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回葉家去,我可以給你安排其他的出路,我也會儘量滿足你的需要。總之這一切都要出自你的本心,因為沒有人會為你的選擇負責,」葉清溪十分嚴肅地看著攸葉,有些話可以半遮半掩,但有些話卻必須說得清清楚楚,「所以你更要慎重對待這件事,你的這個選擇,可能會決定你的一生,而你一旦做出了選擇,便再沒有機會回頭了。」
或許是葉清溪的這些話說得太過鄭重,一時間攸葉也跟著緊張起來,讓她做出選擇嗎?
其實當這個問題出現的時候,攸葉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她雖然不知道葉家是怎樣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為攸夕做些什麼,但幾乎是本能的,攸葉想離開這個地方,想繼續陪在攸夕的身邊。
說是知恩圖報也好,說是姐妹情深也罷,如果兩個人可以相互扶持著繼續走下去,那麼又為什麼要選擇彼此分離呢?
「攸……日後,我該怎麼稱呼你?」在說出自己的觀點之前,攸葉先問出了這個疑問。
看著攸葉突然有些呆愣和茫然的樣子,葉清溪忍不住放鬆了表情:「沒外人在的時候,你可以叫我『清溪』;有外人的時候,你就要叫我一聲『姑娘』或是『九小姐』了。」
「那……清溪,如果我跟著你的話,會不會拖累到你?」攸葉點點頭,繼續剛剛的問題,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如果她跟去了葉家,反倒成了葉清溪的累贅,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葉清溪想了一想,卻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而知似是而非地道:「只要你肯,便不會拖累我。」
「那我就跟著你,我想跟你去葉家。」攸葉沉默了片刻,抿著唇說出自己的決定。
葉清溪挑了挑眉,又問了一遍:「你真的這樣決定了?」
攸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一旦做出了決定,也就不會覺得這件事有多難了:「只要你不趕我走,我就會一直跟著你。」
「我不會趕你走,只要你願意幫我。」葉清溪的表情十分嚴肅,當她選擇全然地相信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會再去懷疑他/她,因為這本身就是對自己判斷的一種懷疑。
葉清溪不是自負的人,但卻足夠自信。
攸葉的眼睛一亮,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解決了最主要的問題,接下來就是一些瑣碎的事了:「既然已經還俗,那麼之前的法號便不能用了,你從前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已經有太久沒有想過,攸葉都快忘記了,她認真思索了片刻,才猶疑地答道:「谷夏,我從前的名字應該是谷夏。」
穀雨是二十四節氣的第六個節氣,源自古人「雨生百穀」之說。穀雨同時也是播種移苗、埯瓜點豆的最佳時節。無論怎麼看,穀雨都代表著生機勃勃、欣欣向榮。
說的這麼不肯定,想來是曾經真的打算皈依佛門,忘卻塵世。
「谷夏,是個好名字。」葉清溪是真的覺得這個名字好。
攸葉,不,從此時開始,便再也沒有攸葉這個人了。
谷夏有些害羞,抿嘴笑了。
「谷夏,你雖然已經還了俗,但日後還是要常以出家人自居,若是有人問起,就說……」葉清溪將自己的初步打算詳細地和攸葉說了,包括剛進葉家時的行事作風,以及需要注意的問題等。
谷夏認真地聽了,雖然很多地方都有些不解,不過她也知曉此時不是細問的時候,更何況有些事,也只有等到她真的到了葉家,才能真正地感受到:「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如果想要在一個地方站穩腳步,首先就要了解這裡的人和事,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不過不著急,我們可以慢慢來,」此時葉清溪的神色並不嚴肅,反倒像是在和谷夏聊家常,「但是有一個道理你要懂的,要想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站在比他低的地方,如此你才能看清他究竟是想拉你一把,還是想踩著你的肩膀往上爬。」
谷夏雖然還不太適應這種說法,但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清溪你說的這個道理,就是患難見真情吧?」
「可以這麼說,你很聰明,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到了葉家之後會適應不了,」葉清溪點了點頭,毫不吝嗇地以及肯定和鼓勵,想了一想,她又說到另一件事,「等明天出發的時候,我們會見到一個人,她也是要和我們一起去葉家、一起生活的。」
谷夏一驚:「那是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葉清溪說到這裡,故意賣了個關子。
谷夏雖然好奇,不過並沒有追問,兩人又坐在一起說了些閒話,晌午的時候,有人送來齋飯,是辰夏親自送來的。
將辰夏迎進屋中後,三人都坐了下來。
「怎好勞煩辰夏師太親自跑這一趟?」葉清溪自然知道辰夏是為何而來,卻還是說了句客氣話。
辰夏溫和地笑著:「我是來道謝的,今日之事,我已經聽說了。」
「我並沒有做什麼,辰夏師太更無需多說什麼。」葉清溪並不打算邀功,這三年來,辰夏對她諸多照拂,不然她也不會有今天,所以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便足夠了,更何況葉清溪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
辰夏想了一想,果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著兩人用了齋飯,這才收拾了東西離開,只是臨出門前說了句話:「明日我便不送你了,你一路保重。」
「多謝辰夏師太,師太也請保重。」葉清溪淡淡地笑,沒有什麼留戀,目光中卻帶著感激和暖意。
送走了辰夏,谷夏才有些好奇地湊了過來:「今天的事我也看出來些端倪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辰夏會跑來謝你?我記得清楚,今日辰夏師太是不曾出現過的。」
「佛曰:不可說。」葉清溪斜睨了谷夏一眼,便往榻上一躺,睡午覺去了。
第二日清晨,葉家便來了馬車,前來迎接葉清溪的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媽媽。
李媽媽這次並沒有進庵,而是在外頭等著,等到葉清溪走出了鈺清庵,李媽媽這才滿面笑容地行了禮:「奴婢給九小姐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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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溪沒搭理李媽媽,只是四下掃了一遍,接著便走向了馬車,停在了馬車跟前。
「姑娘。」便是此時,一個陌生的少女聲音從葉清溪身側傳來。
葉清溪回過頭,對著那人微微一笑,順便對著少女身後靠牆站著的三個少年、一個少女笑了笑,這才轉頭朝著谷夏道:「這就是我先前和你說的那個人,咱們還是先上馬車吧。」
谷夏這才看向那人,不怎麼出彩的五官鑲嵌在一張略顯黝黑的臉上,雖然不能讓人印象深刻,看著卻頗為順眼。
三人上了第一架馬車,李媽媽朝著緊閉的車廂碎了一口,這才爬上了後面的一架馬車,心中卻想著,等到了葉家,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馬車緩緩起步,葉清溪這才看向那個長相平平的少女,含笑低聲道:「以前的名字你也不要用了,日後你便叫穀雨了,」說著,又伸手指了指谷夏,「這是谷夏,以後咱們就要一起生活了。」
其實葉清溪本是打算給少女取名字叫「谷秋」的,可又想到葉家十小姐名叫葉清秋,如此便是犯了沖,只能改變主意。
被取名穀雨的少女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谷夏,沒有說什麼。
谷夏便有些尷尬,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穀雨就是這樣的性子,你不必在意,」葉清溪笑著開口,又嚴肅起來,道,「只是你們倆要記住,從今日起,我們三人便是一體的,所以遇到任何事都不能互相隱瞞,更不可擅作主張,可明白了?」
「谷夏/穀雨明白了。」兩人齊齊應道。
葉清溪滿意地點頭,至於幾人間的默契,那還要先了解了葉家的狀況才能慢慢培養,倒不著急。
隔了片刻,穀雨又開了口:「李先生說,叫姑娘只管忙自己的事,其他的李先生都會安排妥當。只是日後畢竟不比從前,有些事怕是有些麻煩的。」
「這些暫且不提,等穩定下來了再說。」葉清溪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從前她雖然只是一個小尼姑,但行事自由,更不會惹來流言蜚語。回了葉家,她就是葉家九小姐,不知道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自己,行事自然要拘謹得多。
不過這些應該都是小問題,況且此刻也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恰當時機。
馬車行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終於漸漸慢下來,拐進了槐樹胡同。葉清溪曾經也到過葉家門前,只是不曾入內,今日乘著馬車從角門進去,不免有些許感慨。
不多時,馬車便停了下來,李媽媽先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了,小跑上前幫葉清溪撩開車帘子,又伸手要去扶葉清溪,態度十分殷勤。
葉清溪深深地看了李媽媽一眼,接著突然露出惶恐的神色來,並用讓周圍人都能聽清的柔軟聲音道:「怎敢勞煩李媽媽?我自己下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