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馬車側簾後,蘇賢皺眉想了想,當即對李幼卿稟道:
「公主,臣請撤銷瀛州附近州縣官道上的關卡!那幫山賊最後一次暴露行蹤,距今已有數月之久。」
「想必……那山賊頭領早已逃回南陳了吧,若繼續在官道上設卡,將浪費許多人力物力……」
「……」
蘭陵公主嘴角的笑容漸漸斂去,方才,蘇賢透過馬車側簾打量外面之際,她其實也看到了道旁的拒馬。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著蘇賢,緩緩開口問道:「本宮記得,追捕山賊之事,是交給了你吧?」
蘇賢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答道:「不錯,公主將此事交給了臣,只是……臣無能,始終沒能抓到那伙山賊。
「無能?」
蘭陵公主嘴角浮現出挪揄的笑容,陷入回憶般說道:「本宮記得,剛到瀛洲的時候,是在六月份。」
「本宮下榻在河間驛館,若不是范陽侯識破了賊人的歹毒陰謀,本宮只怕……接下來的數月,范陽侯可是屢立奇功啊!」
「提出『幽閉之法』,撬開遼國密使之口的人,是你;一萬遼軍潛藏之地,也是你找到的;幽州之戰的大勝也是因為你。」
「再到後面的『亂遼之法』,以及預防瘟疫的法子。」
「除此之外,還有糖果的熬練,以及玉罩等等……」
「無所不能的范陽侯,卻在抓捕山賊一事上折戟沉沙,這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
蘭陵公主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眼中閃爍著智慧與狐疑的光芒。
蘇賢與之對了一眼,心中直打鼓,他總感覺李幼卿已經覺察到了什麼……這個女人可不是凡俗之女,不可小覷。
他不經意間低眸,借作揖進行掩飾,搖頭苦笑道:「公主謬讚,臣只是一個普通之人,哪有每件事都能辦得天衣無縫的道理?」
「這話,也有道理……」
蘭陵公主收回灼灼的視線,即便是她,在權力的高樓上往上攀爬的時候,也曾犯下了許多幼稚與可笑的錯誤。
人無完人。
蘇賢見此,緩緩的舒了口氣。
不過,就在他準備再加一把火,讓李幼卿下令撤銷關卡之際,蘭陵公主卻猛然側眸看來,鳳目中帶著銳利的光芒,聲音略冷的問道:
「該不會,范陽侯已將那賊首小仙紫給藏起來了吧?!」
「……」
蘇賢猛然一驚,心頭掀起驚濤駭浪,有那麼一瞬間,他的面色陡然大變。
蘭陵公主終究察覺到了這一點。
並當著他的面直接道出。
私藏陳可妍之事,雖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之間互相掌握著對方的「命脈」,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站在蘭陵公主的立場,這便是欺騙了,更是「不忠」的表現。
防人之心不可無,蘇賢不可能向她坦白,那麼將陳可妍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回南陳,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數個月以來,他小心翼翼,謹防此事敗露。
同時也盡心盡力的幫李幼卿辦事,其中未嘗沒有補償的心思。
那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他將陳可妍捂得嚴嚴實實,未曾走漏那麼一絲消息……
可是在這最後的關頭,蘭陵公主都已經啟程回京了,此事卻被她當場叫破……蘇賢頓感頭皮發麻。
要知道,她們兩個公主可是水火不相容的啊。
有那麼一瞬間,蘇賢真的想棄車而逃。
蘭陵公主總歸是女人,萬一情緒失控,牽連到他的頭上,只怕辛苦數月的「抱大腿」計劃即將毀於一旦。
他還是免不了跑路,遁入山林做野人的下場。
這尼瑪,豈不是白忙活了那麼久?
蘇賢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
不對!
蘇賢也算經歷了一些大事,成長了許多,城府漸漸深厚,面色驟變的那一瞬間,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穩住心神後,他抬眸打量對面的李幼卿。
果然,她眼中帶著狐疑之色,她並不確定,只是在猜測,是在搞「突然襲擊」……這是心理戰術,她在使詐。
媽的!
差點就著了這個女人的道。
辛虧蘇賢早已不是數月之前的那個蘇賢。
人與人之間難道就沒有信任……好吧,他們是大哥不說二鍋,大家都差不多。
「不!」
蘇賢一口回絕,面色鄭重之中帶著一絲委屈,中氣十足的說道:
「臣與那山賊的賊首素未相識,且她又是南陳之人,對公主還大不敬……這樣的人,臣怎麼會私藏呢?請公主明鑑!」
「……」
李幼卿眼中閃過一抹審視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後略冷的面色一緩,柔聲道:「本宮自然是信任你的。」
蘇賢當即拜道:「多謝公主體諒……那路上的關卡?」
「不撤!」
蘭陵公主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聲音悠然轉冷,側眸看向南陳的方向說道:「即便那個小賤人逃回了南陳,本宮也不撤!」
蘇賢暗自搖頭,他已經看出,李幼卿之所以不撤銷關卡,並非出於理智的考量,而是在發泄著什麼。
女人,終究是女人啊……蘇賢又輕輕搖頭之後,忽然心生一計,對公主稟道:「殿下,臣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哦?說說看吧。」李幼卿轉頭看來,聲音中的冷意已經消失不見。
「前兩日,臣給公主所說的那個……絲襪,最近遇到一點麻煩,可能……短期之內怕是做不出來了,對此臣非常抱歉!」
蘭陵公主聞言微微一愣,嘴角輕輕一扯,她暗中尋思一番,反過來安慰蘇賢道:「無妨,凡事盡力而為即可。」
「……」
接下來,兩人在馬車中聊了一些雜事,不知不覺間,車隊已經走出去三十餘里,蘇賢該回去了。
他起身拜道:「公主,一路保重!」
李幼卿淺笑道:「回去吧,你入京之後,記得第一時間去本宮的府上,你手裡有本宮賜下的金牌,可自由出入皇城。」
再次拜別後,蘇賢跳下馬車,騎上自己的馬匹,退至道旁。
很快,公主的車隊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蘇賢騎著馬,依舊在道旁目送,身後是言大山與楊芷蘭兩大保鏢。
「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蘇賢剛剛催動馬兒調頭,官道遠處忽然奔來一騎,跑近後看清,原來是秋典軍,秋典軍勒停馬兒後說道:
「侯爺,公主還有最後一句話。」
「請說。」
「公主說,她離開瀛州回京之後,侯爺就是她的代理人,有些久久未曾處理之事,侯爺可幫公主處理完成。」
「好的,請回復公主,臣明白了!」
「侯爺告辭,神都城見!」
秋典軍縱馬離開後,蘇賢咂摸著她方才所說的話。
一會兒後,他忽然拍著馬脖子仰天大笑。
言大山與楊芷蘭大感古怪,忙問蘇賢怎麼了?
蘇賢笑道:
「我們先回城吧,等回去之後,勞煩大山親自跑一趟,就說公主有命:撤銷河北道官道上的所有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