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靜悄悄的。

  大長老的眼神瞳孔猛然一縮。

  這一次，再也無法掩飾。

  他臉上震驚的神色，不敢置信，似乎其中還帶著幾分驚恐……

  沈橋突然問出口的質問，讓他一時間幾乎慌了神。

  這一刻，氣氛仿佛都凝固起來。

  不遠處。

  原本靠在門邊，漫不經心神色的葉柔竹，突然聽到沈橋說出來的消息。

  她也愣住了！

  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敢置信。

  猛然抬頭看了過來。

  大長老依舊還是沒有開口。

  但沈橋卻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臉上滿是笑容。

  雖然大長老沒有開口，但沈橋從他的臉上，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的猜測，恐怕跟事實相差無幾。

  「所以，你們根本就不是什麼草民揭竿起義，你們是軍隊將士謀反，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你們能在短短的時間就打到京城來……因為你們是將士，因為根本就沒人想到你們會謀反！」

  沈橋開口道。

  很多的真相，已經漸漸浮現在沈橋的眼前。

  之前從藏經閣中看到的秘密，沈橋也在一點一點的確認。

  這些秘密，未免有些太驚世駭俗了。

  若天龍教前身乃是軍隊將士謀反，那麼一切就全部都解釋的通了。

  這年代的消息傳遞並不快，即便是知道有將士謀反，但要等到反應過來，再傳遞下軍隊時，早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再加上他們本來就是軍隊，迷惑性極強。

  可能趙國的鎮壓大軍也沒想到，自己人會突然謀反？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打了趙國軍隊一個猝不及防，完全是可能的。

  大長老臉上的神色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的眼神重新恢復了黯淡。

  隨即，他瞥了沈橋一眼，聲音沙啞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我是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這些！」

  沈橋搖搖頭：「我原本也只是猜測而已，沒想到，你們還真的是給了我一個這麼大的驚喜……軍隊謀反，怪不得朝廷對你們如此痛恨，甚至所有的消息真相都被封殺……這樣的消息傳出來，恐怕會讓朝廷顏面無存吧？」

  「呵！」

  大長老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意，他滿臉冷笑：「朝廷？這是一個什麼朝廷？這是誰的朝廷？篡奪者罷了！」

  沈橋微微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長老並沒有回答沈橋這個問題，而是看了他一眼：「你還知道些什麼？」

  「該知道的都應該差不多知道了，你的確解開了我不少的疑惑！」

  沈橋開口道。

  先前對于天龍教的來歷，沈橋的確心中有不少疑惑。

  但此刻，隨著他確定天龍教的身份，已然謎團差不多解開了。

  沈橋又看了大長老幾眼，腦海中似乎思索了片刻。

  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十幾年前，在西北邊關曾經有過一隻戰無不勝的軍隊。只不過，那支軍隊似乎一夜之間消失了，不復存在……」

  大長老猛然抬頭盯著沈橋。

  沈橋笑了：「那隻軍隊中，似乎有幾位比較出名的將領……」

  「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長老的語氣猛然陰沉下來。

  沈橋見狀，心中進一步確定了所想。

  他笑了笑：「我只是單純的好奇罷了，挺好奇……你們為什麼好端端的會想著謀反？」

  在沈橋的認知里，一般來說，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很少會有人走上謀反這條道路。

  謀反很難，加上一旦失敗，這可是誅九族的下場。

  所以，只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是沒多少人會想著去謀反的。

  這也是為什麼從古至今絕大部分的造反都失敗的原因之一。

  而大長老的反應也已經說明，他們跟當年西北邊關那支軍隊有著很深的關係……

  或許，他們本就是那一隻軍隊。

  他們……謀反了！

  這讓沈橋有些想不通。

  按理來說，那支軍隊作為趙國的精銳部隊之一，也是趙國抵禦外敵的王牌之師。

  而眼前的大長老想必應該就是那隻軍隊中的某位將領，在當年也是響噹噹有名的人物。

  按理來說，有名氣，不愁吃穿，人生贏家的存在。

  為什麼會想著謀反？

  咋的，想當皇帝？

  如此想不開？

  能到那個位置，應該不是腦子有問題的人。

  只要不是腦袋有問題的人，應該都知道和平時期造反的難度有多大吧？

  而且，還能失敗之後鍥而不捨，十幾年了不忘初心，將造反事業進行到底。

  這得是跟如今的趙國有多大仇？

  難道趙皇殺他妻兒了嗎？

  ……

  似乎瞧出了沈橋眼神中的不解疑惑。

  大長老冷笑一聲：「這狗皇帝該死！」

  沈橋愈發懷疑了，趙皇是不是真的殺他妻兒了？

  「你剛剛說什麼……篡奪者？」

  沈橋想起了剛才對方所說的話：「什麼意思？」

  大長老依舊沉默。

  沈橋笑了：「事到如今了，你覺得再隱瞞，還有什麼意義嗎？」

  「既然這些已經不是秘密，你再繼續隱瞞著，又有什麼意義？」

  大長老還是沉默。

  許久之後，他終於似乎有了反應。

  抬頭看了沈橋一眼。

  又沉默了一下。

  突然開口道：「你知道太子是怎麼死的嗎？」

  太子怎麼死的？

  沈橋臉上的表情一凝？

  什麼鬼？

  熊孩子怎麼死的？

  熊孩子不是好好活著嗎？

  難道他被關在大理寺的這段時間熊孩子出事了？

  等等……

  沈橋猛然意識到，對方口中的太子，並不是熊孩子。

  沈橋眼神猛然眯了起來：「你說的是……前太子？」

  大長老的眼神中似乎陷入了幾分追憶當中。

  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但是一開口，便是一個讓沈橋無比震驚的消息。

  「我們昔日……都是太子殿下的親軍！」

  沈橋猛然一愣。

  「你們不是守衛邊關的將士嗎？怎麼會是前太子的親軍？」

  他腦子一時間有些亂。

  這怎麼又跟前太子扯上關係了。

  「當年，先皇為了鍛鍊太子殿下，曾經將太子殿下派往邊關鍛鍊過幾年。而我們這些老人，皆是太子殿下的部下……」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在邊關的幾年，我們所有的將士對太子殿下心悅誠服……不僅僅是我們，天下人皆知太子乃是未來的天子。而太子殿下愛民如子，深受民間無數人愛戴……」

  大長老仿佛想到了什麼，臉上似乎有幾分追憶感慨。

  而沈橋則是靜靜的聽著。

  這些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他未曾聽聞過。

  倒是聽說過那位前太子的確是一位好太子，也可能是一位好皇帝，只不過……

  「那一年，先皇病重，太子便回京監國了。就在我們所有人都以為，等到先皇駕崩之後，太子便會登基。這是所有人都公認的事情，就連先皇都非常疼愛太子殿下，事情早已經板上釘釘……」

  就在此時，大長老的情緒突然就激動了起來：「可是，太子殿下突然死了，突然就死了……」

  「暴斃？突然就暴斃！太醫說是正常死亡，沒有任何異樣，但是這怎麼可能？！！」

  「太子殿下那麼年輕，身體那麼好。太子殿下當年武學成就境界，不比我們低！」

  大長老咬牙切齒道：「當年，太子殿下剛年過三十罷了，便已經踏入了超一品之境，他怎麼可能會死的那麼早？怎麼可能？！！」

  沈橋臉上閃過一絲震驚。

  那位前太子，竟然是超一品之境的高手？！

  這個消息，讓沈橋意料未及。

  雖然說三十歲踏入超一品之境，跟大當家和李未晞相比起來的確是差得遠。

  但是……

  跟其他人相比一下，這簡直就已經是武學天才了好吧？

  沈橋猛然回頭看向大當家。

  而此時，大當家也正好望著沈橋。

  似乎看出了沈橋眼神中的疑惑，大當家輕輕的搖頭，輕聲道：「這種級別的高手，不會輕易死。」

  沈橋猛然明白了過來。

  果然有貓膩！

  超一品是一個檻，邁過了這個坎的高手，怎麼會無緣無故突然就死了？

  前太子突然暴斃，果然是有原因的。

  有人故意害死了前太子？！

  沈橋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是誰幹的？

  什麼人才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能悄無聲息的害死當年已經監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並且，這位太子殿下還是超一品之境的高手！

  這個難度……不亞於登天啊？！！

  沈橋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唐家的身影。

  當年太子暴斃，唐家的下人曾經出現在太子府。

  太子暴斃的前後，一定跟唐家脫不了干係。

  但事情是唐家所為嗎？

  沈橋不太確定。

  唐家雖然龐大，但是想要害死前太子……

  害死一個太子不難，以唐家的權勢說不定能辦到。

  但是想要害死一個超一品之境的高手，那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除非……

  唐家有高手！

  有比超一品更厲害的高手！

  沈橋的眼神猛然警惕了起來，心中多了幾個心眼。

  ……

  「所以，太子殿下被人害死……你們就造反了？」

  「太子殿下，定然是這狗皇帝害死的！」

  大長老的眼神中，此刻全是痛恨神色。

  回憶起這些往事，此刻他的眼眶竟然都有了幾分血絲。

  「太子殿下愛民如子，對我們，對天底下的百姓不知道多好。他本應該成為一代明君，流傳千古。但是，最後卻被奸人所害……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幫太子殿下報！」

  沈橋微微皺眉：「你們怎麼知道……是當今陛下害死了前太子？」

  若是沈橋沒記錯，當年前太子暴斃之後，先皇大受打擊，本就病重，沒多久便直接去世了，也沒留下遺照。

  於是乎，便出現了皇子奪嫡的戲碼。

  那一年，宮中動盪不安。

  也曾有人猜測過是有人害死了太子殿下，但是，誰也說不出個已然來。

  而當時，最有希望上位的三皇子和九皇子爭的你死我活。

  而最後，誰也沒想到，是如今的陛下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

  在很多人眼裡，陛下其實很大一部分是運氣好。

  三皇子和九皇子斗的你死我活，元氣大傷，才給了如今趙皇的機會。

  或許他自己都沒想到，最後是他成為了贏家。

  在這樣的情況下之下，大長老又怎麼能肯定，是如今的陛下下的手！

  「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大長老咬牙切齒道：「為了給太子討回個公道，我們從邊關回來，結果卻被這個狗皇帝說成了叛亂。於是我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造反了……若不是他幹的，他怎麼會心虛不敢讓我們回京？」

  沈橋：「……」

  沈橋突然有點想建議眼前這傢伙先去多讀點書。

  趙皇為什麼不讓他回來？

  這不是廢話嗎？

  這幫人乃是守衛邊關的將士軍隊，他們的職責是守衛邊關。

  沒有任何命令他們擅離職守，不被當成是叛亂才怪了！

  就這，他還把當今陛下當成了害死前太子的真兇？

  雖然沈橋的確對如今的陛下並沒有太大的好感，也不想幫他說話。

  但是這一口黑鍋，未免也有些太莫名其妙了。

  沈橋多半覺得，眼前這傢伙，定然是將前太子身死的悲傷和憤怒，全部都發泄到如今趙國身上來了。

  想到這裡，沈橋突然嘆了口氣。

  這麼說來，眼前這個大長老……其實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如此鍥而不捨的造反，只是為了幫主子討回一個公道。

  是真愛沒錯了！

  只不過，沈橋卻也並不認同他這種報復的方式。

  「你為了幫前太子報仇，但你可知道天龍教這些年，害死了多少黎民百姓？」

  沈橋看著他，冷笑一聲：「你總說前太子愛民如子，若是前太子泉下有知，得知你們如此隨意殺害老百姓，你覺得前太子會有何感想！」

  大長老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眼神中閃過一絲堅決：「為了給太子殿下報仇，這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我是一個罪人，我願意承擔這一切的後果！」

  「沒救了！」

  沈橋搖搖頭。

  他一點都不同情眼前此人。

  大長老冷眼瞥了沈橋一眼：「你怎麼會懂我們與太子殿下之間的情意，你這樣的狗官怎麼會懂？」

  沈橋突然很想笑，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成為別人口中的狗官？

  不過，雖然想笑，但是狗官這個名字放在自己身上，的確不好聽。

  沈橋瞥了他一眼：「我為什麼不懂？」

  「你以為，就你的太子殿下死的冤？」

  「難道我沈家一門上百口人命，他們難道就死的不冤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