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一周過去。
隨著日期不斷靠近十二月，天氣也是愈發寒冷，即便是一天氣溫最高的中午，也不再超過兩位數。
在過去的七天裡，除開周末回家的兩天，陸悠時常留意著張志創的舉動。
表面上看，張志創沒有絲毫異樣。
依舊嘻嘻哈哈，臉皮厚若城牆，在宿舍看到有人學習就去嘴兩句。
然而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違和感。
午晚飯張志創回宿舍的時間早了，偶爾會仰頭髮呆，上課還和陸悠等人坐一排，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於是，兩天前，陸悠準備找張志創好好談談。
結果他又跟個沒事人一樣，恢復以往的狀態，上課屁顛屁顛的坐在秦汐月身邊，下課又跟著一塊走，晚上不見人影，直接給陸悠整不會了。
難不成是情侶鬧矛盾？
想到這，陸悠便不再打算插手。
人家小兩口的私事，他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插手？萬一是什麼獨門的玩法呢？
下午六點。
日落月升，天空回歸原始本色，城市亮起萬家燈火。
上完最後一節課，陸悠與三位舍友分開，朝走廊另一邊踱步而去。
正處下課的時間點，走廊的人很多，陸悠只能見縫插針，穿梭在人與人之間的夾縫中。
但一堵由三名女生手挽手組成的牆壁硬生生攔住了陸悠的去路，其緊密程度，堪比沙皇的禁軍之牆。
艹了，在走廊還要當連體嬰？
鑑於前邊不遠就是樓梯口，陸悠忍了下來，沒有罵出口，跟在嘆息之牆後邊龜速前行。
當牆體進入開闊地的瞬間，陸悠一個側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超過去，並往樓上走。
緊趕慢趕，陸悠終是抵達會計系上課的教室外。
貌似是老師拖堂，教室內的學生才開始大量的往外涌。
在擁堵人群中，陸悠一眼找到唐婉的位置。
既不是心有靈犀，也不是機緣巧合，單純是因為唐婉那頭褪色的紅紫發足夠吸人眼球。
與此同時，唐婉也發現了陸悠的存在，小聲和身邊的女生說了幾句話，便小跑過來。
「你……」
「別說話，快走！」
唐婉抓住陸悠手腕，拽著他飛速下樓。
離開教學樓，闖入班駁的校道，成為擁擠人流的一份子，唐婉才放緩腳步。
「走這麼快，你是在逃難嗎？」陸悠詢問道。
「差不多吧！」唐婉抱著陸悠胳膊，柔軟的身體也隨之貼過去，道：「我怕走慢點你會被我班裡的女生圍住。」
「什麼意思？你們班的女生都看上我了？」
「少臭美了！」唐婉嫌棄的推開陸悠的臉，道：「自打上周雙十一你當著我全班同學的面出現，班裡人就都知道我談戀愛了！」
「知道就知道唄！我們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關係，身正不怕影子斜。」陸悠不以為然道。
「唉，你不懂啊！」
唐婉嘆了口氣，渾身散發出疲憊的氣息，好似熬了三個通宵幾近猝死的程式設計師一般。
「男生還好，他們臉皮薄，不會來問東問西，但那群女人，是真的八婆！一有機會就跑過來圍追堵截、打探消息，恨不得把你的底褲顏色都扒出來！」
陸悠不動聲色的提了下褲頭，道：「實在麻煩，就漏點消息告訴她們，反正我是你的人，別人也搶不走。」
這番話，唐婉很受用，把陸悠抱得更緊了。
饒是擱著幾層冬裝，陸悠也能明顯感覺到兩團極具彈性的柔軟之物。
「不行，不能告訴她們。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要是遇到個瘋婆娘，給你敲個悶棍來一手霸王硬上弓，過幾年牽個孩子上門索要身份，那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你怕不是女頻小說看多了，現實里哪來這麼變態的女生？」
唐婉板著臉，嚴肅道：「小說脫胎於現實，而現實超脫於小說，不要太高估人類的下限！」
「行吧，那我以後出門都戴個摩托頭盔，保證任達華都砸不死我。」
「鐵褲衩也得穿，這樣就算被打暈了，別人也拿你沒辦法。」
「過分了啊！」
行至體育場前，陸悠止住腳步，道：「沒記錯的話，你運動校園好像還剩兩公里？」
唐婉拿出手機查看一遍，道：「確實還剩兩公里。」
「今晚跑完它？」
「走。」
進入體育場，內里人非常多，擁擠程度堪比米缸里的米。
為了不被人流衝散，唐婉只好模仿起八爪魚，緊緊纏著陸悠胳膊。
陸悠拽回被唐婉扯開的衣領，無奈道：「尊重的唐婉同學，你能不能稍微放鬆一下？我手臂都要被你拉斷了。」
唐婉錘了陸悠胸口一拳，怒道：「喊老婆！」
「老婆，麻煩你高抬貴手。」
「不抬，斷了我開車送你去醫院。」
陸悠：……
「我突然想換個女朋友。」
「你確定？」唐婉眯起眼睛盯著陸悠，道：「世上可沒幾個女人有我這麼賢惠的。」
「賢惠？呵！」陸悠忍俊不禁，道：「咸你有，慧你也有，但賢惠我是一點都沒看見！」
「哼！看來你近視的度數不淺，周末我就帶你去配眼鏡！」
排了好一會的隊，兩人才將書包交到學生會行李寄存處寄存。
塑膠跑道邊。
陸悠擺開駕勢，開始做熱身運動。
「愛妃，那你手機給我，順帶把運動世界校園APP開開。」
「不用了。」唐婉站到陸悠身邊，也有樣學樣的拉伸筋骨。「收尾的兩公里，我打算自己來。」
「那我看你跑？」
唐婉瞥了陸悠一眼，道：「男女原為陌路人，小傘遮雨共同行，你應該陪我跑。」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跑步是你必須完成的課業，不是我的。」
「照樣算你一天零干擾學習時間。」
陸悠話鋒一轉，微笑道：「同甘共苦，是為夫的職責。」
經過簡單的熱身，感覺身體的肌肉都拉伸到位了，兩人沒繼續磨蹭，一起走進跑道內。
先是慢走五十米，接著逐漸提速。五十米後，兩人正式進慢跑狀態。
由於兩人配速存在差距，為了照顧唐婉，陸悠的步距和步頻都有所降低。
兩圈過後。
陸悠依舊神情淡定，呼吸自如，而旁邊的唐婉，則是姿勢變形，進氣跟不上出氣了。
陸悠及時帶著唐婉減緩速度，切換為行走模式。
「看你這喘不過氣的樣子，怕是上大學之後就沒再鍛鍊過了吧？」
唐婉一手叉腰，奮力調整呼吸節奏，直到緩過勁來，她才回道：「你以為我不想鍛鍊？白天要上課，晚上不是去學生會，就是跟你談戀愛，哪裡來的時間？」
看著唐婉因為運動而泛紅的臉頰，陸悠心裡有了想法。
「談戀愛本質是兩人維繫感情，重點在人而不在場所，我們可以來體育場一邊跑步一邊談。」
唐婉翻了個白眼，道：「你還是換個女朋友吧！我這小身板經不起你折騰。」
「我是為了你好，趁年輕，多多運動，有益健康，還能保持身材。要是等肚子長出遊泳圈再想減肥，可就得花十倍力氣。」陸悠語重心長道。
「又來了，又來了！我就知道你是我媽派來監視我的臥底，說話都跟她一模一樣！」
見唐婉如此抗拒，陸悠不好多言，物極必反。
況且，鍛鍊跟學習類似，要想起效果，需本人自發進行，外人強迫只會造成逆反心理，毫無作用。
「好了，我不說你了。」陸悠捏了捏唐婉的手掌，道：「鍛不鍛鍊都隨你，我只希望你能身體健康。」
唐婉拍拍胸口，自信道：「放心，包建康的！」
閒散的走完一圈，唐婉自覺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便邁開腿，重新跑起來，
陸悠從容的跟在一旁，甚至還猶有餘力，時不時扯幾句閒話。
「過兩天又是周末了，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鹽焗雞？老鴨湯？還是啫啫排骨煲」
「要不吃西餐？有段時間沒吃牛排了，怪想念的。」
唐婉很想回答，然而她怕自己憋著的這一口氣一旦泄出去就跑不動步了，只能強忍著。
於是，在陸悠連續不斷的念叨下，唐婉跑出了人生中最為折磨的八百米。
不僅要在嘴巴被封印的前提下聽陸悠報菜名，還得忍受饞蟲在空蕩蕩的腹中作亂。
不多時，手機里程數提示音響起，兩人也剛好回到起跑處。
唐婉雙手撐著膝蓋，喘的上氣不接下氣，與其相反的，陸悠跟個沒事人一樣，臉不紅心不跳，就連呼吸也只是急促了少許。
陸悠輕撫唐婉的後背，笑著調侃道：「愛妃，你這體力是真不行啊，得多練練！」
唐婉扭頭看向陸悠，不服輸的回道：「能榨乾你就足夠了！」
「是嗎？」陸悠臉色一沉，冷聲道：「我覺得你榨不干。」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緩過勁的唐婉直起腰，挑釁道：「有本事你今晚把我干趴下。」
「等周五，我明天有早課，不想回家。」
「可以就近開房。」
「我拒絕。我不希望未來某一天在網站偷拍區看到我主演的大電影。」
唐婉把臉湊到陸悠面前，壞笑道：「啥網站啊？給我一個唄！」
「用得著我給？你隨便找個梯子一搭，牆外多的是」
就在唐婉還想多問兩句時，一道柔軟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
「你們是準備逃學嗎？可我記得學校應該沒有限制學生的進出吧？」
「汐月？你什麼時候來的？」唐婉詫異道。
「剛進來不到十秒鐘。」秦汐月如實回道。
「來跑運動世界校園？」
「對。」秦汐月點了點頭。
陸悠往秦汐月身後眺望，潮水般的人群中，卻見不得熟悉的身影。
「就你一個？痔瘡不陪你？」
面對陸悠的詢問，秦汐月下意識偏過頭，眼神有些躲閃。
「嗯，我想一個人走走。」
陸悠和唐婉相視一眼，皆看見對方心裡的想法。
有情況！
「突然想起，我還有兩圈沒跑，你們聊。」
說完，陸悠沒有半點拖泥帶水，拔腿就跑。
看著陸悠一點點縮小的背影，秦汐月問道：「大神很喜歡跑步嗎？」
唐婉想了想，回道：「從鍛鍊身體的角度看，應該算喜歡。」
「跑的快不快？」
「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沒有測過，不過肯定比我快。」
靜默了一小會。
秦汐月收回目光，轉而放到唐婉身上。
「聊幾句？」
唐婉微微一笑，就等你這句話。
兩人走到旁邊的台階處，掃掉地面的碎石，並肩而坐。
唐婉理了下頭髮，率先問道：「聊什麼？」
秦汐月雙手抱著膝蓋，道：「你和大神從認識到在一起，期間隔了多久？」
唐婉心底估量片刻，道：「我們是六月末認識的，同年最後一天確定關係，差不多半年時間。」
「半年，一對男女由陌生人發展為戀人，你認為快還是慢？」
「不好說。」唐婉皺起眉頭，面露思索道：「認識到產生好感，再到談戀愛，前後是兩個不同的階段，一見鍾情又另說。」
「那假如，有這麼兩個人，認識一年又八個月，中間雖存在十七個月的異地，但幾乎每天都有vx聯繫。再然後經過兩個月面對面的曖昧，雙方皆知曉了對方的心意，卻還沒在一起，你覺得正常嗎？」
唐婉聽了一半就知道，沒有所謂的假如，全是秦汐月的親身經歷。
「實話告訴我，是你有問題，還是張志創有問題？」
「呃……我說的是假如。」
唐婉一副「我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道：「你這話就跟我思政老師一個樣，說是忘記了初戀，卻把十七年前分手的日子記得無比精準，純純的欲蓋彌彰。」
聞言，秦汐月索性不再遮遮掩掩。
「我也不知道是誰的問題。」
秦汐月下巴擱在膝蓋上，失去焦距的眼眸中倒映著來往的學生，迷茫且憂傷。
「手牽過了，電影看過了，同一根吸管用過了，甚至上周雙十一他送我零食，我還明確表示過，我不收男朋友以為其他男生的禮物。可他還是裝聾作啞，寧願將零食拎回去，也不向我表白，到底是為什麼？」
「別想太多。」唐婉撫摸著秦汐月的後腦勺，輕聲安慰道：「當一名男生能狠下心忽視心儀女生的示好，那必然是有某種不可抗力的因素影響著他，比如說健康狀況、家庭壓力、理想追求之類的。」
「那我該怎麼辦？」
「簡單！反正你都確定張志創喜歡你了，何不直接堵上門，坦白自己的心意，然後順勢問他迴避感情的理由。」
「啊？有點太直球了吧？」秦汐月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長痛不如短痛，總好過你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
唐婉這話說到秦汐月心裡去了。
事實上，她早就不想和張志創搞曖昧了。明明互通心意，硬是在來回拉扯不表白，也不知道在拉扯誰。
「誒，唐婉，你和大神當初是誰先表的白？」
唐婉眨了眨眼睛，道：「你猜？」
「嗯……」秦汐月沉吟半響，回道：「就大神那副冷淡的性子，我實在想像不出他深情表白的場景。」
「哈哈哈！」唐婉一時沒忍住笑出聲，道：「你猜對了，的確是我表白的。不怕實話告訴你，我當時的情況跟你現在差不多，都是隔著一張窗戶紙搞曖昧。後來某一天晚上，我著實憋不住了，直接把他拖進小樹林a了上去。」
「大神同意了？」
唐婉點了點頭，微笑道：「如今回想起，就覺得那時的自己好蠢，明明一句話、一個擁抱就能捅破的窗戶紙，結果愣是拖了近兩個月。」
「所以啊，少女！」唐婉攬過秦汐月肩頭，鼓勵道：「感情的事，不要瞻前顧後，順暢你的心聲，大膽干就完了！」
……
陸悠沿著跑道一口氣跑了五圈，待到看見唐婉朝自己招手，才放慢速度靠過去。
左右不見秦汐月的人影，而唐婉的面部表情也看不出異樣，陸悠便猜測，兩人聊得應該挺不錯的。
「走，吃香鍋去。」
說完，陸悠牽起唐婉的手，往體育場入口走去。
「你不問我們聊了什麼？」
「想說你自然會說，不想說問了也白問。」
「嘖嘖！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就是善解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