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陽初生。
第一縷陽光自天際而出,無聲無息的劃破濃厚的黑夜。
陸悠早早醒來,順帶喚醒了窩在自己懷裡的唐婉。
這一次,唐婉沒有賴床,睜開眼便趴到陸悠背後,讓他帶著自己去洗漱換衣。
在衛生間內一番折騰,兩人完成洗漱,穿上校服,到一樓吃了一頓不算豐盛,但很好吃的早餐,隨後騎上紫色小電驢,出發前往學校。
即使是六月末,早上的太陽還不是特別毒辣,空氣中仍舊殘留有夜晚輕微的涼意。
唐婉坐在陸悠身後,雙手環在他腰間,看著周圍不斷後退的風景,眼底翻滾著不知名的情緒。
「老公,我有點不開心。」
陸悠當然知道,從起床的那一刻,他就察覺到唐婉的不對勁。
黏人,不賴床,神色懨懨,問話就哼哼卿卿敷衍了事,活像一頭生病的小豬。
「為什麼不開心呢?」陸悠順著話頭說下去。
「要畢業了,以後就很難有機會和同學們聚到一起了。」平淡的語氣中,有幾分難以掩藏的憂傷。
雖然唐婉高三基本沒在學校待過幾天,但並不代表她和班內的同學關係不好。
三年高中,唐婉一直都在最好的班級,即使分班,周圍同學也不會有多大變動,感情也就延續下來。
前方路口出現一對行人,陸悠鬆開油門,讓車速逐漸減緩。
行人沿著斑馬線走到馬路對面,然後互相揮手示意,走向了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
陸悠重新擰緊油門,把降下來的車速又提了上去。
「三年前,我們因為學業在春華相識,這便是緣起。如今,我們學業有成,前進方向各不相同,緣分也就走到了盡頭,分開無可避免。
世界上,沒有誰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不過都是一段時間內的同行者。時候到了,也就該分開了,各自踏上新的旅程。聚散有時,方是人生。」
陸悠的一番話,讓唐婉想到了趙慧娟,隱約感悟到了什麼。
自唐婉出生算起,母女同行十八年,現在,女兒長大了,遇到能照顧她後半生的男生。
於是乎,趙慧娟走了,離開了唐婉的身邊,前往另一個城市,與自己的丈夫開始新生活。
這算緣盡嗎?當然不是,因為作為母女的感情還在,她們還能相見。
但緣分終究淡了,唐婉有未完成的學業,會和陸悠創建新的家庭,不可能再回到小時候,與趙慧娟朝夕相對。
「那如果我們之間的緣分沒了,你會和我分開嗎?」
陸悠輕笑一聲,坦然說道:「會。若是未來的某一天,我們的生活不再幸福,只剩下日復一日的爭吵、指責,屆時,我會果斷與你分開,以免互相折磨,讓過往的美好變成一樁笑話。」
唐婉更加不開心了。她能理解陸悠話中的道理,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她不愛聽這個。
唐婉用腦袋不輕不重的砸了下陸悠的後背,悶悶的說道:「我討厭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讓我高興嗎?」
「比如?」
「我愛你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和你分開。」
陸悠搖搖頭,說道:「一輩子太長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能保證的,只有今天、明天、以及後天。」
「那你就保證每一個今天、明天和後天。」
陸悠目視前方,笑而不語。
「你倒是說話呀!」
要不是陸悠在開車,唐婉一定在他腰上來一記狠的。
陸悠緩緩開口道:「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
……
約莫過了十分鐘。
兩人抵達學校,先把小電驢停在地下停車場,隨後往高三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經過高一、高二教學樓旁邊時,兩人還看見許許多多的學弟學妹在走廊上有說有笑。
唐婉沒有駐足,只是簡單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問道:「這個點是第一節課的課間吧?」
陸悠心裡大概估算了一下時間,不確定的回道:「應該是,好久沒上過課,記不太清了。」
「可惜,遲點來就好了,這樣就能旁觀他們做課間操了。」
唐婉還記得前兩年自己做課間操的場景,要麼找各種藉口摸魚,要麼縮起手腳敷衍了事。
沒辦法,胸前頂著兩個大柚子,完全不敢跳。人一跳起來,它們也湊熱鬧似的彈幾下,不僅吸人眼球,還會痛。
然而,好巧不巧,陸悠仿佛猜到了唐婉心中所想,哪壺不開就提哪壺。
「我沒記錯的話,你貌似沒做過幾回課間操吧?」
唐婉撇了陸悠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你猜我為什麼不做課間操。」
「為什麼?」
「你知道嗎,我很喜歡吃冰淇淋,又很討厭冰淇淋。因為吃完後衣服總會被弄髒。」唐婉沒由來的說道。
「這兩者有什麼……」
陸悠的話語戛然而止,隨後恍然大悟。
「哦!我理解了!」
……
兩人一路閒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或許是來得比較早的原因,教室內只有梁潔一人坐在講台處,正在埋頭書寫著什麼,手邊還有一小沓土黃色的檔案袋以及兩迭高高的書籍。
唐婉一時恍了神,仿佛回到三年前註冊的那天。
彼時也是這個場景,空曠的教室,微涼的空氣,梁潔坐鎮講台,有徐年作陪,心裡滿懷對高中的期待。
如今,場景未變,人卻不同。好閨蜜變成心上人,她也不再是三年前懵懂純潔的少女。
陸悠不像唐婉那般,有一堆的心理活動,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早上好,梁老師,我們來拿檔案了。」
唐婉回過神,連忙跟著說道:「梁老師,早上好。」
梁潔轉過頭,推了下鼻樑上的老花鏡,看到是陸悠和唐婉兩人,被歲月書寫過的臉上綻放出一絲和藹的微笑。
「你倆來這麼早,不睡久一點嗎?」
「我也想,可我的生物鐘不允許,早起早睡已經成為我不可更改的習慣了。」唐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哦,是嗎?」梁潔笑而不語。
陸悠扯了扯嘴角,心裡默默的翻白眼。
這個女人,吹牛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都,也不知道是誰,每天像坨爛泥一樣糊在床上,叫來叫去都不肯醒。
梁潔抽出兩個檔案袋,推到陸悠面前,又放上一張表格和水筆,說道:「你們簽好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把檔案拿走了。記得保管好,絕對不能打開,到時上大學要上交的。」
「好的,老師。」
說完,陸悠拿起筆,在表格上寫下了自己和唐婉的名字。
唐婉前後翻看了一遍檔案袋,在封口處發現一個深紅色的火漆印,她莫名的聯想到星穹鐵道摹擬宇宙內的毀滅火漆。
唐婉嘗試著摳了幾下,感覺粘度有些高,強行弄下來連帶撕下檔案袋的一層紙皮。
「老師,假如我不小心打開了檔案,會發生什麼事?」
梁潔接過陸悠遞迴來的表格,說道:「會有篡改的嫌疑,檔案直接作廢,最直接的後果,沒有大學讀。」
唐婉好似觸電般迅速把手縮回,內心一陣後怕。
還好先前沒用力摳,不然沒書讀了。
「沒有補救的方法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有不可抗力的事情發生,提前做好準備,以免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梁潔微微頷首,說道:「有,但非常麻煩,要到處找人出證明、蓋章、重新封裝,估計得搞一個多月。」
唐婉不多猶豫,立馬放下背包,鄭重其事的把兩份檔案塞進內層夾層。
她不怕寫數學題,就怕麻煩的手續流程,尤其是去年為了出國弄簽證,人都整麻了,最後還是大出血,找代理弄了一條龍服務。
「老師,您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陸悠恭敬的說道。
梁潔擺擺手,說道:「走吧,祝你們假期愉快,有空回來看看。」
「一定!」
話是這麼說,但是否真的有時間回來,陸悠也不敢保證,或許有時間也不會回來,或許心血來潮就回來走一遭,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兩人與梁潔告別,轉身離開了教室。
來到樓下,一陣清風拂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唐婉停下腳步,將垂落在臉頰的碎發別到耳後,凝望著停在枝頭上的麻雀,靜默不語。
陸悠沒去打擾,安靜的陪在她身旁。
良久,唐婉把自己的小手塞進陸悠掌心裡,說道:「我還不想回去,陪我在學校走一圈,好嗎?」
「好。」
兩人沿著樹影陰翳的校道緩步前行,過往的回憶碎片一點點湧上心頭。
有好的,有壞的,有難以忘卻的,也有稀鬆平常的。
不知不覺間,兩人抵達一處拱門,門上刻有「生物園」三個大字。
舊時光如電影般在腦海中浮現,唐婉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掛上一抹淺淺的微笑。
「陸悠,你還記得我們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陸悠摸了摸唐婉光滑的手背,笑著回道:「記得,怎麼不記得,秘密基地嘛!」
生物園位置偏僻,來往的學生少,校領導不常經過,周圍還沒有監控,且內里樹木叢生,配備有休閒的長椅,簡直是偷雞摸狗的完美場所。
於是,在戀愛早期,學業還沒太重的時候,陸悠沒少帶唐婉來這裡,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增進感情的同時,還能緩解學習壓力,好不快活。
「要不……」
唐婉扭頭看向陸悠,期待的問道:「我們進去親個嘴,重溫一下偷情的刺激感?」
「來唄,我沒問題的!」
反正都畢業了,就算被學校逮到,他們也沒辦法處理自己。
「你跟我來。」
唐婉牽著陸悠來到一顆茂盛的大樹底下,左右打量一圈,確保不會來人後,轉身撲到他懷裡,仰起小臉,明亮的眼眸中閃爍著嫵媚的光輝。
「你主動,還是我主動?」
陸悠一手撫上唐婉光滑的臉頰,笑著回道:「我們默念三個數,念完就一起親,怎麼樣?」
「哦喲!還挺會玩!」
「那我們開始咯!」
兩人四目相對,周遭空氣逐漸升溫。
三、二、一
幾乎在同一時間。
唐婉闔上眼帘,踮起腳尖,陸悠垂下腦袋,兩對紅潤的嘴唇完美貼合在一起,彼此索取。
就在兩人啃得忘乎所以時,一道冷冽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你們兩個在幹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