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雷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緊隨著,幾道身影快步的邁入大廳當中。
「什麼人?」
白大人目光極其不善的看向門口。
當看到門口來人時,他渾身一震。隨即趕緊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哈腰恭敬道:「尚書大人,您,您怎麼來了?」
白大人能在京城這樣的地方混上一官半職,自然是有點本事的。
不說其他的,至少對於京城各大官員和官員子弟的名字和模樣記了個大半。
在這個扔塊磚都能砸中四五個五品官的地方,認清形勢很重要。
他一眼就認出了出現在巡捕司的來人,正是當朝的禮部尚書徐大人!
只是,這位尚書大人為何會來此?
還有,他剛才說什麼?
徐大人踏入巡捕司,眼神掃視了一圈大廳,當看見十幾位護衛將沈橋包圍在其中,他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白大人不明所以,解釋道:「尚書大人,下官剛抓到一位襲擊官吏的罪犯,此人極度危險,下官正打算派人將他捉拿起來。」
「哦?」
徐大人眼神略微陰沉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司徒行一眼:「他襲擊哪位官吏了?」
白大人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眼前這位的確是禮部尚書大人,今日這位大人為何會來到巡捕司?
禮部跟巡捕司可不是一個衙門啊?
而且看尚書大人這氣勢,似乎有些來者不善?
不過,尚書大人發問了,他自然是要老實回答的:「回徐大人,此人剛才襲擊了我巡捕司的衙役。」
「他為何要襲擊衙役?」
白大人楞了一下,回頭偷偷看了司徒行一眼,道:「此人來路不明,他之前打傷了司徒公子的手下,我等將他傳訊來巡捕司,卻沒想到此人不服管教,打傷了衙役……」
「哦?是這樣嗎?」徐君生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司徒行。
被徐君生看一眼,司徒行只感覺渾身有些不舒服。
但他的神色,卻也無比恭敬起來。
沒辦法,眼前這位,可是六部之一的尚書啊!
雖說只是個沒有什麼太大實權的部門,但畢竟尚書也是尚書。
從職位上來說,是要比他爹還要大上一級的人。
在眼前這位尚書面前,司徒行就算再紈絝,也不敢隨便造次的。
「徐大人,白大人所言,皆是真的。」
司徒行雖然不知道徐大人為何會關心這樣的小時,不過還是道:「此人打傷了我的護衛,又剛才打傷了巡捕司的衙役,徐大人可要小心,此人很危險。」
徐大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看向被人群包圍的沈橋:「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見到徐君生到來,沈橋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先前的風輕雲淡,並不是真正的平靜。
畢竟他他眼前有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護衛,沈橋如今身手雖然已然不俗。
但想要同時對付十幾個護衛,也沒有那麼容易。
稍有不慎,可能就會中招。
徐大人及時趕到,也讓沈橋免受了一番苦戰。
要不然,沈橋就不確定到底是他被這些侍衛撂倒,還是他大鬧巡捕司了。
至於後果,沈橋並不關心。
也並不放在心上。
尤其是被眼前這位白大人和司徒行釣魚執法,沈橋更是沒有放在心上。
想要將他流放充軍?
那還得看當今陛下答不答應……
沈橋想了想:「他們所說的……大概是真的。」
「大概?」徐大人一愣。
還有這種說法?
沈橋瞥了一眼白大人和司徒行:「我的確是打了他的護衛,只不過是他的人先跑到我家裡來找麻煩。至於打了巡捕司的人,乃是因為他們想對小侄動用私刑……」
聽到私刑,徐大人的眼神猛然變了,回頭盯向白大人:「你們要對他動用私刑?」
「徐大人冤枉啊,絕無此事!」
白大人連忙道:「全是這小子誣告,我等怎麼會對他動用私刑?在場這麼多人,都可以作證的。」
動用私刑這種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了。
只不過,這種事情當然不能放在明面上來講。
沈橋冷笑道:「這裡都是你們的人,他們當然是挺你的。」
白大人眼神閃過一絲色厲內荏,道:「小子,你不但打傷了我巡捕司的人,還血口噴人,斷然不能留你。來人,給我把他拿下!」
徐大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我讓你動手了嗎?」
白大人頓時一愣:「徐大人你……」
「我再問你,你們是否要對他動用私刑?」徐大人神色極為不善的盯著眼前的白大人。
白大人感覺到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面對徐大人的質問,他只能搖頭:「徐大人明鑑,絕無此事啊,你可千萬不要聽信此人胡說八道。此人乃是從外地而來,身份不明,多半是不安好心……」
「徐伯父,你聽清楚了吧。」
一旁傳來了沈橋的聲音:「聽清楚,這個人是如何信口開河往小侄身上潑髒水的吧?」
「徐,徐伯父……」
原本還打算繼續開口的白大人,聽到這個稱呼,頓時一愣。
什麼徐伯父?
誰是徐伯父?
他在喊誰?
白大人臉上的表情逐漸愣住。
他回頭看了看沈橋,又看了看徐大人。
腦海中頓時湧現起了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
難道……
難道此子竟然認識徐大人?
白大人身子一顫抖:「徐,徐大人,莫非,你,你們認識?」
徐大人陰沉著一張臉,冷冷道:「沈侄子乃是我故人之友,你覺得呢?」
果然認識!
一瞬間,白大人只感覺天旋地轉。
這,這他娘的是怎麼回事?
白大人差點沒站穩。
許久之後,他臉上才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誤會,這都是一場誤會……」
「你們真的是好大的膽子啊!」
徐大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白大人臉上堆出笑容,連聲道:「誤會,都是誤會……下官沒想到他竟然是徐大人你的故人之友,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白大人此時整個人都是懵了。
不是說這個傢伙只是一個外地來的人嗎?
不是說他在京城毫無根基嗎?
這傢伙,他怎麼會認識禮部尚書大人?
白大人回頭看向司徒行。
此時,司徒行眼神也是震驚和滿是不敢置信。
這個鄉下佬他不是從外地來的嗎?
為何他會認識禮部尚書徐大人?
怎麼又成了故人之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徐大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司徒行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沈橋:「他,他怎麼會是……」
徐君生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莫非覺得,老夫是在騙你?」
「不敢!」
司徒行一個激靈,頓時連連搖頭。
開什麼玩笑。
眼前這位可是尚書大人,他就算再紈絝,也知道什麼人不能得罪。
「你們真是好大的狗膽!」
徐大人的臉色陰沉,盯著眼前的這位白大人:「無故對他人動用私刑,誰給你的權力。」
「我……我……」
白大人嘴唇顫抖著。
先前他還想著狡辯,想著如何糊弄過去。
但那裡知道眼前此人竟然與徐大人竟然相識。
這下可是隱瞞不住了。
他想解釋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求助般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司徒行。
這件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白大人希望他能幫忙開口說話求求情。
然而,司徒行此時自己都有點懵,自身難保,哪裡還有空顧及他?
徐大人一揮手:「來人,給我將他拿下!」
身後的侍衛頓時就要上前將白大人拿下。
「等等!」
就在此時,白大人一咬牙:「徐大人,你這就似乎有些過了。」
徐大人冷冷的看著他,「你說什麼?」
白大人此時緊咬牙,他知道今天可能是惹事了。
但他依舊還抱著一絲幻想。
「徐大人,此事乃是我巡捕司的事務。雖說下官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吏,但好歹也是受命於天子。你越過刑部想要抓捕下官,是不是有些越權了……」
白大人咬牙道。
他知道,他這番話定然會將這位尚書大人徹底得罪。
但他也沒有辦法了。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眼前這位雖然是尚書大人,但他終究是禮部的人。
巡捕司雖然如今已經逐漸脫離刑部,但名義上還是屬於刑部管轄。
這位禮部尚書大人想要繞過刑部來抓人,的確說不過去。
徐大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老夫還懲治你不得?」
白大人咬牙道:「即便是要懲治下官,那也得是刑部過審,尚書大人……你的確沒有這個權力……」
「好,很好!」
徐大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但此時這位白大人也已經豁出去了。
今日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這位禮部尚書大人官職的確很高,但他終究是禮部的人。眾所周知,禮部在六部中權力最小。
他可是堅定站在司徒公子,乃是刑部侍郎這一派之人。
今日的事情,只要這位尚書大人抓捕不了他,刑部侍郎大人定然會保他的。
「老夫沒有這個權力抓你,那老夫想問問你,陛下有沒有這個權力?」
徐大人冷冷道。
白大人也是一驚,不過又咬牙道:「尚書大人不必將陛下推出來壓下官,這等小事情,還無須勞煩陛下。」
「你抓了陛下的人,你覺得呢?」徐大人冷冷道。
「陛下的人……」
白大人臉上的表情一愣。
什麼意思?
「沈橋聽旨!」
徐大人轉身看向沈橋,突然出聲道。
沈橋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
徐大人這是進宮面聖了,帶來了陛下的旨意。
沈橋出聲道:「草民在!」
徐大人瞥了一眼沈橋:「傳陛下手諭,著沈橋明日午時從西門進宮覲見,不得有誤!」
「是!」
一旁的白大人,當聽到這番對話時,一瞬間,只感覺手腳冰涼,天旋地轉。
陛下,陛下他……
他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陛下怎麼會要見他?
他到底是誰?!
說完陛下手諭之後,徐大人回頭冷冷的盯著白大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
這一刻,白大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如果說剛才,他還能抱著僥倖心理的話,那麼此刻,他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來了。
眼前此人,他,他竟然是陛下要見的人。
他竟然想抓陛下看重的人。
能讓陛下親自單獨接見的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是一般人。
「來人,給老夫將他拿下!」
頓時有侍衛將白大人拿下,周圍其他人沒人敢動。
當牽扯到陛下後,沒有人再敢造次。
將白大人拿下之後,徐大人目光又冷冷的看向一旁的司徒行。
司徒行此時也懵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在他眼裡只是個鄉下佬的沈橋。
不但認識禮部尚書大人,甚至還能得到陛下的接見……
這他娘的他到底是誰啊?
「徐,徐大人……」司徒行臉上的表情有些牽強。
「司徒雲天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啊!」徐大人冷冷的瞥了司徒行一眼。
他可以動這位白大人,卻動不了眼前這個司徒行。
他畢竟是刑部侍郎之子,徐君生想要繞過刑部和巡捕司抓他,不太可能!
六部中,以刑部勢力最大。
即便是徐大人,也要讓著刑部幾分。
「今日之事,老夫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徐大人冷冷的看著他:「今日之事,老夫明日定會一五一十的告知陛下。我這位沈侄子,乃是未來東宮太子老師。你們這些人無故誣賴沈侄,此事,我定要向陛下,找你爹司徒雲天要一個交代!」
聽到這個消息的司徒行,只感覺心中一沉。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一旁的白大人聽到這消息,頓時一下承受不住,淨是直接昏闕了過去。
東宮太子老師……
這個身份,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
……
「爹,出大事了!」
當司徒行跌跌撞撞踏入司徒府,便大聲的喊了起來。
司徒府中,一片寂靜。
前廳中,一位中年男子正靜靜的站在廳中,神色沉重,臉上流露出幾分悲哀。
此人,便是京師刑部侍郎,司徒雲天。
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喊,頓時愣著一張臉:「如此莽撞,成何體統?」
「爹,出大事了!」司徒行連忙道。
「是不是你又闖了什麼禍?」司徒雲天臉色一沉。
知子莫若父。
自己這個次子什麼德行,他一清二楚。
先前他並不在乎,畢竟他還有一位極其優秀的長子。
他的長子,乃是他司徒家的驕傲。
然而,他的長子幾個月前卻永久的留在了蘇州。
想起此時,司徒雲天臉上便露出了幾分痛恨陰冷的神色。
這件事情,直到現在他還沒緩過神來。
「不是啊,爹,是那禮部尚書欺人太甚,他明日還要去陛下那裡告狀!」
司徒行忙不迭的告狀:「那禮部尚書欺人太甚了,還說帶來了什麼陛下的手諭,救了一個人,那傢伙好像是什麼未來東宮太子的老師……你說這不是扯嗎?那鄉下佬憑什麼成為台子老師啊?」
「你說什麼?」
司徒雲天聽到此話,猛然回頭盯著他:「東宮太子老師?」
司徒行不知道爹為何如此反應,但還是點點頭。
「他叫什麼?」司徒雲天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陰沉起來。
司徒行回想著:「好像叫沈,什麼……」
「沈橋?」
「沒錯,就是沈橋!」司徒行點頭:「爹你怎麼知道?」
「他終於來了!」
這一刻,司徒雲天眼神中的陰冷和怨毒完全沒有任何掩飾。
「你兄長的仇,可以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