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自作多情的杜相

  李世民尚有要事在身,聽孫思邈有言,杜如晦的性命暫且保住,於是便先行回了宮。

  當杜如晦轉醒後,李世民已經不在杜府,反倒是李恪陪著孫思邈還在府內。

  「杜如晦謝過殿下,謝過真人。」杜如晦醒來後,一眼便看到了臥榻旁坐著的孫思邈和李恪二人,哪裡還不知是誰救了他,連忙掙扎著起身謝道。

  李恪見杜如晦欲起身,忙親自上前扶了他一把,道:「杜相大病未愈,還是躺著歇息的好。」

  原本一旁不做聲的孫思邈也道:「杜相不必急著謝老道,老道不過是將杜相喚醒,解得一時之難而已,算不得救了你的命。」

  杜如晦的病根不在喉間的那口濃血,而在已近油盡燈枯的身子,若是杜如晦的身子醫不好,他隨時都會再次昏厥過去。

  李恪對杜如晦問道:「杜相可知自己這一昏,昏了多久?」

  杜如晦昏迷,現在自不知曉眼下的時辰,於是杜如晦轉頭看了看服侍在他身旁的妻子杜氏。

  杜氏見杜如晦望向自己,於是回道:「夫君昨夜昏迷,現在早已過了晌午,到今已經是大半日了。」

  杜如晦臉上露出訝色,他沒想到自己竟昏迷了這般久。

  其實杜如晦更沒想到的是,如果孫思邈再來慢一個時辰,他喉間的濃血便會越發地淤結,到時他便會滯氣而亡,永遠都醒不過來。

  李恪對杜如晦道:「看來杜相是未把本王的話聽進耳中,本王離京才四日,杜相就險些丟了性命。」

  李恪走前,曾同杜如晦講過,杜如晦之疾與常年疲累有關,千萬仔細歇息,但杜如晦病況惡化的如此快,顯然是沒把李恪的話放在心上。

  杜如晦苦笑道:「臣既知命不久矣,與其在府中坐等病死,不如趁著最後的時間,為陛下,為大唐再做些事情。」

  李恪聞言,對杜如晦道:「杜相之行,堪比古之武侯諸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本王佩服。卻不知杜相此方才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心中可有所得?」

  杜如晦想了想,對孫思邈問道:「此次杜某若能死裡逃生,卻不知還有幾載可活?」

  孫思邈如實回道:「短則三載,長則五載,若是杜相能從老道之言,隨老道往南夢溪修道,興許能過花甲之年。」

  杜如晦聽著孫思邈的話,仿佛只聽到了孫思邈前半句一般,在口中念道:「三載,構兒已然娶妻,三載的時間也夠杜某抱上長孫的了。」

  杜如晦口中的構兒便是杜如晦長子杜構,杜構於貞觀四年初娶妻,杜如晦口中的長孫自然就是杜構之子。

  李恪聽了杜如晦的話,哪裡還不知道他的意思,可短短三年的時間,李恪和他的楚王黨當真能夠成長到足夠在朝堂之上應付長孫無忌的地步嗎?

  李恪的心裡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杜如晦行事方正,不比房玄齡那般圓滑,杜如晦若活著,長孫無忌多少會有些忌憚,可若是只有三年的時間,李恪費了如此多的心力,救下杜如晦的意義又何在?

  李恪頓了頓,對杜如晦道:「杜相乃國之柱石,杜相放心。本王稍後便當上書父皇,請父皇暫停杜相之職,掛閒職已在府內調養,待身子大好了再行理政。」

  杜如晦哪裡是希望李恪這麼替他說話,若是杜如晦想要任閒官,他早就同李世民提及了,又怎會等到今日。

  杜如晦聽了李恪的話,當即道:「殿下救命之恩,臣銘記於心,但殿下的好意臣只能心領了。」

  李恪問道:「杜相這是何意?」

  杜如晦回道:「陛下登基四載,突厥方平,西北未定,天下百廢待興,臣身為陛下臂膀,豈能此時在府內偷閒。」

  李恪聽到杜如晦的話,哪還不明白杜如晦的意思。

  李恪當即對杜如晦道:「天下事,能管的,能做的大有人在,何必事事勞煩杜相費心,想必父皇也不願看著杜相為國操勞,疾患加重吧。」

  杜如晦道:「臣的身子是臣自己的,殿下救了臣,臣自然念殿的恩德,其他的事情,殿下便不便不插手了吧。」

  在杜如晦看來,李恪所圖不小,李恪救他,無非就是為了施恩與他,如今他既然已經了認了李恪的人情,李恪自然就沒有在多操閒心的必要了。

  不過杜如晦又哪裡知道李恪的想法,李恪是救了杜如晦不錯,但他卻不是為了杜如晦的人情,而是希望杜如晦活著能夠助他制衡長孫無忌。

  於公,杜如晦乃是賢相,自己願以身報國,李恪也懶得夾在其中做那惡人。可於私,李恪卻絕不希望杜如晦死地這般早,至少在李恪能有能力與長孫無忌一較高下之前,杜如晦絕不能死。

  李恪拍了拍自己的衣袍,起身對杜如晦道:「本王行事,但憑喜好,但看本心,與旁人無干,杜相感念本王恩德與否,本王不在乎,不過你的命是本王救的,本王便不准你死,有些話,本王說定了。」

  李恪之言方落,杜如晦一下子愣住了。

  杜如晦問道:「殿下之言何意?」

  李恪淡淡一笑,回道:「此事是本王自願所為,非是為了杜相,所以杜相不必記本王的恩,更不必承本王的情,所以本王做什麼杜相也不必管。」

  李恪說完,竟丟下了杜如晦,帶著王府一眾兀自離去了。

  杜如晦看著李恪飄然離去的身影,腦中竟一下子亂掉了。

  他自詡識人擅斷,可他卻看不懂眼前的這個少年,他明明野心不小,有志於帝位,可偏偏他對自己這個當朝宰相又未表現的太過熱絡,甚至連送上門的人情都不予理會。

  原來誤會了半晌,竟只是他杜如晦自己在自作多情?李恪從來都未想過要拉攏於他?

  不過無論杜如晦本人如何,杜如晦的正妻杜氏卻承了李恪的情。

  「殿下留步,殿下留步。」

  就在李恪離開內室,準備出門的時候,杜氏便藉口相送追上了李恪。

  「杜夫人。」李恪見杜氏追了上來,對杜氏道。

  杜氏走到李恪的身旁,對李恪道:「克明的性子實在太倔了些,陛下那邊便有勞殿下說項了。」

  杜氏為人妻,倒也不在乎那般多的富貴,只盼杜如晦身體康健,如此而已。

  李恪自也知道杜氏的意思,對杜氏道:「夫人之意本王清楚,夫人但可放心,為了杜相安危,本王必會與父皇言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