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長旭的得意沒能笑多久,隨著李未晞的出現,徹底沒了聲息。
然後,灰溜溜的跑了。
這讓沈橋有些惋惜。
這個曾長旭不按套路出牌。
按照正常邏輯來說,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在沈橋面前各種顯擺,然後仗著自己大理寺卿之子的身份對沈橋意圖不軌……例如試圖嚴刑逼供之類什麼的?
正常的套路裡面似乎都是這樣做的。
然而曾長旭沒有。
他好歹不算是沒腦子的人。
沈橋就算現在下獄了,背負著殺人嫌疑。
但是,他依舊還是太子太傅,他現在是不敢動沈橋的。
再者,他又不是不認識李未晞。
他要是這麼光明正大的對付沈橋,曾長旭完全有理有據相信李未晞會去他家抽他……
「你怎麼又來了!」
沈橋看了一眼李未晞,不知道她為何去而復返。
李未晞目光瞥了一眼旁邊的獄卒:「開門!」
獄卒的臉上,露出了無比憋屈的神色。
欺人太甚。
巡捕司的人跑到他們大理寺來放肆,竟然還對他們指手畫腳……
太過分了!
獄卒滿懷悲憤,老老實實的去開門了……沒辦法,眼前這位得罪不起。
門開了,李未晞踏入了牢房中。
沈橋一瞧,笑道:「怎麼,你是要來陪我嗎?」
李未晞並沒有搭理沈橋的話,而是目光很認真的看著沈橋:「我去了司徒家。」
「然後呢?」
「沒有結果。」李未晞平靜道。
沈橋有些意外:「你沒調查到什麼?」
李未晞看了沈橋一眼:「你覺得,我能調查到什麼?」
沈橋愕然,隨即開口問道:「那你去司徒家幹了什麼?」
「我見到了蘇瑾。」李未晞平靜開口道:「她很冷靜。」
「然後呢?」
「……」
李未晞開口道:「沒有了。」
「就這?」
「……」
沈橋神色有些愕然,這這會不會有些太敷衍草率了?
她跑去司徒家,結果就是看了一眼司徒雲天的妻子,別的什麼都沒做?
那她能看出個什麼來?
不過……
望著李未晞很平靜的眼神,沈橋突然微微皺眉:「等下,你說你看到了誰?」
李未晞看了沈橋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蘇瑾。」
「他是司徒雲天的妻子對吧?」沈橋確認道。
李未晞點點頭。
沈橋眉頭緊皺:「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司徒雲天與他妻子的關係不錯,兩人相敬如賓多年,在京城口碑似乎不錯吧?」
李未晞奇怪的看了沈橋一眼,不知道沈橋為什麼會對這個感興趣。
不過,她還是點點頭:「沒錯。」
司徒雲天與她妻子算是一對模範夫妻,在京城口碑名聲也相當不錯。
他的這位妻子,出生自一個小家族,具體來歷倒是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這位妻子很低調,平日裡幾乎不出門。
「既然司徒雲天跟她的妻子感情這麼好,司徒雲天死了,她怎麼可能沒有任何反應?」
沈橋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隨即望著李未晞:「我問你,如果換成是你的話。你的丈夫要是被我殺了,你會怎麼辦?」
李未晞冷冷的看著沈橋,沒說話。
沈橋等了半天,沒等到李未晞的回覆。
詫異道:「你……」
然後,他才注意到李未晞的神色不太對。這才想起了他剛剛的問題,好像有點問題……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假設,假設你的丈夫被我弄死了……雖然不是我殺的,但是跟我有脫不開的關係……你會怎麼辦?」
「……」
李未晞還是沒說話,只是眼神逐漸不友善了起來。
「你怎麼不說話?」
「……」
「這個問題很難嗎?」
「……」
「你該不會是捨不得殺我吧?」
「……」
李未晞轉身離開,邁開大長腿朝著外面走去。
「哎呀,我開個玩笑的而已,你別當真!」
沈橋拉住了打算離開的李未晞。
李未晞只是用冷冷的眼神注視著他。
已經習慣了被死亡凝視的感覺,沈橋對此開始免疫了。
也就是俗稱的膽肥。
「你想,按照常理來說,司徒雲天的死跟我脫不了干係,更別說司徒行司徒白兩兄弟。這兩人,可都是死在了我手裡……」
沈橋開口道:「你覺得,兒子和丈夫都死了,你覺得,她會不會報復?」
「你再仔細想想,她會不會把所有的帳全部都算到我頭上來?」
沈橋似乎想到了什麼,冷笑一聲:「換成是我,要是不報這個仇,我都咽不下這口氣!」
聽完沈橋的分析,李未晞猛然抬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一定有問題!」
沈橋微微眯著眼睛:「你再去一趟司徒家……我覺得,應該就有答案了。」
李未晞聽完,轉身離開。
牢房中的沈橋,暗自嘆了口氣。
希望,不要跟他想的一樣。
司徒府。
李未晞再次踏入其中。
門口的下人不敢阻攔。
李未晞直奔前廳。
前廳空蕩蕩,沒有人。
李未晞冷眼看了一眼旁邊的一個丫鬟:「蘇瑾呢?」
「夫人在後院!」
李未晞朝著後院走去。
踏入後院,寂靜無聲。
李未晞皺眉,正打算再問下人時,突然,她鼻子微皺。
她嗅覺到了什麼。
職業的敏感,讓她聞到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李未晞快步的走進院子裡,隨即推開了另一側的一個房間。
房間裡。
蘇瑾正坐在床邊,身子靠在牆壁邊。
她的眼睛瞪的圓圓的,嘴巴微微張開。
床鋪上,鮮血直流。
死不瞑目!
「啊!」
身後,跟著過來的下人瞧見這一幕,頓時驚呼一聲。
「夫人死了!」
……
「自殺了!」
大理寺內。
聽完李未晞的贅述,沈橋嘆了口氣。
「跟我預料的如出一轍……這一次,我算是惹上大麻煩了!」
李未晞望著沈橋,神色此刻也非常凝重:「她為何要自殺?」
「為什麼?」
沈橋苦笑一聲:「你覺得,還能是因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沈橋。
她要陷害沈橋。
事情是她做的,想要找到真相和證據就只能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她死了,死無對證了。
那麼一切真相和證據就全沒了。
蘇瑾她這是要用自己的死來拖著沈橋一起完蛋。
李未晞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臉色驟然冰冷下來。
看似很簡單的事情,此時卻仿佛陷入了死局一般。
蘇瑾擔心被找到什麼真相和證據,選擇了自盡。
她死了!
沈橋的證據就落空了。
那麼接下來……
沈橋眼神猛然一沉:「蘇瑾她一個人肯定是陷害不了我的,她的背後,一定還有人。」
李未晞看向沈橋,此時,她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唐家!」
「除了他們,沒別人了!」沈橋冷笑一聲。
沈橋在京城最大的秘密就是他的身份,而最想要沈橋死,死的理所當然的,只有那背後當年的真兇。
唐家此舉,無疑是證實了沈橋的猜測。
當年沈家的滅亡背後,跟他們逃脫不了干係。
似乎瞧著李未晞蠢蠢欲動,沈橋趕緊阻止了她:「你可別衝動,唐家不是一般人,你千萬不要做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你別打上唐家啊!」
李未晞看了沈橋一眼,沒說話。
顯然,她是有這個想法的。
沈橋又嘆了口氣:「現在,就只能看陛下那邊了……我要賭一下,賭一賭我在陛下心目中的重要程度。賭一下……他會不會幫我一程。」
李未晞眸子中閃耀著什麼,什麼都沒說。
……
禮部侍郎之子被太子太傅殺害了的消息,在京城不斷的發酵。
不知道經由誰的手,傳到了民間。
一時間,在民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畢竟沈橋算是一個名人,前段時間在京城成為最大的熱點。
整個京城男女老少,都記住了沈橋的名字。
也記住了這麼一位有才華,並且不畏權貴的年輕人。
然而,突然就傳出了沈橋殺人的消息。
一時間,整個京城的風向一下子就變了。
「我就說那個沈橋不是個什麼好人了吧,以為有點才華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殺人?他也真的敢!」
「再有才華,也只是個殺人犯。我們絕對不能縱容這種人的存在,他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們要上書,我們去宮門外抗議,要讓陛下嚴懲這個殺人犯……」
俗話說得好,自古文人相輕。
文人之間的鄙視鏈通常是最嚴重的。
個個清高,並且極其看不起他人。
先前沈橋的存在,壓了所有人一頭,讓京城一眾才子憋屈的很。
憑什麼大家都那麼普通,就你一個人這麼優秀?
此時沈橋一出事,他們這些人立刻跳了出來。
開始指責沈橋,抨擊,說他們早就知道沈橋不是個好人,一看就肯定是個罪犯……
在有心人的煽風點火之下,事情愈演愈烈。
一時間,幾乎鬧到了滿城皆知。
……
「我們去劫獄吧!」
寒醇樓內。
徐老漢一眾人匯聚在樓上房間裡。
房間裡,基本上都是寒醇樓的核心成員。也是沈橋組建的情報站最值得信任的人。
這些人裡面,相當一部分都是從葉家寨出來的,忠心沒有任何問題。
除了他們之外,林言林沁此時也在場。
沈橋被抓,最擔心的應該就是他們了。
現在京城外面的傳言越來越不利,他們很擔心沈橋出事。
於是乎,徐老漢提出了這個建議。
「咱們去劫獄,把公子救出來吧?」
這個建議,立刻得到了在場葉家寨舊部眾人的一致好評。
大家紛紛舉雙手贊成。
「沒錯,咱們去劫獄,把公子救出來。」
「咱們在京城勢力這麼大,還有諸多高手護衛,大理寺外的衙役根本不值得一提。」
「把公子救出來之後,咱們直接闖出城去,回蘇州。那裡才是我們的地盤。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們占山為王,重操老本行……」
「……」
議論紛紛,甚至有人提出了實在不行到時候重操山賊的老本行。
「不行,不能劫獄!」
就在人群意見逐漸一致的時候,一致沒有開口說話的林沁總算是開口了。
她再不站出來,怕是這幫人真的要去劫獄了。
「現在事情還沒到最壞的腳步,你們現在要去劫獄,那就是害了沈橋!」
雖然林沁此時心中也很焦急,沈橋被抓,最擔心的人就是她了。
但是她知道,現在沈橋不在。這裡目前沒有一個能拿主意的人。這些人本就是沒讀過什麼書,根本不知道事情嚴重性。
若是林沁不阻止他們,怕是他們真的就會去劫獄。
到時候,事情才是真的不可挽回了。
眾人的目光看向林沁,雖然這些人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是葉家寨的舊部。
就連徐老漢也是忠實的大當家黨。
然而,他也是知道眼前這位姑娘跟公子之間的關係很不一般。
至於是什麼關係,徐老漢不敢想。
現在沈橋不在,他們這些人沒有主心骨,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而眼前的這位林姑娘,也是讀過書有大文化的人。
所以她一開口,其他人也都聽從。
「那林姑娘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對啊,總不能讓我們什麼都不做吧?」
「萬一公子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
眾人議論紛紛。
「都先別急!」
林沁雖然也著急,但此刻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其實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到底應該怎麼做,但是絕對不能衝動。
「你們想辦法派人去宮中調查一下情況,看看宮中現在怎麼樣了!然後……」
林沁開口道:「調查真相,一定要把真相調查出來。想要救出你們公子,就比如要找出陷害公子的真兇。那麼,就需要靠你們的人脈了……」
冷靜下來的林沁,開始安排這些人。
等將所有人都安排完之後,旁邊的林言問道:「那我呢?沁兒,我該去做點什麼?」
「你?」
林沁看了他一眼:「你什麼都不做就是最大的幫忙。」
林言:「……」
……
宮中。
御書房內。
「陛下,禮部侍郎又在外面求見!」
有太監來匯報。
「他怎麼又來了?」
正在批閱奏章的趙皇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頭疼不已。
這幾天,這個禮部侍郎陳平天天來哭訴。
不止如此,整個京城似乎現在都要亂了套。
這幾天,彈劾沈橋的奏摺已經快堆滿桌子了。
彈劾的理由,趙皇不用看都清楚。
沈橋這一次……可算是惹了大麻煩了!
「你說,朕應該怎麼做?」
面前的宦官太監小心翼翼道:「陛下恕罪,奴才不知。」
「哼,這個沈橋,倒是真的會給朕惹麻煩。」
趙皇冷哼一聲。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御書房內。
正是趙皇身邊的那位老宦官。
「你先下去吧。」趙皇擺擺手。
等到太監離開之後,趙皇的目光看向老宦官,緩緩開口。
「到底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