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修傻眼地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小女孩,用茫然的眼神回應大家。
「哎,她喊你爸爸,那你就是會拯救她的英雄嗎?」
哈維居然還記得亞修剛才糊弄他們的笑話。
倒是伊古拉隱隱約約反應過來了,立刻嘲笑道:「亞修,沒想到你居然有這麼大的孩子……不過這裡不是血月,所以我可以衷心恭喜你們兩位團聚。」
「才不是!」亞修:「你看我是黑髮,她是白髮,我們怎麼可能有血緣關係?」
「那只能說明你的遺傳物質被打敗了。」伊古拉悠悠說道。
小女孩哭得鼻涕都出來了,黏糊糊地粘在他的褲子上,可憐兮兮地看著抬頭看著亞修:「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我不是你爸爸!」
「不,你就是我爸爸!嚶嚶嚶爸爸不要我了!」
要是換成老家的侄子,亞修早就用藤條燜豬肉之刑侍候熊孩子了。但看著這張哭得亂七八糟都還能可愛得一塌糊塗的臉,硬起來的拳頭忍不住又軟下去。
我小時候要是能有這麼可愛,怕不是偷錢都不會被爹媽打,春遊組隊時大家為了跟我組在一隊而展開班級大戰,女孩子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故意脫我褲子……
「這樣也可以。」
亞修看向安楠,發現安楠正用玩味的目光審視著他們『父女』。
「反正希斯你現在是我的附庸,如果她願意做你的附庸,自然也算是我的附庸。」安楠命令道:「跟她握手。」
「以後請直呼我為亞修。」
糾正稱呼後,亞修低頭看著莉絲,朝她伸出手掌,「唉,聽話吧,生活就是這樣,總是會莫名其妙被壞女人欺負。」
這次莉絲終於沒有抗拒,用手掌握住亞修的食指和中指。
安楠從懷裡掏出一柄紫色手銃,瞄準他們握緊的位置。
「亞修,向她提出兩個要求。第一,在101天內要乖乖聽你的話;第二,101天內不許離開你。」她看向莉絲:「莉絲,你也可以朝他提出兩個要求,什麼都行,這樣契約才能成立。」
亞修只能老實說道:「在101天內,你要乖乖聽我的話。」
莉絲晶瑩的大眼睛划過一絲狡黠:「但爸爸你也要聽我的話。」
咻!
安楠射出一道紫色流光,流光化為一條鎖鏈緊緊束縛著兩人的雙手,紫耀的鎖痕一直蔓延到心臟部位。
絕了,你聽我的話,我聽你的話,這樣不會變成無限疊代死循環嗎?
亞修繼續說道:「在101天內,你不許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爸爸的,」莉絲破涕為笑:「但爸爸你要好好保護我哦!」
紫色銃彈再次噴涌而出,在莉絲和亞修的手背銘刻第二道誓言的痕跡。
「很好,」安楠看向旁邊的克莉歐司:「現在所有異域之人都受我節制,這下沒問題了吧?」
「我跟你之間也再無拖欠。」克莉歐司雙手插在胸前,哪怕語氣很重,但紅腫的眼眶破壞了她的威嚴:「你們快走吧,我們還得拍照呢。」
「賭上多藍之名,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安楠叉著腰笑道:「祝你在編織盛典里能獲得理想排名。」
管家班戟輕輕彈指,一條延伸到天花板外面的冰霜階梯悄然形成。安楠看著他們說道:「從現在起,你們再也不是異域之人,而是葬儀事務所的臨時幹員。」
「跟上來吧,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衣服和食物。」
「是!」
莉絲猛地在亞修衣服上一蹭,將鼻涕眼淚全部蹭上去,然後一個箭步衝過去牽著安楠小手,像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大小姐後面。亞修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看著黏糊在老闆後面的小戲精,「她,她不是很怕……」
哈維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才簽訂契約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讓她先說呢?這樣就算她說出無理要求你也可以拒絕接受,現在好了,就憑剛才那兩個誓言,你或許真的要為她付出一生。」
伊古拉走過他旁邊,重重嘆了口氣:「就連認識沒多久的小女孩,都能一眼看出你就是我們之中最好對付的那個。」
這時候,在前方牽著安楠小手的莉絲側過頭往後看,嘴角微微上翹,可愛的大眼睛眯成狡猾的弧度,朝亞修眨了眨眼睛,招手說道:「爸爸快過來!」
毫無疑問,她剛才的可憐討好全都是偽裝,只是為了降低亞修的戒心!
「先是運氣超出常理的永劫常在,然後是一邊哭泣一邊爆射的精靈射手,緊接著是賣完我們又搶回來的黑惡組織首領紫飛蛾,現在連一個小女孩都試圖壓榨我的剩餘價值……」
亞修忍不住扶額:「今晚的壞女人濃度是不是太高了點?」
血月國度里,凱蒙市郊外。
此時芙瑞雅已經穿好衣服,她為瑟琳娜換上了乾淨的衣物,她看著這個瘦小的人偶少女,眼神充滿憐愛。一圈血光鑄就的枷鎖緊緊套在瑟琳娜的脖子上,宣示著她外來人的身份。
「感覺還冷嗎?要不要再填一件衣服?」
「謝謝姐姐。」瑟琳娜露出討好的卑微笑容:「已經好多了,不用麻煩姐姐了。」
「一點都不麻煩……」
「芙瑞雅,你出來一下。」阿德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芙瑞雅看向瑟琳娜,卻發現人偶少女眼睛潤濕了水霧,眼神流露出恐懼和渴求。但她晶瑩的嘴唇微微顫動,卻一個詞都沒說出來。
媚娃的心都快融化了,她調了一下燈的位置,將瑟琳娜擺成比較舒服的姿勢,「我出去一下,就在外面,你不用擔心。」
「嗯。」人偶少女重重點頭:「我等你。」
芙瑞雅離開帳篷,帶著阿德拉走到遠一點的河邊,問道:「怎麼了?」
「該通知教會了吧?」阿德拉抱著雙手說道:「你也看到那個血光項圈,她是異域之人,就跟製造了422事件的外域入侵者一樣,她是災禍之源!」
「她只是逃跑時跌入虛境通道的可憐人!」芙瑞雅激烈地說道:「她不可能是其他國度的探子,誰會派一個無手無足連移動需要人幫忙的女孩來探索異域?」
「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但她的身體是做不了假的,你也看到了。這個世界肯定是存在那種野蠻又愚昧的國度,將失去四肢的少女奉為神聖,將任意擺弄的人偶視為雕像……她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地獄裡逃跑,我們怎麼能就這樣將她送回地獄?」
「教會說不定會將她送進撫養所」
「阿德拉你在撫養所里看見過哪怕一個身體或者智力有殘缺的孩童嗎?」
阿德拉沉默不言,在血月國度,天生殘疾的嬰兒根本沒有呼吸的權利。後天殘疾的孩童可以在醫療師幫助下恢復肢體,但瑟琳娜的四肢傷口已經變得圓潤如玉,已經不是醫療師所能解決的範疇。
「那你打算怎麼辦?給她撞上機械義肢?」
「現在還不行,她年齡太小了,裝機械義肢會極大限制她的成長……」
「你什麼意思?」
阿德拉猛地抓住芙瑞雅的雙肩:「你該不會想撫養她吧?」
芙瑞雅迴避她的視線:「但她需要照顧……」
「那是人,還是一個未成年人,不是貓貓狗狗!」阿德拉壓著聲音咬牙說道:「我們遇見異域之人知情不報倒罷了,公民沒有追緝異域之人的義務;但撫養未成年人不一樣,哪怕是撫養異域的未成年人,都會觸犯《血緣禁止法》,只有教會轄下的撫養所才有撫養未成年人的權力!」
「而且你考過撫養證嗎?在撫養所實習過?普通人想在撫養所里工作,都得經歷一系列培訓考試帶證上崗,不是什麼人都能養孩子的!你憑什麼養一個未成年人,你明明連自己都還沒養明白!」
「我會學。」
「你怎麼就說不通呢!」阿德拉快瘋了:「你是媚娃,你只是對男人發情,我怎麼不知道媚娃還會對少女發情呢?!」
「這是命運。」
阿德拉一怔。
芙瑞雅認真說道:「恰好是我們遇到她,恰好瑟琳娜是必須要有人照顧的異域之人,恰好血月國度大多數人都對她不友好……不是我大發善心,但在血月里,只有我才能救她。」
「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她就會死。」媚娃輕聲說道:「我的心很脆弱,以至於無法承受一丁點的愧疚。」
阿德拉嘆了口氣,她覺得這段日子她嘆的氣比過去十幾年都多。
「但如果被人舉報,那你就犯法了。」
「怕什麼,我又不是第一次犯法」
「這句話我可不能當沒聽過,兩位年輕的女士。」
一個滄桑的聲音驀地從旁邊傳來,她們身體一顫,緩緩轉過腦袋。
此時血月黯淡,她們只能看見河對岸出現了一個穿著血狂獵人制服的高大男人。
「你還犯過什麼法?」獵人親切問道:「現在主動坦白自首,狩罪廳有優惠折扣,拘留滿30天減15天哦。」
「我……下載過盜版視頻算不算?」芙瑞雅一邊說一邊後退,然後猛地衝進帳篷抱起瑟琳娜,但她一出來,就看見獵人站在帳篷前面。
在黯淡的月影下,他仿佛是統馭黑夜的君王,蹂躪生命的惡魔,一雙猩紅眼眸成為最亮的光,強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芙瑞雅還能勉強抵抗,阿德拉已經嚇得癱坐在河卵石路面上。
「我收到教會通知,說有異域之人穿越虛境通道來到血月……」獵人看向媚娃懷裡戴著血月項圈的人偶少女:「看起來真可憐……」
「她不是異域的探子!」芙瑞雅聲音顫抖,緊緊護著瑟琳娜:「你沒必要」
「當然沒必要。」
獵人笑道:「就在剛才,上游的虛境通道已經消散了。就算她身上存在異域術師布置的後手,這下也徹底失去作用。」
芙瑞雅眼睛一亮:「那」
「但按照法律,異域之人都該死。」
獵人的手搭在劍柄上,聲音徒然變冷。瑟琳娜似乎感覺到森寒殺機,害怕地在芙瑞雅懷裡拱了拱。
芙瑞雅想逃跑,但雙腿已經軟得動不了,沒有跪下已經是在消耗某位邪教頭子給她留下的勇氣。
「這輪血月,真的……就這麼野蠻殘忍嗎?」芙瑞雅閉上眼睛:「或許當初我也該一起走的……」
「有趣。」獵人笑道:「就算我不殺她,她也沒法活下來。撫養所不會接受沒有植入晶片的異域之人,普通人撫養未成年人是犯法,她自己也沒有任何獨立生活的能力,血月國度雖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我會照顧她的。」
「就算我不逮捕你,但你能保證將她藏得很好嘛?你的鄰居、你的房東就不會發現任何端倪?你的善心值得嘉許,但你的善舉只是一時衝動。」
「那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還有一個辦法。」
獵人驀地伸手,從媚娃手裡奪走了人偶少女。
「那就是由我來養她。」
芙瑞雅一懵,她跟阿德拉對視一眼,這兩位見多識廣的女大學生冒出相同的想法煉銅!
「不要誤會。」獵人似乎也知道她們想什麼:「我工作繁忙基本都不在家,大概會請人來照顧她。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你們也可以來照顧她,順便監督我有沒有虐待她。」
「那你不怕被人舉報嗎?」
「不怕。」獵人笑道:「因為我是血狂獵人,不是無權無勢的大學生。」
媚娃還想說什麼,這時候她的朋友輕輕呼喚一聲:「芙瑞雅。」
芙瑞雅看向阿德拉,發現後者眼裡有恐懼,有哀求。她心裡一震,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固執將阿德拉也拖入漩渦里。
芙瑞雅嘆了口氣,問道:「但我還是不懂,你不僅是血狂獵人,還應該是血聖族吧?收養異域未成年人,這已經違反了多項法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血聖族最守法,月影族最善良,這是血月國度里人所共知的常識。然而出現在芙瑞雅面前的血狂獵人徹底打破了這個認知他居然敢主動踐踏了血月極主制定的規則。
「是啊,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也在尋找答案。」
獵人語氣有些飄忽:「或許是因為我知道血聖族是有極限的,所以我需要超越血聖族。又或許是……我也被那個男人蠱惑了。」
他看向被他提領著的人偶少女:「小鬼,我以後就是你的監護人了,不自我介紹一下?」
瑟琳娜臉色頗為難看,她好不容易才蠱惑那個蠢女人,等安頓下來後,再操控她在這裡重新組建四柱神教絕不是難事。但這個男人可難對付多了,而且瑟琳娜隱隱感覺到,這男人雖然在看著她,但目光卻是在追逐某個她不知道的幻影。
可惡啊,先是遇到亞修·希斯,然後又遇到這個獵人,今晚的壞男人濃度也太高了吧?
「瑟琳娜·布萊特。」她瑟瑟發抖地說道。
這時候血月破開烏雲,猩紅的月光照亮了獵人滄桑的容顏,以及他灰白的頭髮。
「我是傑拉德·威斯敏斯特,獵人編號307791。」獵人說道:「很高興認識你,瑟琳娜。我有預感,我們肯定能相處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