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晞突如其來的畫風，讓沈橋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試圖從李未晞的臉上看出點什麼，看出她的真實想法，真實目的。
然而沈橋失敗了。
李未晞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
沒有生氣。
也沒有高興。
像是很平靜的在訴說著這件事情。
但不知為何，落在沈橋的耳里，他總覺得怪怪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妻子很正常的跟自己的丈夫說，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別的妖艷賤貨了……
雖然李未晞還不是沈橋的妻子，林沁也不是妖艷賤貨，但給沈橋的感覺就是如此。
太突兀。
太不習慣了。
畢竟，他面前站著的可是李未晞啊！
這還是他印象中的那個李未晞嗎？
「所以，你不生氣嗎？」
沈橋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
「為什麼要生氣？」
李未晞的回答依舊跟剛才一樣。
只不過，這一次的語氣中，似乎帶了一絲不一樣的語氣。
李未晞的目光望著前方，淡淡道。
「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沈橋愣在了原地。
這話……
聽起來怎麼就那麼不對勁？
雖然李未晞說的話沒有一點問題，但是沈橋就是感覺不太對。
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
這語氣，怎麼似乎有幾分賭氣的感覺？
是自己的錯覺嗎？
沈橋愣神了許久。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發現李未晞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沈橋快步跟上，重新跟李未晞並排。
沈橋時不時回頭望著李未晞，似乎想說什麼。
但此時的李未晞，神色又終於恢復了平靜。
想了許久，沈橋還是把本該說出來的話咽了回去。
說出來，就顯得很渣了！
主要是他目前來說，還沒有一個合理的身份去開口。
沈橋暫時過不起自己這一關。
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看緣分的。
沈橋跟李未晞之間的關係，其實已經到了一個瓶頸，兩人的關係，已經無法再進一步。
至於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當家便是擋在兩人面前最大的問題。
有大當家的存在，他們兩人的關係，就永遠不可能再進一步。
所以，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當然，無解的答案，卻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沈橋隱隱感覺，缺少了一個契機。
至於契機是什麼，他不清楚。
沈橋內心幽幽的嘆了口氣。
以前看別人的故事，看別人在古代三妻四妾，王霸之氣一展露，姑娘就眼巴巴的送上門來，並且三妻四妾甘願服侍一個男人，相處的還如此融洽？
怎麼到了沈橋這裡，別說是甘願服侍一個男人了，還想相處融洽？見面沒打起來就已經算是燒香拜佛了。
故事果然都是唬人的。
這渣男，果真不是好當的。
沈橋暗自嘆氣時，旁邊的李未晞終於又開口了。
「你殺了司徒行？」
她的語氣雖然帶著幾分疑問，但眼神很平靜。
就仿佛是在說，人就是沈橋殺的。
十分肯定。
沈橋又嘆了口氣。
李未晞不愧是巡捕司最厲害的捕快。
當外界有心人都只是猜測之外，李未晞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沒錯，是我殺的!」
沈橋點點頭：「他該死。」
這種事情，沈橋自然沒打算瞞著李未晞。
雖然也根本瞞不住。
沈橋也相信，李未晞並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果不其然，對於沈橋的承認，李未晞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情緒。
她果然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如今來問沈橋，只不過是按例確認一下罷了。
「司徒雲天不會善罷甘休的。」
李未晞回頭看了沈橋一眼，沉默了一下，這一次臉上難得終於多了幾分別的情緒。
似乎是有些擔憂的神色。
沈橋看出了她的擔憂，點點頭：「我知道，但司徒行他該死……」
司徒行的確該死！
他早就該死了！
要不是他先前還有點利用價值，早在當初他剛落在沈橋手裡的時候，沈橋已經弄死他了。
沈橋不是什麼善良的人，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有些仇不快點報，沈橋心裡不痛快。
再者……他放過司徒行，司徒行不會放過他。
司徒行是知道沈橋真實身份的人，這一次他落在沈橋的手裡，吃盡了苦頭，他內心對沈橋的恨意已經無窮無盡。
對於他這樣的紈絝子弟來說，一旦被恨意吞噬了腦子，他做出來的事情就不會經過腦子。
沈橋放了他，他一定會想辦法腦報復沈橋。
而他報復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沈橋的真實身份公之於眾。
沈橋自然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所以，他必須死！
當然，司徒行死了，沈橋需要面臨的還有另一個大問題。
司徒雲天！
他同樣也是最清楚沈橋身份的人。
「司徒雲天的兩個兒子都死了，司徒家主脈，已經斷後了……」
李未晞眼神閃過一絲複雜和擔憂：「現在的司徒雲天，已經有些陷入瘋癲了。接下來，他恐怕……」
李未晞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沈橋已經聽明白了！
接下來司徒雲天的報復，恐怕要比想像要來的兇猛。
司徒家已經斷後了！
在這個年代，斷後對於司徒雲天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甚至，是能將他逼上絕路的打擊。
作為一個傳統之人的司徒雲天，以後有何臉面去見司徒家的列祖列宗？
已經失去了所有兒子的司徒雲天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無人得知。
這種感覺，就如同一個正常的人，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太監。
這樣巨大的落差和改變，定然會讓一個人的心理都產生扭曲的變化。
至於司徒雲天會有什麼樣的報復，沈橋心裡早就有數了。
司徒雲天是清楚沈橋乃是沈家後人這個真實身份的人，他先前之所以不敢泄露出去，是因為那背後的人不允許他這麼做。
若是他敢違抗，恐怕整個司徒家都會有難。
但如今，司徒雲天已經斷後了。
天知道，此時的司徒雲天，是否還會把這些放在眼裡？
反正他司徒雲天已經斷後了，司徒家等到他死後也差不多就散了。
那麼，司徒雲天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似乎都不意外了。
「我知道！」
沈橋點點頭，道：「如果不出意外，想必他很快就會將我的身份暴露出來。」
李未晞看了沈橋一眼：「你不擔心？」
「擔心。」
沈橋臉上的表情平靜，看不出一絲擔心的模樣。
李未晞微微皺眉。
她不清楚沈橋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人已經殺了，後果已經造成了。即便是我現在再擔心，司徒行也不會復活了。」
沈橋搖搖頭。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一旦做了，沈橋就不會後悔。
即便是司徒行現在復活在沈橋面前，沈橋也一定會再讓他死一次。
「不過，我在賭！」
沈橋緩緩開口。
「我在賭……司徒雲天他背後的人，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李未晞突然停下了腳步，猛然回頭盯著沈橋。
「我的身份一旦暴露，雖然我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地步，但司徒雲天背後的那些人，極有可能暴露出他們的身份來……一旦事情公開，有些事情就隱瞞不住的。對於他們來說，這絕對是得不償失的。所以，他們絕對不會允許我的身份在這個時候就暴露。他們還沒準備好，還沒準備好怎麼對我一擊必殺，自然是不會暴露我的身份的……」
「所以，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讓司徒雲天閉嘴。司徒雲天如果不想閉嘴，那麼……他們就會想辦法讓司徒雲天閉嘴。」
「甚至是……不惜一切手段。」
沈橋平靜的開口。
然而所提起的話題，卻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
司徒府。
府上，一片慘澹。
整個司徒府，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沉浸在悲傷中。
司徒府上下，掛著白簾白燈籠。
靈堂當中，哭成一片。
幾位中年婦女哭成一團。
人群中，司徒雲天靜靜的站在那兒。
一動不動，猶如一個死人。
「我的行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旁邊，一位中年婦女哭的那叫一個慘：「你大哥才剛走，你如今也走了，你讓娘一個人怎麼活啊……」
哭的那叫一個悽慘，那叫一個滲人。
最後，竟然直接暈倒了過去。
「夫人，夫人！」
旁邊的丫鬟趕緊扶住了中年婦女。
「送夫人去休息。」
司徒雲天終於動容了，開口吩咐。
隨即目光瞥了一眼靈堂其他人：「你們也都先下去吧。」
很快，靈堂的人退出之後。
整個靈堂里，只剩下了司徒雲天一人。
他目光望著靈堂中，眼神陰沉，深邃。
還有，深深的恨意。
「行兒，白兒，你們放心，爹一定幫你們報仇。爹一定會讓那個沈橋死的很慘。到時候，爹一定拿他的腦袋給你們祭奠，一定！！！」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靈堂外。
「老爺要見你！」
司徒雲天轉身，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來人。
隨即，快步的踏出了靈堂。
……
一間昏暗的房間裡。
牆邊擺著一副佛像，佛像下，靜靜的坐著一位老者。
老者閉目養神。
老者身前的不遠處，司徒雲天靜靜的站在那兒。
神色陰沉，沉默不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者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看了司徒雲天一眼，緩緩開口：「節哀！」
聽到這話，司徒雲天陰沉的臉色，浮現出了一絲激動。
「我兩兒都死在了他手裡，我與他不共戴天！」
「此子的確要除，但不是現在！」
老者神色漠然道：「他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想要除掉他，並不容易。」
「我已經等不下去了！」
司徒雲天眼神微紅，咬牙切齒：「我兩兒慘死在他手上，我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他活著？」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現在要除去他，談何容易？」
老者開口道：「他如今乃是陛下身邊紅人，又是太子太傅。此時除他，太容易打草驚蛇，莫為了一時衝動，壞了我們的大計！」
「一時衝動？」
司徒雲天眼神中閃過一絲冷笑。
「我早該殺了他的，我早該一開始就不應該輕視他，就該將他這個餘孽斬草除根的！」
「無論如何，他暫時不能動！」
老者沉聲道：「如今陛下早已對我們不滿，若是給陛下落下了把柄。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若是如此，休怪我不講情面！」
司徒雲天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他轉身離開。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默當中。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老者的身邊。
沒人出聲。
又不知道過了許久。
老者緩緩開口：「去盯著他，若是他敢輕舉妄動……」
黑暗中，那道身影的聲音冰冷：「殺了他？」
「殺不得！」
老者搖頭：「殺一個刑部侍郎，太容易引起陛下的注意了。」
「除了殺人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可以讓人閉嘴的辦法……」
「……」
沈家。
內院。
林沁房間裡。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房間裡卻沒有點燈。
府內的丫鬟剛剛靠近，就被趕了出去。
房間裡。
林沁坐在床邊，目光呆呆的望著黑暗處。
這個動作，她已經保持了好幾個時辰了。
腦袋空空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似乎什麼都沒想。
又似乎什麼都在想。
心裡很難受，很想大哭一場。
但是又感覺哭不出來。
氣氛似乎沒有到那個點，就連哭都哭不出來。
林沁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麼。
但就是感覺心裡落空空的。
偶爾腦海中回想起來了白天的畫面，不知為何，心中卻是猛然一緊。
亂！
很亂！
周圍靜悄悄的。
門外的丫鬟已經被她趕走了。
她誰都不想見。
就這樣沉默著。
持續沉默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似乎有了聲響。
隨即，房間門被緩緩的推開。
又是丫鬟來送餐了？
丫鬟已經來了四五次了，每一次都被她趕走了。
這一次，林沁連說話的心思都沒有。
就這樣吧。
然而，這一次推門進來之後，丫鬟卻一直沒有開口。
這種感覺很怪異。
讓林沁有些很是不喜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