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認親

  辰洛被哭得頭疼,就想直接把人給轟出去,只是不等她有所動作,屋裡頭便傳來紀雲的吩咐聲:「先把人帶進來吧。」

  攸雨聽了這話,也不管辰洛樂不樂意,就直接走上前扶住了那婦人,朝著屋裡走去:「施主,您可別著急,我們庵里的法師就在屋裡,有什麼事吶,她都能給您做主!」

  婦人這才緩和了臉色,卻還不忘回頭去拽辰洛:「閨女,咱快進去見見這裡的法師,正好和她說說,好讓我快些帶你回家。」

  辰洛被這人弄得十分頭疼,卻不得不跟了進去。

  此時屋裡只剩下紀雲、辰苑、攸靜、攸葉,還有已經默默退到一側準備看熱鬧的葉清溪。

  婦人走進來後,先是朝著葉清溪看了一眼,接著便「噗通」一聲跪在了紀雲的面前:「我這輩子就這一個心愿了,還請法師成全吶!」

  紀雲聽得皺眉:「施主且起來說話。」

  「是呀,您不用和紀雲師太行如此大的禮,」攸雨一面將婦人扶了起來,一面笑著道,「我們紀雲師太最是慈悲心腸,你把話說清楚,師太她一定能幫你做主。」

  辰洛在一旁也忍不住皺眉,她怎麼覺得攸雨的反應有些不太對勁兒呢?

  攸雨安慰了婦人之後,又轉過頭來安慰自己的師傅:「師傅,您也別著急,什麼事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您就安心吧。」

  辰洛的眉頭皺得更深,她總覺得攸雨是話中有話,十分地不對勁兒,一時間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兒。

  婦人被這一安慰,也定了定心神,大概尋思了一下,才又朝著紀雲開口道:「師太,我家是住在京城外的梅花莊上,家裡一直是耕種為生,雖然家境不太好,可一家人能在一處我也就知足了。只是誰曾想啊,家裡竟然還是出了事,我那不爭氣的小兒子一次淋了雨,竟然就臥床不起了,家裡的積蓄都用來給他瞧病那也是不夠啊,我……我這也是不得已啊……」說到這裡,婦人偷偷瞄了辰洛一眼,眸中流露出慚愧、悲痛,還有淡淡的憐惜,「大丫,為娘那時候也是萬不得已啊!」

  辰洛的面上明顯地流露出詫異來:「你……你怎麼會知曉我的……」

  話沒說完,不過要表達的意思大家都聽懂了,葉清溪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看來自己之前下的那一番功夫並沒有白費。

  「大丫,都是為娘的錯啊,為娘沒有一日不想你的,可是我不敢來接你啊,咱們家欠了別人太多的錢,你回去了也是受罪啊……」婦人抹了把眼淚,看這樣子簡直是痛心疾首,不過轉眼,她就變了神色,露出濃濃的期許來,「不過現在好了,你爹說了,等我接了你回去,咱們這就搬家,咱們不在梅花莊過了,咱找個好地方,好好地過日子去!」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已經不記得自己母親的樣子了,還是因為這些話真的讓辰洛有些動容,她竟然也不是太反感面前這個婦人了:「可是……可是我根本就不記得你啊……」

  「嗚,我的大丫,竟然連為娘都不記得了,你是不是心裡還記恨著為娘啊?嗚嗚,都是為娘的錯啊,要不是娘把你送來這裡,也就不會這樣啊!」婦人終於忍不住掩面哭泣,聲音更是悲涼至極,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葉清溪在一旁聽著,都快忍不住朝這人豎大拇指了,這演技,真是沒的說。

  聽了這話,辰洛也忍不住面露遲疑,像是有些相信這婦人的話了,又像是不敢相信。

  婦人哭了一會兒,見辰洛也不來安慰自己,便又哽咽著道:「你是真不記得為娘了?」

  辰洛遲疑著沒有開口。

  「這不怪你,十五年啦,你都沒有見著為娘一面,不記得了也是應當,」婦人嘆息了一聲,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不過為娘卻是時常偷偷地過來看你,每一次來看你,娘就得哭一場,可是我不敢讓你知道啊……」

  說著,婦人就又開始垂淚了。

  辰洛有些遲疑,她似乎是有些相信這人的話了。

  其實對於許多年前的事情,辰洛確實記不清了。但是偶爾午夜夢回,她的夢境中總會出現一個背影模糊的婦人,那人背對著自己,不斷地走遠,無論自己怎麼追都追不上去。

  每個人都有脆弱的地方,只有有些人會把它藏得很深,偶爾真情流露的時候,便會更讓人覺得心酸。

  此刻的紀雲就很心酸,不過她不是當事人,所以她還有理智:「辰洛快扶這位施主起來。」

  辰洛得了令,這才忙彎腰把婦人扶了起來,婦人轉頭看了辰洛一眼,面上流露出欣慰來。

  紀雲的目光在婦人和辰洛之間來回掃了一下,不禁嘆了口氣:「貧尼還記得,十五年前,辰洛初來鈺清庵,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當時她就只知道哭著喊娘,哭得貧尼心都軟了。說起來,隔了十五年,施主能一眼便認出辰洛來,也當真是母女情深了。」

  紀雲這話表面上是說人家母女情深,實則是懷疑婦人的身份。

  辰洛也聽出了這話中的深意,於是握著婦人胳膊的手便鬆了松。

  婦人見狀,索性伸出手拉下了辰洛的手,握在掌心,婦人掌心厚厚的繭子磨在辰洛的手背上,不禁讓辰洛感覺到一絲心酸。

  「大丫剛出生的時候,我是第一個抱大丫的,」婦人的語氣突然顯得深沉起來,一面說,一面比劃著名,像是這樣就可以帶領著眾人一起重溫那時候的回憶,「你們不知道吶,那時候連產婆都沒來得及請,大丫就生下來了。那時候的大丫真小,就這麼長,一張小臉皺在一起,我卻覺得這世上就咱大丫長得最好看,不過當我看到她腰背上的那塊胎記時,就有些……哎,人家說胎記要是長在腰背上,那就是要背負一輩子的負擔,不過我就不信,我想大丫這是有福氣,這是扛得住福氣啊!」

  當婦人說到胎記的時候,辰洛的眼睛便是一亮,手上也是反握住了婦人粗糙的手掌,她已經從心底里相信婦人的話了。

  紀雲聽了這話,也垂下了眸子:「是呀,辰洛是個有福之人。」

  「師傅,您真有福氣,還能再見到自己的娘親!」攸雨也笑著插了句嘴,可眸中卻故意露出失落,畢竟並不是誰都能與家人重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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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轉頭看向紀雲,哀求似的道:「我這次來,就是想把大丫帶回去,家裡的債都還完了,大丫也該回去享福了。」

  紀雲轉而看向辰洛:「這件事,還要你自個兒拿個主意。」

  言下之意,紀雲是不會阻攔辰洛離開的。

  辰洛一時間並沒有接話,心中卻已經在暗暗做著計較。

  自己手上現在拿著一間豆腐鋪子的契約,如果繼續留在鈺清庵的話,一來是施展不開,還要擔心被旁人發現;二來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雖然暫時還沒有引火上身,但畢竟也算是得罪了攸夕,誰能保證攸夕不會在臨行前再給自己設一個陷阱?而反之,如果自己離開了鈺清庵,那麼就相當於是還俗了,以後的事情就再也無需受這清規戒律的約束!只要一想想,辰洛就覺得振奮不已。加上娘親對自己心中有愧,自己跟了她回去之後,她肯定不會虧待了自己,到時候等著自己的就是大把的好日子了!

  這麼一思量,辰洛已經作出了決定,不過表面上她卻還是十分為難地道:「弟子也想奉養在師太身側,只是母親又尋了來,弟子若是繼續留在這裡,又不能在母親跟前盡孝,這實在是……」

  聽了這話,紀雲嘆了口氣,而葉清溪、攸雨則是鬆了口氣。

  「師傅,您真要離開這裡嗎?您要丟下弟子了嗎?」一直旁觀這件事的攸靜也沉不住氣了,她並不想辰洛離開,她之前之所以能在鈺清庵里橫行,主要就是靠著自己這位師傅的威名,如果師傅走了,那她可怎麼辦?

  辰洛目光深沉地看向攸靜,眸中更是夾雜著淡淡的威嚴和威脅:「你放心,我走之前,定會將你安排妥當。」

  這話是要攸靜不要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攸靜當然看懂了,也就真的沉默下來,只是面上多少流露出些不安和不甘來。

  婦人此時則是如沐春風,笑得臉上的皺紋都異常明顯起來,不過要還俗離庵,也還是要費些事的,需要脫去僧衣、奉還僧衣,拜別庵中眾人,最後還要將之前領取的一乾物品歸還回來,這才算是還俗了。

  至於拜別這個環節,主要是拜別長輩,若是有師徒關係加身,還要先解除師徒關係才行。

  因著葉清溪、攸葉兩人此時也還未行還俗之禮,紀雲索性一次將庵中眾人都召集了起來,擺案燃香,一次性將三個人都搞定了。

  隨後辰洛,哦,應該是大丫又給紀雲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跟著那婦人一道離開了鈺清庵,自此,鈺清庵中便再無辰洛這人了,而這個法號也將被束之高閣。

  身上穿著庵里為還俗弟子準備的布衣,葉清溪一時間頗為感慨,時隔三年,自己的一頭青絲終於得以重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