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九年是哪一年?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問的猝不及防,問的林言當場就愣在了原地。
他哪裡知道永和九年是哪一年?
甚至蘭亭序全部內容他都不一定能認得齊,問他這個問題,怕不是在欺負他胖虎。
林言愣在原地,目光忍不住往沈橋身上飄,試圖求助。
然而沈橋的目光已經神遊天外。
我靠!
林言內心忍不住要罵娘了。
見眾人都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林言猶豫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訕笑,試探問道:「如果我說,這是我瞎編的……你們相信嗎?」
周圍一陣沉默。
顯然,沒人想到林言竟然給出了個這樣的答案。
「原來如此!」
許久之後,陳院長點點頭:「解開了我所有的疑惑了。」
這樣子,是相信了?
見狀,林言也微微鬆了口氣:「那個,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你們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行離開了?」
林言開溜了。
他覺得他不適合呆在這裡。
讓他作假騙人沒問題,但要是去騙陳院長,林言良心還是有些過不去。
良心承受了極大的煎熬。
在場的這些人,無論是哪一個文化水平都要比他高,這一點林言心裡還是有逼數的,繼續待下去,越可能暴露。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林言決定開溜。
溜的速度很快,趁著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林言已經溜之大吉了。
這個時候,沈橋才終於從神遊天外回來。
俗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林言不知道永和九年是哪一年,沈橋的確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了。
永和九年是他那個世界晉朝的年代,沈橋沒法解釋。
所以,他果斷的選擇了賣林言。
所幸,事情總算是被他糊弄過去了。
「老師,林言一定是在騙人,他不可能是王羲之!」
院子裡,林沁咬牙切齒氣憤道:「他要是有這等才華,他就不叫林言了!」
林沁才是在場對林言最了解的人,她根本就不可能相信林言的鬼話。
「如果他之前說的沒錯的話,寫出蘭亭序的那個王羲之,極有可能跟寫出『人面不知何處去』和『人生若只如初見』是同一個人……那個人很有可能是那位葉公子,絕對不可能是林言!」
聽到林沁的話,一旁的姑蘇牧一愣:「你的意思是,你提的這兩首詩,與蘭亭序是同一個人所作?」
「沒錯!」
林沁點頭,她之前從林言口中已經得知證明了這一點。
蘇州這麼多年了,怎麼會突然冒出兩位才華橫溢的人。
如果說寫出蘭亭序和寫出那兩首流傳千古名詩的人是同一個人,那就說得過去了。
否則,怎麼解釋蘭亭序和那兩首詩都跟林言有關?
姑蘇牧的眼神多了幾分震驚:「能寫出如此書法,又能作出流傳千古名詩之人,世間竟然還有如此能人?」
即便是以他的目光所看,這兩首詩都算得上是上上佳作。能寫出如此佳作不算什麼,畢竟他姑蘇牧在詩詞方面頗有自信。
他的巔峰之作,未必會比這兩首詩要差。
但是,若能作出上上佳作的同時,竟然還能寫出堪稱天下第一行書之人,這可就不得了了。
即便是姑蘇牧,也不得不對此人佩服至極。
「如此奇人,倒是真的想見上一面了。」
顯然,姑蘇牧也不相信那王羲之是林言。
「想見那王羲之,其實也並不難。」
就在此時,陳院長突然出聲道。
讓在場其他人一愣。
林沁驚奇道:「老師,難道你知道王羲之是誰了?」
陳院長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目光轉移到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沈橋身上。
「我說的沒錯,對吧?」
「呃……」
沈橋猝不及防,根本沒想到陳院長此時竟然會把話題轉移到他身上來。
問他幹什麼?他又不知……
沈橋開口變相裝傻,但卻對上了陳院長的眼神。
很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慈祥的目光。
但是,沈橋從他的眼神里讀懂了一些什麼。
他看出什麼來了。
沈橋突然明白了,剛才林言試圖向他求助的動作,顯然沒有瞞過陳院長。
於是,沈橋笑了笑:「陳院長果然聰明,的確說的沒錯。」
林沁和陳雪茶都是一頭霧水。
怎麼回事?
陳院長怎麼突然跟沈橋聊起來了?
兩人說什麼呢?
「後生可畏啊!」陳院長望著沈橋,忍不住感嘆:「我大概知道李家那女娃為何要向我推薦你了,才華橫溢又深藏不露,不錯不錯。」
「陳院長謬讚了,我受之有愧。」沈橋搖搖頭。
才華橫溢跟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陳院長似笑非笑道:「所以,我應該稱呼你沈橋,還是王羲之?」
「什麼?!」
聽到陳院長的話,沈橋還沒反應,旁邊的林沁已經驚聲了。
她看了看沈橋,又看向陳院長:「老師,你是說他……他是王羲之?!」
他怎麼會是王羲之?
這個混蛋王八蛋的傢伙,怎麼會是能寫出蘭亭序的王羲之?
老師是不是搞錯了?
不只是林沁,在場的陳雪茶和姑蘇牧眼神中也是冒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沈橋怎麼會是王羲之?
他怎麼可能是?
沈橋搖搖頭:「院長你這就說笑了,我是沈橋,並不是什麼王羲之?」
聽到沈橋開口,林沁頓時鬆了口氣。
果然,他不是王羲之。
就說呢怎麼可能!
在林沁眼裡,那王羲之可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怎麼可能寫出如此水平的書法?
沈橋如此年輕,怎麼可能是他?
林沁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現在看來,果然是老師猜錯了。
「你能瞞得過他人,恐怕是瞞不過我!」陳院長搖搖頭,看著沈橋:「那林言所說,也是受你指使的吧?」
「……」
沈橋沒說話了。
薑還是老的辣!
他能瞞得過其他人,想要瞞過陳院長,果然沒那麼容易。
一眼就被他看穿了所有。
攤牌了嗎?
「陳院長不愧是陳院長,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沉默了片刻,沈橋笑笑:「沒錯,林言的確是受我指使所言,他並非王羲之。情況特殊,情非得已,還請陳院長見諒!」
陳院長笑道:「年輕人不願意出風頭,能理解。」
原本已經安慰了自己的林沁聽到沈橋的話,頓時又睜大了眼眸:「你,你真的是王羲之?!」
林言是受他指使,故意所為?
那麼豈不是說,他就是王羲之?
這……
林沁只感覺自己三觀有點炸裂。
他怎麼會是王羲之?
他怎麼能是王羲之?
「我不是王羲之!」
沈橋搖頭,既然都已經被陳院長看穿了,再繼續隱瞞下去並沒有必要。
「這蘭亭序,的確是出自我手賣給林言的,但我並不是王羲之。」
「那你是如何得到它的?」林沁追問。
「這說來就話長了……」沈橋嘆了口氣:「記得是去年的一個冬天,我在家門口救下一位幾乎凍死的老前輩。老前輩為了感激我,便將這幅蘭亭序送給了我……至於老前輩的身份來歷,我並不清楚。老前輩將蘭亭序送給我之後便消失了,再沒有了消息……」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王羲之。
如果沈橋願意,他完全可以成為王羲之。
畢竟這副蘭亭序的確是他寫的,千真萬確。
但是這畢竟不是沈橋的東西,他受之有愧。他真要是承認了王羲之,那他可就算是侮辱了東晉時期的大書法家,還得向全國人民謝罪的……
於是,沈橋便扯了個故事。
等到沈橋講完故事,在場陷入了沉默當中。
林沁:「???」
陳雪茶:「???」
這個故事聽起來,怎麼感覺有點耳熟?
好像在哪裡聽說過類似的?
「既然是老前輩將它送給了你,那你為何又要賣給林言?」
「因為我窮啊!」沈橋道。
林沁瞪大了眼睛:「這等流傳千古之作,你竟然因為窮就隨意的就賣給別人了?」
沈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是一個粗人,不懂什麼文化藝術。既然它能換銀子為何不換?我窮的吃不起飯了,我還留著它幹什麼?再說了,讓它呆在一個願意欣賞它的人手裡,總好過在我手上蒙塵……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
林沁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
可是……又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
「你怎麼看?」
院子裡,只剩下了陳院長和姑蘇牧。
姑蘇牧微微沉默了幾分,隨即出聲道:「這蘭亭序,出自他手。」
語氣認定。
「這麼肯定?」
「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有些東西是掩飾不住的。」
姑蘇牧出聲道:「自信……他很自信,那個所謂的故事他在說謊,這蘭亭序多半是出自他手,不過他不願意承認……」
說到這裡時,姑蘇牧沉默了。
顯然,他沒有想到這一點。
沒有想到,蘭亭序竟然出自一位如此年輕之人之手。
太過於不可思議了。
哪怕是高傲如他,也被震驚的不輕。
究竟是要有何等天賦,才能在如此年輕做出寫出如此神作來?
姑蘇牧自認做不到。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陳院長忍不住感嘆,臉上多了幾分笑容:「你和沁兒都是我最得意的門生,可惜你志不在朝廷,沁兒又是女兒之身。這沈橋,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聽到此話,姑蘇牧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老師,你這是打算讓他……」
「再看看吧。」陳院長淡淡道,隨後再沒有開口。
……
……
「你真的是王羲之?」
「不是!」
「真的不是?」
「不是!」
「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從來不騙傻子。」
「……」
半響之後反應過來的林沁,氣呼呼瞪著沈橋:「你罵我!」
「我沒有。」
「你騙了我。」
「我騙你什麼了?」
「你之前就是在胡說八道,什麼救老前輩,什麼給你蘭亭序,都是假的……」
沈橋瞥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就,就是假的!」林沁找不到理由,但直覺告訴她,肯定是假的。
沈橋嘆了口氣:「你覺得,像我這種水平的人,是能寫的出蘭亭序的人嗎?」
林沁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橋,搖搖頭:「不像。」
在林沁眼裡,沈橋根本就不是她心目中想像的那個人。
沈橋擺擺手,不耐煩道:「那不就得了,我就是一個沒什麼文化的文盲,所以你就別瞎問了,有這功夫,趕緊去找個人嫁了吧,你年紀也不小了。」
「哼,我嫁不嫁人關你什麼事?吃你家大米了嗎?」林沁氣呼呼的瞪了沈橋一眼,微微眯著眼睛威脅道:「反正你一定在說謊,我遲早會把你的秘密揪出來的。」
「你隨意,你開心就好!」沈橋擺擺手。
他要回家,沒空搭理這姑娘。
走了一段時間,沈橋似乎察覺到什麼,回頭,發現林沁正跟在他身後。
「你跟著我幹什麼?」
「誰,誰跟著你了?本小姐回家不行嗎?」林沁哼道。
「你家在哪?」
林沁眼珠子轉悠:「哼,本小姐為什麼要告訴你?」
「算了,隨你!」沈橋翻翻白眼,跟女人是不能講道理的。
沈橋直接轉身回家了,等快到了酒鋪的時候,發現林沁竟然還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我已經到家了,你呢?」
「我,我也到了!」林沁哼道。
沈橋跟她較真了:「是嗎?那你家在哪?」
林沁頓時一揮手,指著沈橋身後一片街道說道:「這一排的房子都是我林家的,我想去哪就去哪,這都是我的家,不行嗎?!」
沈橋:「……」
他倒是忘記了這一點,他所租的酒鋪,好像就是林家的。當初是林言以極低的價格租給了沈橋。
這麼說來,林沁說這一排都是她家的,好像也完全沒什麼問題。
有錢就是任性啊……
沈橋嘆了口氣,決定不跟這個炫富的小富婆說話了,轉身進入了酒鋪。
而林沁得意的哼了一聲,也跟著走進了酒鋪,目光四處打量著四周。
「嗯?這裡就是你家?原來你是賣酒的呀?!」
……多難聽的稱呼。
「不會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哼!」林沁傲嬌的哼了一聲,目光又滴滴的打量著四周,對一切都很好奇。
尤其是看到了掛在牆上的那些書法作品和詩句,頓時眼睛微微一亮。
「這些……都是你寫的?」
沈橋沒有回答他。
而此時,聽到外面的聲音,巧兒的身影從後院走進來:「公子你回來啦?」
隨即,巧兒便看見了林沁。
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沁,小眼神兒中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