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 謀國

  言大山回道:

  「南屠王與渾邪王之間,政見不合,積怨已久,他們之間的矛盾早已不可調和。」

  「此次,在遼帝的大力支持之下,南屠王父子手握特權,重點剷除的異己,便是以渾邪王為首的,對我大梁有一點好感的勢力或部族。」

  「渾邪王已被剝奪兵權,追回兵符,麾下十餘萬將士原地解散,被遼帝派去經商,徹底剝離出了遼國朝堂。」

  「……」

  「這麼慘啊!」蘇賢感嘆一句,隨即眼珠微微一轉,數日前他想出的那個計策,看來真要落在渾邪王的身上。

  「這還不算完。」言大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灌下,接著說:「渾邪王雖已被逼出朝堂,但南屠王父子並未善罷甘休。」

  「繼續說。」

  蘇賢面色微變,渾邪王都被趕出朝堂了,還遭打壓,萬一被干廢了,他的計劃豈不也跟著泡湯了?

  不好。

  言大山說道:

  「南屠王父子心狠手辣,曾派遣殺手秘密潛入渾邪王府,趁著夜色大肆砍殺,還放了一把火……」

  蘇賢面色一垮,騰身而起,看著言大山大聲問道:「渾邪王與納蘭節有沒有怎麼樣?他們得手了嗎?」

  「公子莫急,且聽我慢慢道來……那渾邪王府雖遭重創,但好在渾邪王也不是沒有防備,他與納蘭節都沒事。」

  「這樣就好。」蘇賢鬆了口氣,緩緩坐下,沒死就好,他的計劃可以繼續進行。

  「只不過……」言大山忽然遲疑,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麼?」蘇賢的屁股剛剛接觸椅面,聞言又略微上抬,他不起身也不坐下,就那樣保持懸空的姿勢。

  「只不過納蘭節的胳膊受了一點傷,還有其女如意郡主……差點葬身火海,頭髮被燒掉了一部分……」

  「嗨!」蘇賢心裡一松,懸空的屁股直接坐下,笑道:「我還以為什麼呢?只要留得一條命就好。」

  「……」

  言大山的話說完了,默默坐在蘇賢書桌對面,看著蘇賢凝眉陷入沉思,沒敢出言打攪。

  良久之後,蘇賢眉頭一抬,看著言大山陰惻惻笑道:

  「南屠王父子如此胡作非為,想必,以渾邪王為首的勢力或部族心中必定不滿,我們不如暗中……推他們一把,讓遼國再次亂起來?」

  「這……」言大山抿了抿嘴,他更傾向於帶兵殺上戰場,與遼軍來場生死決戰。

  「不妥!」不過下一刻,蘇賢便自己否定了自己,在那搖頭,喃喃自語道:

  「遼國各部族間的矛盾已經挑動,這招已經用過了,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迅速搞亂遼國的矛盾點。」

  「公子所言有理。」言大山連連點頭。

  不過下一刻,蘇賢就捏著下巴,陰惻惻笑道:

  「我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雖不能搞亂遼國,但可以讓遼國……改天換日!從而解決遼國的威脅!」

  「……」

  言大山被噎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被蘇賢的話鎮住。

  好大的口氣!

  那可是遼國,兵力強盛的遼國,蘇賢究竟有什麼本事,竟敢說出讓遼國「改天換日」的狂妄之詞?

  要不是因為蘇賢是他的恩公,從本心上尊敬,他早就一躍而起,用蒲扇那麼大的巴掌削蘇賢的腦袋了。

  蘇賢看出他眼中的震驚與不信,並未急於解釋,而是自信一笑,起身從書架上取出一隻精美的錦盒。

  打開錦盒。

  取出兩張羊皮畫卷。

  在書桌上鋪平攤開,拼接在一起。

  「這是……一張殘缺的……藏寶圖?」言大山起身,湊近腦袋,十分震驚與疑惑。

  「不錯,這的確是一張藏寶圖……」

  蘇賢對他沒有隱瞞,將此圖的來歷,最後三分之一羊皮卷在何處,以及這批寶藏究竟是什麼都一一告知。

  言大山聽罷,目光如炬的兩眼瞪如銅鈴。

  他已經明白了蘇賢的意圖,不由瞠目結舌,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那批寶藏,便是前朝餘孽藏匿的兵器甲冑,足以裝備二三十萬大軍,浸泡在桐油中,可保百年不腐。

  而藏寶的地點,極有可能就在遼國腹地。

  據此聯想,蘇賢的圖謀已經呼之欲出——

  與失去兵權的渾邪王暗中勾結……哦不,應該是合作,將寶藏挖出,暗中武裝渾邪王那原地解散的十萬大軍。

  然後趁遼國鐵騎南下進犯大梁邊疆,後方空虛之際,渾邪王異兵突起,殺入遼國王庭牙帳,逼現任遼帝退位讓賢。

  從而達到讓遼國改天換日的目的。

  不得不說,蘇賢此謀所圖甚大!

  竟意圖顛覆整個遼國!

  一旦成功,所造成的影響真的太大、太深遠了!

  就連言大山這種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將軍,也不由毛骨悚然,他在戰場上最多覆滅一軍,而蘇賢想的是顛覆人家一國……

  很久之後,言大山方才回過神來。

  他仔細想了想,提出一個疑問,或者說是漏洞:

  「可是公子,那渾邪王雖曾表現出對我大梁的好感,但並不徹底,加之……渾邪王坐上遼帝皇位之後,難保他不會直接翻臉不認人。」

  蘇賢面不改色,笑道:

  「不錯,大山你的顧慮我也曾考慮過……但我們仍有扶持渾邪王登臨帝位的理由。」

  「其一,渾邪王世子納蘭節,我們都曾與之詳細接觸過,我可以斷定,納蘭節是一個徹底的『親梁派』!」

  「渾邪王在位時,雖有隱憂,但只要有納蘭節在,便不會發生過於嚴重的衝突,等以後納蘭節繼位,我大梁便能獲得至少百年的和平安定!」

  「其二,我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不怕那渾邪王登上帝位之後翻臉不認人,和平的前提,是互有掣肘!」

  「……」

  言大山聞言,沒有多問,直接將身板挺直,雙目如炬,朗聲說道:「我願追隨公子,全力促成此謀,就算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

  他雖然喜歡上戰場衝殺,但若能為大梁爭取到至少百年的和平,他可以壓制住體內的衝動,全力輔佐蘇賢。

  蘇賢鄭重點頭,贊道:「好!」

  接著又說:

  「當下首要的任務,是想辦法見納蘭節一面,畢竟這種事需要雙方合作,若人家不願意,我們就……說服他們為之!」

  「公子所言甚是!」

  「大山啊,你來回跑了一趟,我知道你很累,但還是想請你立即返回遼國一趟,力圖促成此事,我們必須儘快見上納蘭節一面!」

  「公子放心,我不累的。」

  言大山現在渾身激動,若蘇賢此番謀劃成功,為中原換來至少百年的和平,他的父兄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將軍百戰死,所圖為何?

  為了功勞與名聲嗎?

  不!

  至少他言家之人不是!

  蘇賢嘆道:「這一來一回,又要耗費至少數日的時間,而南屠王父子可不會等人,我們的時間緊迫啊!」

  「公子不用擔心,其實,約見納蘭節之事,我已經幫公子安排好了。」言大山忽然笑道。

  「你說什麼?」蘇賢吃驚不小,一臉狐疑。

  「如公子所願,約見納蘭節的時間就在本月十四,地點是幽州,平安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蘇賢完全不敢相信。

  「公子有所不知……」

  言大山開始解釋。

  原來,蘇賢后面派去遼國,秘密接觸渾邪王或納蘭節的細作,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全軍覆沒。

  在危急關頭,言大山出現並救了他們,並從他們口中得知蘇賢的安排。

  言大山並未多想,既然是蘇賢的安排,那他就代替那些細作完成了任務——

  秘密接觸納蘭節,約定在幽州平安市見一面。

  理由他們都商量好了——

  商討交換俘虜與糧食的後續事項。

  交換俘虜與糧食之事,遼國的代表正是納蘭節,在兩國關係緊張的情況下,為此事來一趟大梁也說得通。

  遼帝與南屠王父子都沒有任何懷疑。

  至於見面的時間點為何定在十四日,因為蘇賢計劃十五月圓之夜帶楊芷蘭賞月吃月餅……

  蘇賢聽罷言大山的講述,當即大喜,用力拍著他那厚實的肩膀,笑道:

  「不錯,此事你辦得很好,節省了許多寶貴的時間,本月十四正好!今天已是十月初四,看來近期得去一趟幽州。」

  「……」

  至此,蘇賢的計劃正式踏入正軌。

  兩人在書房中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大約半個時辰後,言大山方才離開,下去沐浴更衣休息不提。

  蘇賢繼續留在書房中,仔細梳理了一遍整個計劃,至天色擦黑黃昏時分,他才滿意的打著哈欠走出書房……

  今天是十月初四。

  明日初五。

  初五是上唐家送聘的日子。

  蘇賢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後便早早的就休息下了,他必須養足精神,明日可不能馬虎。

  一夜無話。

  次日。

  蘇賢剛醒,整座侯府便已熱鬧起來,今天是上唐家送聘的日子,禮物繁多,人員混雜,整座侯府都是鬧哄哄的。

  不過,蘇賢不用為這些事煩心,柳蕙香與林有才早已將送聘之事準備得井井有條,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與此同時。

  瀛州州衙,後宅。

  唐淑婉天沒亮就已起床,洗漱,更衣,盤發,化妝……這一整套流程走下來,可把明蘭這小丫頭累壞了。

  不過,唐淑婉打扮完了之後,明蘭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看著自己的「傑作」,情不自禁抱著唐淑婉的纖腰,笑嘻嘻的說:「小姐今天真美,好好看哦……小姐是我的,誰都不能搶走!」

  唐淑婉一隻修長白嫩的酥手輕輕拍了明蘭的腦瓜子一下,笑道:「死丫頭,快些鬆手,頭上的珠花要被你搖掉了……」

  「……」

  用過早點,府中也開始熱鬧起來,到處張燈結彩,中午還要宴請蘇賢等送聘之人,總之是一片忙碌。

  陳夫人與唐淑靜來了。

  母女三人手拉著手,促膝長談,聊著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聊著聊著,陳夫人面色忽然一黯,滿是不舍與擔憂,拉著唐淑婉的手,嘆道:

  「為娘還記得你出生的那天,陽光明媚……眨眼十八年過去了,只有那么小一點的人兒都已長大,即將嫁人……」

  「娘……」唐淑婉瞬間淚崩,化好的妝都被哭花。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別哭。」

  陳夫人擦乾眼角的淚花,笑著為唐淑婉親自補妝。

  補妝期間,陳夫人以過來人的身份,對唐淑婉殷殷叮囑,有些話甚至說了兩遍、三遍,體現出母親對待嫁女兒的不舍。

  唐淑靜則雙手抱胸,夾著一柄劍,斜靠在梳妝檯旁邊的牆上,她那張好看的瓜子臉上滿是不屑的神色。

  在她看來,陳夫人所說的那些都是廢話!

  但今天是唐淑婉大喜的日子,她很自覺的緊閉了嘴巴。

  不知不覺,日漸高升。

  早上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半。

  陳夫人起身,笑道:「婉兒你好好在家待著,送聘的隊伍馬上就要到了,為娘還有很多事要忙,就不留下來陪你了。」

  「娘親辛苦了。」

  唐淑婉起身相送。

  陳夫人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看著唐淑靜,招手道:「靜兒你現在已是有身份的人了,快去府門口幫你爹迎送賓客。」

  這數日來,唐淑靜幾乎天天裝逼,到處「秀」她那刑獄司的身份腰牌、公服與制式刀具,所以陳夫人與唐淑婉都已經知道,她現在是有官身的人!

  大梁風氣向來開放,女子為官不是什麼稀罕事,只要有官身,那就與男子無異,可以做一些「拋頭露面」的事。

  比如迎來送往。

  刑獄司的名頭在大梁十分響亮,唐淑靜能加入刑獄司,做個二班頭,的確是值得炫耀之事。

  在陳夫人想來,如此身份,不去府門口幫唐矩迎來送往撐撐門面,著實浪費!

  然而,陳夫人哪裡知道唐淑靜的心事呢?

  今日登門送聘之人,可是蘇賢啊,她裝天裝地,甚至敢在唐矩面前裝,但就是不敢面對蘇賢。

  試想,在人來人往的府門口,她正享受著人們的恭維與吹捧,然後蘇賢來了,直接以上官的身份自居,還命令她做這個干那個……

  那不是裝逼,那是蘇賢裝逼的墊腳石!

  她才不要呢!

  再者,根據她與蘇賢之間的約定,見面必須喊蘇賢為姐夫……

  府門口那麼多人,她著實開不了這個口,而且也於「禮」不合,畢竟唐淑婉還沒嫁入蘇家呢。

  「不了……我還是……留下來陪著姐姐吧。」

  唐淑靜輕輕挽著唐淑婉的手,一幅姐妹情深的模樣,白皙的瓜子臉上不舍與喜慶交織,看得陳夫人心中暗暗點頭。

  「也好,那你就留下來吧。」陳夫人並未多想,腳步匆匆離去,今日府中雜事頗多,她其實挺忙。

  更新時間後續不固定了,改為晚上23:00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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