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六天過去。
由於科目二的五個項目都練得差不多了,陸悠和唐婉隔天才會來駕校,不過只待一個早上,練個五六圈就跑路。
而李瑜和徐年要趕進度,再加上前者的小腦不夠發達,手腳不聽話,不得不每天到駕校加練。
考試前一天中午,四人齊聚駕校。
唐婉按照科目二的要求,自行練兩圈熱熱手,便從車上下來,把位置讓給陸悠接,自己則到雨棚內偷懶。
到她這種熟練程度,已經不需要一直練習,偶爾開一兩圈,維持手感,只要考場不出意外,基本沒掛科的可能。
唐婉捧起陸悠給她點的滿配桂花酒釀奶茶,深深吸了一大口。
桂花蜜的綿甜,芝士奶蓋的咸香,混雜少許酒的醉意,以紅茶的濃郁為基底,構成令人難忘的獨特享受。
「嗯~針不戳,就是這桂花碎有點甜過頭了!」
唐婉咀嚼著嘴裡由紅糖珍珠、椰果、芋圓等混合一體的小料,隱約間,她聽到一陣很劣質的摩托車發動機轟鳴聲。
「這聲音,怕不是鬼火吧?」
唐婉抬眼望去,隨著聲音愈發靠近,一輛主體為白色,車頭貼有各種貼紙的鬼火出現在視野中,車上還坐著一位瘦弱的女生。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那頭拉風的紫發,遠遠望去,神秘又迷人。
唐婉放下手裡的奶茶,抬手摸了摸腦後垂落的馬尾,喃喃道:「看著還挺帥的,要不我也整一個?」
大學不像高中,雖然有校規,卻沒有繁瑣的條條框框,限制少了許多,起碼染髮是被允許的。
「嗯,感覺可以,等下跟老公商量商量,看他喜歡什麼顏色,最好一起染個情侶頭。」
在唐婉心神飄遠之際,鬼火少女已駕車靠近,停在雨棚旁邊。
唐婉回過神,視線落在鬼火少女臉上,看清來人的像貌和穿著。
只能說,一言難盡。
臉勉強過得去,單獨看五官,柔和協調,屬於還不錯的層次,可缺點是皮膚太差,色斑、暗沉、痘印樣樣齊全,身材也很瘦小貧瘠。
那波瀾不驚、如履平地、蒼蠅站上去都要打滑的胸脯,不說自己和徐年了,唐婉甚至懷疑,黑胖子孟逸都比她要大。
至於穿著,唐婉難以評價,好似童裝一樣的純色短T,露出一截兩指寬的肚子,搭配窄腳的九分牛仔褲,腳踩一對黑色拖鞋,看起來就有種沒被知識污染過的美。
鬼火少女默默的停好愛車走進雨棚,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唐婉的臉龐,隨即被驚艷到,愣在原地。
這般漂亮的女生,她只在熒幕上看到過。
唐婉露出淺淺的微笑,友好的打了聲招呼。
「你好!」
「你好。」
鬼火少女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內心回歸平靜,沒有嫉妒,也沒有攀談的欲望,因為差距太大了。
鬼火少女坐到唐婉旁邊的石椅,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摸出手機,翹起二郎腿,耷拉著半邊拖鞋,抖來抖去,儼然一副回到家的模樣。
唐婉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她大概猜到眼前吊兒郎當的少女是誰,十有八九是蔡希仁口中的叛逆女兒。
「你是來找教練學車的嗎?」唐婉主動拋出話題,試著接近少女。
鬼火少女手指滑動著手機屏幕,頭也不抬的回道:「不是。你們教練是我爸,我找他有事。」
「教練的女兒啊!我聽他提起過!」
鬼火少女雙手停頓,嗤笑一聲,笑聲里滿是諷刺與不屑。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在罵我!有我這麼個女兒,真是丟盡他的臉了!」
唐婉挪動位置,稍微拉進兩人的距離,說道:「教練說,你以前很聽話,勤奮學習,成績非常好,又孝順。」
鬼火少女垂下眼眸,嘴唇輕抿,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只會講過去的事,也不嫌膩。」
「父母都這樣,我爸媽也是,總愛跟別人吹噓我過去的輝煌事跡。」
唐婉正了正腰杆,笑容和善的說道:「我叫唐婉,是蔡教練的學員,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蔡嫻雅。」
嫻雅。
唐婉默念一聲。
很普通、很常見的女生名字,寓意文靜大方,只是和眼前的鬼火少女不搭邊。
「你好,嫻雅,很高興認識你。」
「嗯,很高興認識你。」
事實上,蔡嫻雅一點也不高興。她不想和唐婉有交集,站在優秀的人旁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自身不夠出色的情況下。
就好像黑夜裡的火堆,適當的距離能給人帶來溫暖,可一旦靠近,又會造成難以忍受的灼傷。
唐婉不知道蔡嫻雅的想法,自顧自的問道:「我今年十八歲,剛從高三畢業,你呢?」
蔡嫻雅撩起臉側的碎髮夾到耳後,說道:「我十四,九月份開學上初三。」
「初三啊!」
唐婉臉上浮現一抹回憶之色,說道:「雖然壓力沒有高三那麼大,但也很累人了!對了,你有想過考哪所高中嗎?市中還是春華?」
蔡嫻雅沉默不語,這兩所高中,分數線一個比一個高,別說她現在答辯一樣的成績,就算年級前五十,能考進的也不超過雙手之數。
畢竟她所在的中學,生源不行,教學質量也很一般,出不了幾個優秀學生。
見蔡嫻雅不回話,唐婉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要是想考春華,我可以給你一些意見。事先聲明,我的成績可是很好的。」
「很好是多好?雙鴨山亦或者五山?」蔡嫻雅不以為然的說道。
唐婉的嘴角噙著一絲微笑,說道:「都不是,我保送的首都大學。」
蔡嫻雅滿臉錯愕,瞳孔一陣顫抖。
不是說上帝給你開了一扇窗,就會為你關上一扇門嗎?真有人既能長得漂亮,成績還優秀的?
「你是特長生?」
唐婉搖了搖頭,說道:「我搞競賽的。數學奧賽聽說過吧?我是全國前三十。」
蔡嫻雅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但隨即又像困於泥沼中求生希望渺茫的人,放棄了掙扎。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我不打算讀高中。」
「不讀高中?」
唐婉一愣神,想著現在的法律是否允許未成年人打工,隨即又記起來,有種學校叫中專。
「為什麼不讀高中?是考不上嗎?」
如果問這個問題的是蔡希仁,蔡嫻雅絕對不會搭理,但換作唐婉,她卻有傾訴的欲望,也不知道是何種原因。
「我有個故事,你想聽嗎!」
唐婉微微頷首,說道:「願聞其詳。」
……
十分鐘後,故事講完。
具體細節唐婉也都了解了,與前幾天在蔡希仁處聽來的有些許出入。
總結起來,就是boy meet girl的故事,普通卻帶有少許狗血。
某一天放學,蔡嫻雅在校外遇到了一位鬼火少年,他留有一頭飄逸的黃毛,嘴裡吞雲吐霧,身下還騎著帥氣的小摩托。
僅是一眼,蔡嫻雅便淪陷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逃課、騙錢、抽菸、喝酒、染髮、打耳洞、一切的一切,只為了接近對方。
最終結果,蔡嫻雅成功當上對方的女朋友,代價是一落千丈的成績,以及走上歧路的未來。
唐婉很不理解,這種一看就知道是爛仔的男生,哪裡值得喜歡了?用本地話來說,還不如一塊叉燒。
見唐婉欲言又止的表情,蔡嫻雅仿佛早有預料,說道:「想說什麼直接說,不用遮遮掩掩。」
「我是想問,你男朋友有什麼地方吸引你?」
「你不覺得,會抽菸,還會開摩托車的男生很帥很瀟灑嗎?」
唐婉頭上冒出一串問號。
哪裡帥、哪裡瀟灑了?單是抽菸這一點,就接受不能了好吧!
出於尊重,唐婉沒有當面質疑。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世界上都有人喜歡吃答辯的,喜歡一個鬼火少年,也就不奇怪了。
說不定,人家真的長得很帥呢?
「你有你男朋友的照片嗎,讓我開開眼界唄?」
「有是有,但你得保證,看了不能和搶!」蔡嫻雅警惕的說道。
唐婉捏緊拳頭,扯了扯嘴角。
你是在質疑我的審美嗎?
「行,我保證不搶!」
「你發誓!」
唐婉深吸一口氣,強忍打人的衝動,說道:「我發誓!」
「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給你看一眼。」
唐婉暗暗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答應你爸拉你一把,誰稀罕你男朋友長啥樣?我家老公不香嗎?
蔡嫻雅在相冊內來回挑選一陣子,選定一張兩人挨在一起的親密合照,將手機呈到唐婉面前。
「怎麼樣,是不是很帥?」
看著照片裡好似猴子一般的精神小伙,唐婉一時無語凝噎。
土黃色的鍋蓋頭,輕佻的眼神,無法掩蓋的黑眼圈,堪比月球表面的皮膚,自以為是的笑容,還有狗看了都搖頭的穿搭,橫看豎看都和帥不搭邊。
唐婉閉上眼睛,揉了揉臉蛋,腦海中回想著陸悠的相貌。
還得是老公帥啊!
「你閉眼乾嘛?倒是說句話呀!」蔡嫻雅催促道。
唐婉睜開眼睛,心裡有了個模糊的想法。
蔡嫻雅變成鬼火少女,是源於對某位男生的喜歡。想讓她走回正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斬斷這份喜歡。
然而,感情拿起容易放下難,念念不忘一詞,還有眾多苦情流行歌曲都很好證明了這一點。
唐婉自己也是熱戀中的女生,若是被人強迫與陸悠分開,即便比不上刮骨療傷的痛楚,怕也差之不遠。
只是,有些感情一開始就註定不正確,不管有多痛,必須要斷開。
在唐婉看來,蔡嫻雅對她男朋友的喜歡,更多是在追求某種自身不具備的特質,而不是被真的心儀那個人。
這種寄託似的感情,想要斷開不算太難。
給蔡嫻雅換一個更有吸引力的目標當麻藥,以空間為手術刀,以時間為良藥,自然就能解決。
「我……不好評價,給你看樣東西吧!」
唐婉拿出自己的手機,點亮屏幕,擺在蔡嫻雅身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