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歇腳

  望荷亭建立在蓮花塘上,距離河岸大概二三十米遠,由一根根圓木樁與河岸相連,看著頗為別致。

  只是葉清溪與葉清棠兩人還沒走上圓木樁,就被兩個侍衛攔住了:「你們是什麼人?」

  可能是對方的表情太嚴肅了,也可能是葉清棠在面對外人時有些不好意思,因此短短的一句話就叫她臉色漲紅。

  葉清溪也不說話,只是鼓勵地捏了捏葉清棠的手臂,又投去依賴和鼓勵的一瞥。

  葉清棠深吸一口氣,垂眸恭敬地道:「我二人是前來賞玩的葉家小姐,因行至此處,有些疲累,故而想往亭中歇息片刻,不知可方便?」

  那侍衛將兩人及其身後跟著的丫鬟仔細打量了一番,才轉頭對一個婢女模樣的少女道:「你去請示一下郡主。」

  婢女點頭應是,十分利索地轉身朝亭中走去,不多時,那婢女便又折返回來:「我家郡主說,從這裡往西走約莫盞茶功夫,便能遇到一處供遊人休息的小院,不如兩位姑娘去那裡歇息吧?」

  這是不想讓兩人過去的意思了。

  葉清棠雖然早已想到會遭遇拒絕,可真聽了這話,還是難堪地滿臉通紅:「多謝郡主提點,我們這就離開這裡。」

  說著,葉清棠便要拉著葉清溪離開,可葉清溪卻偏偏站在原地不肯挪地方。

  「清溪,咱們還是走吧。」葉清棠此刻只敢盯著地面看,聲音更是低得如蚊子扇翅。

  葉清溪本就是想要提高葉清棠的膽量和自信,如今卻遭到拒絕,若是兩人就這樣走了,只怕葉清棠反倒會因此而愈發膽怯。

  「三姐姐,你可知曉這望荷亭中有幾個位子?」葉清溪仍舊沒有挪步,反倒氣定神閒地如此開口詢問。

  葉清棠一愣,不知葉清溪何出此問,不過見她神色認真,便想了想,低聲道:「這望荷亭看著像是一個大亭子,實則是由左、中、右三個亭子組成的。只是中間的亭子最大,可以坐得下十來人,而左右兩邊的則小些,每個只能容得下四人落座。」

  葉清溪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先前稟報的婢女,禮貌地道:「敢問這位姑娘,今日你家主子共與多少人一同遊玩?而那亭中又坐了幾人?」

  「兩位姑娘問這個做什麼?」小丫鬟微微顰眉,已經有些不悅。

  葉清溪卻好像沒有看到對方臉上的不屑與不耐:「我只是想問問,若是那亭子果然坐不下我二人,我們自然會另尋歇息之地。」

  「你難道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們郡主都說了要你們去別處歇息了!」那小丫鬟有些不高興了,她可見過不少想要巴結郡主的人,可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竟然趕都趕不走。

  葉清棠也覺得十分難堪,臉上更是火辣辣的,她忙扯了扯葉清溪的衣袖,聲音里竟都帶上了哀求:「清溪,要不我還是扶著你去別處歇息吧?」

  葉清溪安撫地拍了拍葉清棠的手背,卻仍然沒有要走的打算:「雖然我不曾得見郡主真容,卻也看出郡主為人大方得體,她既然並不介意我們也來此遊玩,想必也是不會介意我們去亭子那裡歇歇的,還請你再幫我問一問郡主。」

  「你這人怎的這般不知好歹?」小丫鬟豎起眉頭,眼睛圓瞪。

  「清溪,我們還是走吧?」葉清棠的臉色忽紅忽白的,她有些擔心葉清溪的這些話會激怒那位素未謀面的郡主,到時候只怕她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葉清溪卻不為所動,仍是一本正經地道:「如果郡主真覺得這亭子容不下我們,我們再走不遲。」

  這下小丫鬟徹底被葉清溪激怒了,怒喝了兩句,卻見對方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她又不能在這裡動手,只能憤憤地一甩袖,又往亭子去了。

  葉清棠急得額頭冒汗,想要勸葉清溪和自己一起離開,卻又覺得這個時候要做走了,也一樣會得罪郡主,就在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那小丫鬟已經臭著臉回來了。

  「還請郡主息怒,我妹妹少不更事,方才不是故意在言辭上頂撞郡主,我們這就……」葉清棠忙躬身認錯,只是話沒說完,就被那小丫鬟的冷哼打斷了。

  葉清棠愈發著急,幾乎要跪下來了,可是下一瞬小丫鬟的話又讓她呆住了。

  「郡主說,左側的亭子裡可以落座,所以請你們過去歇歇腳。」小丫鬟十分不情願地吐出這句話來,臉色更是黑得厲害。

  此話一出,葉清溪微微笑了,轉頭沖呆愣的葉清棠道:「三姐姐,我的腳好疼,咱們快些過去歇歇吧。」

  葉清棠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置信地看了一眼傳話的小丫鬟後,這才扶著葉清溪準備往亭子走去。

  「只是郡主也說了,那亭子最多只能容下四人,因而兩位姑娘一人只能帶一個下人過去。」小丫鬟皺著眉盛氣凌人地道。

  葉清溪對此只是點了點頭,看向穀雨:「你跟我過去,繡梅留在這裡吧。」

  今日葉清棠也帶了兩個丫鬟過來,聞言便沖身後道:「紫蘇跟著我過去,桂枝,你留在這裡吧。」

  於是四人便在小丫鬟的帶領下踏著一根根的圓木樁往亭子走去。

  等離得近了,葉清溪才看清此時那正中的亭中共坐了四個少女,每個少女的身後各站著兩個婢女,而在右側的小亭子裡,則獨坐著一個藍衫少女。

  「郡主,奴婢將葉家的兩位小姐帶來了。」到了亭子跟前,小丫鬟便停了腳步,態度也變得十分恭敬。

  亭中四人皆看了過來,片刻後,其中一個穿絳紅色窄袖百子榴花緞袍的少女衝著這邊點了點頭,態度有些高冷:「請兩位姑娘去左邊亭子歇歇腳吧。」

  「是。」小丫鬟行禮後,直接往左邊走。

  葉清溪神色淡然地朝著亭子裡的幾人福了福身,便拉著葉清棠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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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清棠卻是十分忐忑的,在她眼裡,郡主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人家的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給淹死。所以看著這位郡主大人不冷不熱的表情,葉清棠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

  「三姐姐,你在想什麼呢,怎麼都不坐下?」葉清溪見葉清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能無奈地將其拉著坐下。

  葉清棠雖然心中十分擔心,但她畢竟年長於葉清溪,心中不免覺得葉清溪年紀小,該是比她還要膽小的,於是忙故作鎮定地道:「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罷了。」

  「那就好好歇歇吧,只可惜咱們什麼都沒有帶來,若是能在這裡一面賞景,一面品茶、吃點心,那才是一件快活事呢。」葉清溪面露遺憾之色。

  「兩位姑娘慢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引路的小丫鬟有些不悅地撇了撇嘴,轉身走出了亭子。

  雖然這三個亭子是連在一起的,但中間也隔了十幾根圓木樁子,有些距離,因此只要不是刻意放大聲音,一個亭子裡的說話聲是不會傳到其他兩個亭子中的。

  葉清棠卓在木桌前,也沒有心情再去欣賞湖上的美景了,只想著那位郡主是不是生氣了,自己要不要現在過去賠禮道歉。

  相比之下,葉清溪的心情就輕鬆多了,倒不是她自大到真的不把這位郡主放在眼裡,正因為她很清楚自己與這位郡主之間的雲泥之別,所以才更不需要不擔心。試問真的有大象會把一隻螞蟻放在眼裡嗎?

  「三姐姐,你是不是擔心郡主會因此而怪罪我們?」葉清溪並不希望葉清棠因此事而不安,所以先開了口。

  葉清棠勉強咧開嘴角,可是臉色卻仍然不好看:「怎麼會,只是有些累了罷了。」

  「三姐姐放心便是,郡主不會這么小氣的。」葉清溪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安慰。

  葉清棠聞言卻又是嚇了一跳,忙伸手捂住葉清溪的嘴,嗔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還說的那麼大聲?郡主寬宏大量,自然是不會和我們計較的。」

  「三姐姐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又在擔心什麼?」葉清溪明知道葉清棠是怕自己的話被旁人聽到,得罪郡主,才會這樣說,卻故意曲解了這句話的用意,「郡主身份比我們要尊貴得多,她平日裡做些什麼、想些什麼咱們也猜不透。但三姐姐且想想,若是三姐姐坐在那亭子裡,有一民婦過來歇腳,三姐姐會因此而動怒,甚至責罰那人嗎?」

  葉清棠仔細想了想,搖頭道:「大概是不會的。」

  「為什麼不會?」葉清溪托腮看著葉清棠。

  「若我們與民婦計較,反倒會被人說是小家子氣,沒有氣度,」葉清棠雖為庶女,可畢竟有一個為官的父親,有些道理自然是懂的,「再者這本不是什麼大事。」

  葉清溪表示贊同地點頭:「正是這個道理,而我們之於郡主,便如同民婦之於我們,甚至我們連民婦都比不上呢,你說郡主會因為我們而動怒嗎?更何況我們又沒有對郡主不敬,咱們能進來歇腳,還是郡主首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