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言重了,若是弟子的過錯,弟子自然不敢不承認,只是這分明便是有人蓄意栽贓,弟子又豈能叫小人得意?」葉清溪義正言辭地反駁,因不想與辰洛多做口舌之爭,故而不等對方回擊,便指著那紙張道,「諸位請看,這帳簿的紙張嶄新,一看便知幾乎不曾被人翻閱,而這墨跡更像是今日所留。依弟子看,這帳簿純屬為陷害弟子而做,看來那陷害弟子之人真是不遺餘力吶。」
辰洛之前從未注意過這些,此時聽了,不禁膛目:「這……你這根本就是胡攪蠻纏,這紙張新舊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再說了,你這麼在意這鋪子,自然要把這帳簿好生保管,所以就算這帳簿看起來嶄新也是正常的啊!至於那什麼墨跡,我可真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來這字是什麼時候寫的!」
「辰洛師太不是已經看過這帳簿了嗎?不知辰洛師太可否告知弟子,這帳簿上記錄的帳目是何年何月的?」葉清溪忍不住笑了,辰洛既然這麼想對付自己,難道就沒有先把帳簿上的日期看清楚嗎?
辰洛狐疑,目光落在手上翻開的那一頁紙張上,可她也沒瞧出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這帳目是三年前的,難道有什麼問題不成?」
「既然知曉這是三年前的帳簿,師太難道還看不出問題來?」葉清溪幽幽地嘆了口氣,像是在感嘆辰洛反應遲鈍,「我雖然不懂帳目,卻也知曉這些帳目是一條條、一筆筆添上去的,縱然用的是相同的筆墨,可寫的時間不同、狀況不同,也終歸會有差異。再者這可是一本放置了三年的帳簿,因是帳簿,其間定然有不少人翻閱,理應有些折損。可這些帳簿呢?不僅筆墨、字跡完全一樣,且紙張也是嶄新的,辰洛師太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再者三年前,弟子不過七歲,辰洛師太難道忘記了嗎?那時候弟子剛剛入庵,可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呢!試問一個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出來的孩童,會知道怎麼打理鋪子,怎麼記帳?辰洛師太未免太過抬舉弟子了,弟子自認不是神童,是萬萬做不到這些的。」
「這……」辰洛愣住了,她之前根本就沒有想這麼多,她以為只要把這帳目拿出來就一定萬無一失了,誰曾想這裡頭竟然還有這麼多講究吶。
「不過也有人為了更好地保存帳簿,會將帳簿重新撰寫一份作為備份,如此倒也算合情合理,」葉清溪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別有深意地看了辰洛一眼,「但這樣未免難下定論,誰又說得清這帳簿究竟從何而來,又是為何而來?紀雲師太方才也看到帳簿了,應該能看得出這帳簿上的字跡並不是弟子的吧?」
紀雲適時地點了點頭:「我認得攸夕的字跡。」
「所以這帳簿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葉清溪見辰洛滿臉便秘的樣子,決定幫她指一條明路,「是辰洛師太看弟子不過眼,所以想要藉此陷害弟子?還是另有隱情?」
「我……我怎麼可能會陷害你?」辰洛此刻雖然腦袋有些空白,但聽到這話,還是本能地加以否認。
葉清溪也不再說話,有些人總是喜歡自作聰明,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旁人,這種人最後往往都是沒有好下場的,當然,前提是這些人還都沒安好心。
辰洛又低頭翻了翻帳簿,剛剛攸夕沒說的時候,她還沒覺得這帳簿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而此時再看,她才發現這帳簿竟是漏洞百出!這麼一想,辰洛頓時覺得腦袋中一片空白,那豆腐鋪子明明就是葉清溪交給自己的,那個打理鋪子的人自己也見到了,所以怎麼可能會是這種結果?難道是……
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辰洛仿若被人醍醐灌頂,夾雜著憤怒、嫉恨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攸月的身上,她怎麼給忘了,這帳簿就是攸月給自己的!
辰洛記起當初攸夕將那些紙契交給自己的時候,曾提到過帳簿,當時她說怕帳簿麻煩,所以才沒將帳簿交給自己,那個時候自己還真當攸夕是好心呢,可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對,這一定是那個小賤人設下的局,逼著自己往裡跳呢!
也怪不得攸月那個小妮子會那麼好心地把帳簿交給自己,還說是從攸夕那裡偷來的,這一切根本都是假的!攸月和攸夕根本就是狼狽為奸,聯合起來陷害自己呢!枉自己真的就信了她的話,真的以為這樣做能獲得更大的好處!
平日裡攸月和攸夕就表現得十分親密,況且她們還是同出一師,自己怎麼就這麼蠢,竟然真就相信了攸月的話!
那麼自己現在該怎麼辦?辰洛的心裡有些亂,這帳簿的事兒已經露餡了,自己要是繼續強硬地把事情往攸夕的身上壓,一來已經沒了底氣,二來指不定攸夕又設了什麼局等著自己跳呢,那麼自己此刻唯一的脫身方法便是……
「你這個小妮子,竟然連自己同門的師妹都不放過,你真是黑了心了!」辰洛突然直指攸月,大聲地斥責起來。
一句話,把投向辰洛身上的目光全數引到了攸月的身上,葉清溪也忍不住彎了嘴角,看來辰洛也不算太笨嘛。
「你……你說什麼?」攸月的臉紅了,目光也愈發躲閃。
辰洛收回手,沒有搭理攸月,而是一下子跪倒在了紀雲身前:「師太,都是弟子被那惡人迷了心智,這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還請師太責罰!」
這麼說著,辰洛又用餘光給攸靜使了個眼色。
攸靜見情況不對,本來並不打算再站出來,只低著頭捧著帳簿,可此時收到辰洛的示意,加之自己作為辰洛的徒弟本來也逃不掉,便只得手捧著帳簿跪了下來:「紀雲師太明鑑,我師傅也是被人蒙蔽,才會做出這種事來,還請師太開恩吶!」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人,紀雲沒說話,臉上的神色也沒變。
攸月心裡有些發慌,也站不住了,忙走了過來跪在紀雲面前:「紀雲師太,弟子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請紀雲師太為弟子做主呀。」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難道這帳簿不是你給我的?難道不是你和我說,用這個法子就能讓攸夕……」辰洛沒想到攸月會矢口否認這一切,更是氣得不行,不過幸好話到一半自己反應過來了,忙調轉了話頭,「我現在才算是看明白了,你這根本就是要借我的手來除掉你的師妹啊!虧我還以為你是真的為你師妹著想,只是因為膽怯而不敢說出口,我這真是……我怎麼就信了你的話吶!要不是攸夕伶俐,我這可不就鑄成大錯了嘛!」
一面說著,辰洛一面趴伏在地上,像是真的為此痛心不已:「攸月吶,你說你平日裡看起來多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來?攸夕她平日待你不薄啊,有什麼她不是先想著你、讓著你?你怎麼就不知足,還做出這喪盡天良的壞事來!」
「我沒有,紀雲師太,我真的沒有!」攸月的眼睛也紅了,她見紀雲一副身處事外的模樣,忙轉頭看向一側的葉清溪,「攸夕,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我們是好姐妹啊,你難道忘了嗎?」
葉清溪覺得此刻的場景實在有些諷刺,是呀,她曾經也以為自己和攸月是好姐妹,可是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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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月,我很想相信你。」此刻,葉清溪只能這麼回應攸月。
攸月一愣,不知是因為這句話,還是因為葉清溪投射過來的目光,攸月渾身打了個寒噤,她不敢再看葉清溪,只得轉身朝著辰蕭哀求道:「師傅,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求您為我做主!」
辰蕭的目光現在落在攸月身上,接著又轉到了葉清溪的身上,最後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對著紀雲開口道:「師太,攸月一直跟著我,她的性情我是知道的,這種事她是不會做的。」
聽了這些話,葉清溪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三年來,辰蕭對自己來說,只是掛了一個師名罷了,無論是讀書識字,還是吃飯穿衣,辰蕭都不曾過問。對此,葉清溪並不在意,這世上沒有誰就一定要對誰好,這個道理葉清溪是明白的,雖然冷酷,卻也現實。
在明白這個道理的同時,葉清溪也同樣明白另一個道理,人與人是不同的。辰蕭不曾過問葉清溪的事,卻對攸月管教良多,相比較而言,葉清溪不得不承認,這兩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師徒。
那麼自己又算是什麼呢?
葉清溪覺得十分諷刺,尤其是當這種區別呈現在具體的事情上,當有人指責葉清溪私斂錢財時,辰蕭只是說了一句「是弟子教導不周」,而當事情落到攸月身上的時候,辰蕭的話語和態度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這種變化真是好笑,葉清溪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有一個並不重要,但一直隱隱存在的疑問也隨之蹦了出來:「師傅,您可曾真的將我當做門下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