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一榜進士』很難麼?」
蘇賢面色平靜,似乎在說一件稀鬆平常之事,好比「我今天早上吃了三隻蒸餅」、「我今天早上喝了一碗粥」等等。
可這話卻深深刺痛了蘇家嫡子。
首先是蘇賢的態度,稀鬆平常,面色平靜,但看在蘇家嫡子的眼裡,就成了傲慢、不屑與不可一世。
一榜進士啊!
進士及第啊!
就連蘇家麒麟才子都不一定能考中一榜進士,更遑論是他了……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功名。
實際上,蘇家嫡子為自己定下的目標,是三榜進士。
倒不是說他志向短淺,或者學問不夠,作為蘇家嫡子自小享受家族提供的優質資源,再差也能輕鬆考個二榜進士。
但當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後,對科舉制度進行過大刀闊斧的革新,內容包括「全國各地廣建學舍、學館,擴大學子來源」,以及「打壓世家子弟」等等。
這些革新舉措,導致世家大族的讀書人考取功名越來越困難,就連蘇家的嫡子,都只能將目標定為三榜進士。
所以,蘇家嫡子被深深刺痛的第二點緣由,便是現行科舉制度對世家大族的不公!
在他眼中遙不可及的「一榜進士」,但卻被蘇賢這個庶子輕易獲得……
另外,蘇家嫡子從神都出發之前,就已從家族中獲知,蘇賢被賜「進士及第」之事,他是知道的。
可剛才心念電轉之下,他一心想在科舉方面蓋過蘇賢,竟忘了此事,以至於說出令人臉紅羞愧的話來……
他下意識將「罪責」怪到了蘇賢的頭上,並惱羞成怒。
至此,「蘇賢超過蘇家麒麟兒先一步得到一榜進士之功名」、「對現行科舉制度的不滿」以及「因羞愧轉化而來的惱怒」,三者恨惡交織,終於讓他撕下偽裝,情緒徹底崩潰,憤怒的指著蘇賢的鼻子罵道:
「你這個庶子、賤種、孽種!」
「當初家主就不該將『蘇正』和你這個賤種掃地出門,而是家法伺候……」
「你不學無術,毫不知禮!」
「你使用我蘇家的名姓,簡直就是對我蘇家的侮辱……就算你自小不在家族中長大,難道『蘇正』那個賤種沒有教導過你嗎?」
「……」
被人指著鼻子大罵,蘇賢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不再平靜,臉色鐵青起來。
前兩句痛罵他的時候,蘇賢尚且還能忍受,因為他準備最後憋個大招,一舉將此人解決掉。
可是,蘇家嫡子口無遮攔,竟罵上了「蘇正」。
蘇正,是蘇賢的便宜老爹。
蘇賢穿越過來的時候,便宜老爹已去世多年……但他接收了原主的記憶與情感,他不允許有人詆毀「蘇正」這兩個字。
對面這個人,竟敢罵「蘇正」是賤種!
此舉無異於觸犯了蘇賢內心深處的逆鱗。
怒!
他的面色瞬間猙獰起來,顧不得憋大招,兩眼一瞪,眼見就要發作。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而且速度快得出奇。
只見眼前人影一閃,那蘇家嫡子已被人一手卡住脖子,橫推出去一丈多遠,後背抵在木製的斑駁的牆壁上面。
速度太快,蘇家嫡子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
這突然的變故,讓蘇賢心裡剛剛升起的憤怒猛然回落。
抬眸看去,果然不出所料,是楊芷蘭出手了。
不及多想,一丈開外的楊芷蘭那纖瘦的小手,捏著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蘇家嫡子的脖子,緩緩往上推,沿著斑駁的牆壁。
她小手打得筆直,只有肩頭在轉動,看起來輕輕鬆鬆,也有一點不協調。
她背對蘇賢,看不見她的面色,想來臉色應該沒有任何變化,但一雙眼睛一定十分銳利且充滿殺氣。
蘇家嫡子兩手死死握住楊芷蘭那隻手,額頭青筋直冒,眼皮上翻,渾身扭動,但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
呼!
蘇賢吐出一口濁氣。
好爽!
楊芷蘭出手,比他親自動嘴更加痛快。
這個神都蘇家來的人,太過可惡,不僅辱罵他還辱罵「蘇正」……蘇賢真想命令楊芷蘭一手捏死他算了。
頓了一會兒,蘇賢開口吩咐道:「放他下來。」
楊芷蘭沒有回話,想來她並不想放過此人,但蘇賢話音一落她就鬆開了手,退到蘇賢身後默默站定。
蘇家嫡子沿著斑駁的牆壁滑落在地,臉紅脖子粗,兩手捂著脖子劇烈咳嗽不止。
隨行而來的兩個小書童,此刻方才回神,忙大叫著跑過去攙扶……
蘇賢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面朝門外,對已經看傻了的親衛校尉喊道:「這位將軍,請入內說話。」
校尉入內,恭敬見禮,並下意識看了楊芷蘭一眼。
老實說,他有點懷疑人生,蘇賢身邊有這等高手貼身保護,那麼他們……
蘇賢斜手一指躺在地上的蘇家嫡子,大聲說道:「此人對朝廷命官及先父不敬,請將軍將之兩腿打斷,然後扔到街上去。」
他在這裡耍了一個小心機,之所以不讓楊芷蘭動手,是為了避免麻煩,他雖不怕麻煩上門,但更不想將時間耗在這種狗屁倒灶的無聊之事上面。
倘若神都蘇家得知,是蘭陵公主府親衛將此人兩腿打斷的話,必不敢心存報復。
那親衛校尉強壯的身板瞬間挺直,行軍力領命道:
「是!」
「……」
他揮手招來兩個親衛,衣甲鮮明的三人走向牆角的蘇家嫡子。
蘇家嫡子已經恢復,見此不由心頭悚然,此次不僅要被打斷雙腿,家族交代的任務也宣告失敗。
情急之下,他起身大喊道:
「且慢!」
「蘇賢你欺我不知法度不成?」
「他們是蘭陵公主府親衛,只聽命於蘭陵公主,你雖是公主府屬官,但沒有權力指使公主府親衛!」
「住手!你們是公主府親衛,只能聽命於公主一人……」
「……」
親衛校尉及兩位將士駐足,扭頭看著蘇賢。
蘇賢從腰上摸出一塊金牌,拿在手中,展示給眾人看,金牌反射出陣陣金光格外刺眼。
然後走到蘇家嫡子身前,將金牌懟在他的臉上,冷聲笑道:
「你所言不錯,我是不能指使公主府親衛辦事,但此乃蘭陵公主親賜金牌,憑此可指使二十位親衛唯我所命!」
「看清楚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