘之船的船身卻突然猛地一晃,晃地蕭月仙站立不穩,神色也是一變。
這一晃來的突然,站在甲板上,靠著欄杆站立的李恪竟是險些被甩出了船去。
「來人,快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蕭月仙自幼在洪湖邊長大,對洪湖水情再熟悉不過,洪湖雖是大湖,但一向波瀾不顯,方才船身的晃動不像是尋常湖水中該有的波盪,於是連忙遣人前往查視。
果然,正如蕭月仙所擔憂地那般,被她遣去查探的船工不過片刻便趕了回來,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對蕭月仙道:「娘子,不好了,咱們的船底被洪湖的水鬼鑿了個一尺大小的洞,一時堵不上,這船怕是撐不住太久了。」
船工口中所為的洪湖水鬼便是暗行洪湖的水匪。
這些洪湖水匪一向以劫掠來往商船為生,為了避開官府追剿,他們雖然人數不多,但卻很有門道。
這些水匪凡遇商船,必先遣水性極佳者潛入水底,以釘鑿一類將船底鑿穿,使得商船沉沒水中,待得商船沉沒,船上人等也都落水之後,他們再駛快船前往將人殺散,撈取財貨。
李恪所乘的這艘船上說來財貨並不多,但這艘船不止載了人,還裝了趕路所需的馬匹,故而大船吃水極深,被水匪當做了過路的肥羊,落入了水匪的眼中。
李恪聽了船工的話,心中先是一驚,但緊接著,他知道自己等候許久的機會終於來了。
此前無事,故而一路之上他們對李恪都是嚴加看管,李恪尋不得出逃的良機。
而在水上時,李恪也曾想過跳湖逃生的可能,但無奈李恪水性實在稀鬆地很,他若是跳水逃生,隨便一個船工都能在水中將他擒回。
蕭月仙也清楚李恪水性不佳。這也是蕭月仙放心李恪出來到甲板上放風的緣故。
只不過眼下的情況卻是不同了,如今遇水匪突襲,大船也沉沒在即,若是李恪此時得了空子,便有逃出的可能。
「來啊,快把李恪就地拿下,待到擊退水匪後再行安置。」蕭月仙見得形式緊急,生怕李恪趁亂逃走,當即對身旁的船工吩咐道。
不過李恪聽了蕭月仙的話,搖了搖頭,卻往後退了一步。
李恪看著蕭月仙道:「水匪來襲,船上人等都忙著在後艙救水抗敵,你覺得光憑這三五人便能拿下我嗎?」
大船開始下沉,船上許多船工都在忙著救水,而剩下的人也大多在對付自後方襲來的水匪,看押李恪的人反倒少了許多。
李恪手上功夫本就不弱,尋常十幾人都拿他不下,更何況只是眼前的區區數人。
李恪一邊說著,一邊從船工手中奪過打向他的船櫓,不過三兩下,便將船工打翻在地。
「水匪來襲,大船沉沒在即,你我都是自身難保,來在此處糾纏作甚,還不如各自逃命地好。此事你若不與我為難,我答應你,方才我說的話,還是作數的。」李恪說完,也不等蕭月仙回話,便跳進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