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貪財

  葉清溪倒不著急,只在婦人對面坐下了:「我也不多說廢話,只想再問一遍,施主你要找的那人大概多大年歲,又長得什麼模樣?既然是要找人,總該知道這些吧?」

  「我閨女長得可好看了,眼睛大大的,鼻子尖尖的,嘴巴小小的……」婦人頗自豪地說著,可話沒說完,就聽到一聲輕笑,婦人不禁瞪視過去,「你笑什麼笑?我閨女長得是好看,比你可好看多了!」

  忍不住笑出聲的並不是葉清溪,而是跟過來的攸雨。

  攸雨忙憋了笑,儘量正色地道:「我不是笑你閨女長得不好看,只是照你這麼個說法,我們庵里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這樣的,難道她們都是你閨女不成?」

  婦人有些吃癟,卻仰著下巴逞能道:「那又怎麼的?我閨女就是長得這樣!」

  「那她大概多少年歲?除了那長相外,可還有旁的什麼標誌?」葉清溪無力地瞪了攸雨一眼,繼續詢問。

  婦人想了一想,才道:「我閨女大概二十六七歲吧,對,就是二十六七歲。」

  連自己孩子的年紀都要想一想才能答出來,且答案還是模稜兩可的,葉清溪都有些想笑了:「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了?」

  「你別急啊,你讓我想想!」婦人狠狠瞪了葉清溪一眼,苦思冥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我閨女脖子上長著一顆硃砂痣,這個准沒錯!」

  葉清溪聽了,心中卻是一震,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何辰夏會遲遲不來了。

  「攸雨,你先回去歇著吧。」葉清溪打發攸雨離開。

  攸雨雖然好奇心爆滿,可也不敢不聽葉清溪的話,只得撇著嘴不情不願地走了。

  「我倒不曾見過這庵中有誰脖子上長著硃砂痣的,會不會是施主你根本就找錯了地方?」等攸雨離開了,葉清溪這才神色不變地對那婦人開了口。

  婦人忙搖頭:「那是我親閨女誒,我怎麼能認錯?哼,你可別唬我,你要是不願意幫我把人找出來,那我就自個兒找去,就怕到時候這事兒鬧騰起來了,你們臉上也不光彩!」

  這絕對是變相的威脅。

  葉清溪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人與人的相處很微妙,有些人遇強則強,有些人則遇強則弱,從這婦人方才的表現來看,應該屬於後者,那麼葉清溪就不能弱下來:「施主這話說得奇怪,分明是施主不想找人,卻還反過來怪我,這是什麼道理?」

  「我哪裡不想找人了?」婦人挺著胸脯反問。

  葉清溪眨了眨眼睛,十分無辜的樣子:「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若施主真是為尋人而來,怎麼會像方才那般鬧騰起來?再者施主若真要找人,依著那枚硃砂痣,也早該找到了吧?」

  「我……」婦人聞言一滯,像是被戳到了軟肋,不過馬上就又重整旗鼓,大聲地反駁道,「你這小妮子怎麼還不講理了?我這麼做,還不是怕壞了你們的名聲?不然我可早跑到大門口去鬧騰了!」

  葉清溪面上笑意更濃,清亮的目光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婦人:「所以我才問你,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若是力所能及,我自然要幫一幫施主的。」

  瞧這婦人身上的衣著,便也能看出這人的家境並不富足,甚至是缺衣少食的,而這樣一個可能還在為吃穿煩惱的婦人,竟然專門跑到尼姑庵來找自己的女兒,難道她是真的想把女兒給找回去?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試想在這樣的年代,二十六歲的女子都快是婆婆級的人物了,這樣的女子,尤其是這樣一個從尼姑庵走出去的女子,還能做什麼?無非是給家裡增添負擔罷了,想必婦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那麼她跑到鈺清庵來鬧騰的目的又是什麼?答案昭然若揭,只是還要等這婦人自己開口才是。

  所以葉清溪並不著急,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悠閒地在喝茶。

  婦人微微抿起厚厚的嘴唇,一雙充滿算計的眸子則是在葉清溪的身上掃來掃去,像是在確定這話的可信度。

  「此事也不著急,施主可以慢慢地想。」葉清溪收回目光,低頭繼續喝茶。

  婦人見狀,便試探性地道:「你……你真的能幫我?」

  「要先知道了施主你究竟想要什麼,我才能給你答覆。」葉清溪語氣淡淡。

  婦人轉了轉眼珠子,下一瞬竟然直接哭訴起來:「我這也是命苦啊,要不然我那苦命的閨女也不會被送到這裡來了,可是能怎麼樣啊,我這日子也不好過啊!我每天都跟在油鍋里煎著似的,我這心裡頭也苦呀……」

  婦人大聲地說了半天,也不見葉清溪有所反應,只能怏怏地慢慢止住了,拿著帕子抹著眼角:「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這當娘的狠心,可你們哪裡知道我過得又是什麼樣的日子?我閨女在這裡,可是過得比我好得多吶!我也是命苦,嫁了個不爭氣的,就只能跟著受苦受累,我這心裡頭可也苦吶……」

  葉清溪微微挑眉,這人總算要講到正題上去了。

  「小師傅,我也不想來吶,可我那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說我不來找她,我還能找誰?」婦人這麼說著,就又開始掉眼淚,「這俗話說得好,『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再怎麼說,我也生養了她一場不是?我這做娘的快餓死了,那做閨女的總不能袖手旁觀吧?我這也是無奈呦,不然我怎麼捨得來拖累自己的閨女吶!」

  「如此說來,你也要遁入空門?」葉清溪早就猜出了這婦人的心思,卻故意將對方的話曲解了。

  婦人聞言,果然整張臉都黑了:「那哪能啊,我這家裡還有人得伺候呢,再說了,就我這一大把歲數了,你們哪能留我啊!」

  「施主此言差矣,敬佛、禮佛便是佛門弟子,並不拘年歲、家境。」葉清溪繼續裝聽不懂,有些話是一定要說的,但前提是自己站在主導地位上,而這些看似毫無意義、也不可能得到實施的話,卻可以成功壓一壓對方的氣勢,何樂而不為?

  婦人的臉色就更黑了,還隱隱透出一絲焦躁:「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打算成為佛門弟子,我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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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清溪的眉頭抖了一抖,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來:「我明白了,施主這是為錢財而來吧?」

  婦人臉上訕訕然,卻也鬆了口氣:「我這也是沒法子了,你們這都是佛門弟子,不是最講究慈悲為懷的嗎?你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餓死吧?」

  葉清溪沒說話,只用指尖輕輕摩挲杯子的邊沿。

  「我們要的也不多,就隨便給點就行了,你們彈彈手指頭,就夠我們這些窮人吃好幾年的了,」婦人心裡有些沒底,只能放軟了語氣,「而且我保證不再鬧騰了,更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

  這又是變相的威脅了。

  葉清溪停止手上的動作,終於抬起頭來看向婦人:「想要錢可以,但你得幫我辦一件事。」

  那婦人便有些不高興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是給你辦事兒來了?」

  「施主不是來找自己的閨女嗎?我能幫你找到那人,還能讓你把人帶走,你看如何?」葉清溪微笑著朝婦人眨了眨眼睛,十分狡黠。

  婦人卻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安,錢她是一定要拿的,但她沒道理再帶一個拖油瓶回去吶:「不是,我也不是說非得把閨女帶回去,你們這裡也有你們的規矩,我怎麼好……」

  「你先別急,」葉清溪只說了這麼一句,就站起身,走到立櫃前,先是從立櫃左側的夾層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來,又另取了一個小荷包,這才重新走回桌邊,把東西都放在桌上,「這盒子裡是一串翡翠珠串,大概值個二十多兩銀子,這荷包里裝的是五兩銀子。」

  婦人聽得眼前一亮,便伸手把那小盒子拿到跟前打開了,只見裡面黑色的細絨布上安靜地躺著一串晶瑩剔透的珠串,七八顆黃豆大小的翡翠透著綠油油的光澤,仿佛在水中浸過一般,十分好看,一看就很值錢,婦人看得眼睛都開始閃綠光了,正想拿出來仔細看看,卻被人一伸手,把盒子給抽了過去。

  「你……」婦人下意識地就想發火,可一抬眼對上葉清溪似笑非笑的目光,便有些心中發憷,加上那翡翠珠串就握在對方手中,自己能不能拿到還得看對方的意思,婦人忙擺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來,「你看我,這一碰到好東西,就想摸摸,你可別笑話我登不上檯面啊!」

  葉清溪搖了搖頭,卻是將那盒子重新合上了,又將那個荷包往婦人跟前推了推,再一次地道:「這裡是五兩銀子。」

  這世上估計沒人不愛財,更何況這婦人本就是為錢而來的,但是在看過了那串手鍊之後,這五兩銀子似乎就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了,婦人雖把手伸向了荷包,可目光卻仍留在小盒子上:「這……小師傅你這是要做什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