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裡。
曾縣令正坐在堂前,旁邊的師爺正在匯報著情況。
「兇手很狡猾,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的證據。雖說現場被翻的亂七八糟,但是並沒有損失任何的錢財,說明兇手並不是來謀財的……除此之外,沒能再找到任何線索了。」
聽完師爺的匯報,曾縣令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就沒有調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師爺搖搖頭。
曾縣令此時眉頭緊皺,似乎像是碰到了什麼難題了一般。
「一點線索都沒找到,那這起案子有點棘手啊。」
雖說已經抓到了一個嫌疑人,但是卻沒有確鑿的證據。
那個沈橋雖然無法解釋清楚昨晚他去了哪兒,甚至還撒了謊。但即便是這樣,沒有確鑿證據能夠定他的罪。
「派人繼續去查,順便去搜查一下這個沈橋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證據來。」
曾縣令沉聲道。
「是。」
雖然下達了命令,但曾縣令此時心裡還是一點底都沒有。
在這個沒有監控沒有指紋調取的年代,想要破一樁命案並不是那麼容易。
停頓了一下,曾縣令又出聲問道:「李捕快呢?」
「剛才似乎見她去了牢房。」
「牢房?」
曾縣令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有幾分不好看:「她要插手這起案子?」
旁邊的師爺不敢說話,一邊是得罪不起的縣令,一邊是更得罪不起的李捕快。
曾縣令很不高興。
這是他的案子。
現在看情況可能要被搶了,他怎麼高興的起來。
神色微沉:「那個沈橋有很大的嫌疑,雖說沒找到確鑿的證據。但是事情多半可能跟他有關係,等下派人去審訊一番。」
所謂的審訊,自然便是明面上的意思。
在這個破案手法奇低的年代,破案三分靠猜,七分靠推,剩下九十分就看嫌疑人的嘴硬不硬了。
雖說有很多因為嚴刑拷打而屈打成招的例子,但也不得不說,有時候刑訊的確是破案最簡單幹脆又有效的辦法。
通常在這樣的刑訊下,很多心裡有鬼的最終都會露出馬腳來。
不過,聽到這個消息,師爺在一旁小聲提醒道:「可是,他可是林公子的朋友啊……」
「林公子的朋友又如何?」曾縣令黑著一張臉道:「難道本官要屈服於權威嗎?別說他是林公子的朋友,即便是林公子,若他真的殺了人,本官也絕對不會徇私枉法。」
曾縣令可能不是一個合格的官,也不是一個好官,但絕對算得上是清官。
即便身為富饒的蘇州縣令,但曾縣令依舊過著兩袖清風的生活。
見過官場的黑暗,也經歷過各種無奈的現實。但從始至終,曾縣令也沒有收過任何人的賄賂。
也正是因為他這耿直的性格,也導致他在官場上並不受歡迎,否則也不至於七年過去了,他依舊還是蘇州的縣令,至今尚未升官。
對於別人來說,蘇州的縣令只是平台跳板,對於曾縣令來說,或許恐怕這裡便是他養老的地方。
師爺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既然縣令都如此做了,他也只能照做。正要準備安排人時,突然就聽到了外面有人前來匯報案情。
「縣令,我們調查到了線索。」
一個捕快前來匯報:「我們在調查秦項家裡的時候,發現秦項家裡少了一樣東西。」
「何物?」
「這位秦老闆在城中有一塊茶樓資產,但是我們在調查時發現,那茶樓的地契不翼而飛了。」
聽到這裡,曾縣令眼睛一亮:「調查到茶樓去向嗎?」
茶樓地契不翼而飛,這可是個大線索啊!
捕快道:「我們調查了那茶樓,發現已經關門數日,這茶樓的地契,如今應該是在林公子手裡。」
「什麼?」
曾縣令眉頭一皺。
茶樓的地契在林公子手裡?
這又是哪一出?
「而且,聽說那茶樓原本是賣給了蘇公子,卻不知道因為何故到了林公子手上。」
「蘇公子,哪個蘇公子?」
「蘇越蘇公子。」
聽到這個名字,曾縣令的眼睛猛然睜大。
事情,似乎有點偏離了預計的軌道。
怎麼把蘇公子都給扯進來了。
蘇越……
曾縣令眉頭皺的更緊了,事情似乎有些大條了。
這茶樓怎麼會牽扯到蘇越?
蘇越是什麼人?
蘇州城幾乎是人盡皆知,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清楚蘇越是個什麼貨色。
曾縣令作為蘇州城的縣令,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前段時間蘇越還強搶了一個民女,導致事情鬧大了。
雖說最後是找了個替罪羊,但是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曾縣令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即便是知道也無濟於事。
蘇越他爹可是曾縣令的頂頭上司啊!
他曾縣令膽子再大,也沒有權利抓知府的公子啊!
所以在得知事情竟然跟蘇越扯上關係後,曾縣令隱隱感覺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
牢房裡。
曾縣令看著關在牢房裡的沈橋,沉聲道:「沈橋,你可知罪?」
沈橋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個曾縣令,很想問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這縣令突然跑過來,然後問他可知罪?
想騙他認罪的嗎?
沈橋撇撇嘴:「我知什麼罪?」
「放肆!」見沈橋如此態度,曾縣令有些生氣:「你欺瞞本官,還敢嘴硬?」
「我欺瞞你什麼了?」
「你說你昨晚與李捕快在一起,可李捕快昨晚並沒有見過你,你還不是在欺瞞本官?」
「她說沒見過就沒見過?萬一是她欺瞞你了呢?」
「李捕快乃是我衙門捕快,對衙門忠心耿耿,怎麼會欺騙本官。」
「她對衙門忠心耿耿,跟你有什麼關係?」
「……」
曾縣令肝疼。
人生第一次被人懟的說不出話來。
這小子,太可惡了。
「大膽!」
一旁的師爺見狀,立刻怒喝一聲:「你怎麼跟縣令說話的?」
「我好好說話的啊!」
沈橋一攤雙手:「難不成要我跪著求縣令說話?」
在來之前,沈橋還對這個縣令有幾分尊敬,但是現在就算了。
他人都在牢房裡呆著了,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李未晞那娘們坑他,沈橋哪裡還會把你一個沒有存在感的縣令放在眼裡。
「放肆!」師爺見沈橋如此吊兒郎當的態度,更加生氣了。
這個刁民膽子可真大。
別的犯人見了縣令,哪個不老老實實跟個小白兔似的,這個白面書生也太過分了。
曾縣令沉著臉打斷了師爺的話,他盯著沈橋:「你可知道,你現在是殺害秦老闆的嫌疑人。你可知道,我現在完全可以定你的罪。」
「證據呢?」沈橋反問道。
「證據便是秦老闆的那茶樓!」
曾縣令盯著沈橋的眼睛:「那天你和林公子去找了秦老闆,是想買秦老闆手上茶樓的地契吧?」
沈橋點點頭:「沒錯。」
「但是秦老闆已經將地契賣給了蘇公子,所以拒絕了你們的要求,於是你們無功而返。對於林公子來說,一個茶樓並不放在眼裡。只要林公子想,他不缺茶樓。但是對於你來說不一樣,你看中了那茶樓,所以你不甘心……」
曾縣令盯著沈橋,道:「所以當天晚上,你再次潛入秦老闆家裡,殺害了秦老闆,趁機搶走了茶樓的地契……是這麼回事吧?」
沈橋驚奇的看了一眼這個曾縣令,他不去寫小說真的可惜了。
這故事編的,有理有據,就跟真的一樣。
「你說我跟林言去買秦老闆手上的地契倒是真的,但是你怎麼不從另一個角度推測呢?」
曾縣令皺著眉頭盯著沈橋。
「你想想,萬一秦老闆當場就把地契賣給我們了……然後蘇越被人截胡了,越想越氣,越想越過不去。所以大半夜找人殺害了秦老闆,然後栽贓嫁禍給我呢?」
曾縣令冷笑一聲:「蘇越可是知府的公子,他會因為一個茶樓而殺害秦老闆嫁禍給你?」
「他不會嗎?」
沈橋突然反問。
曾縣令沉默了。
這個問題……
說實話他心裡也沒底。
所以,這邊是他親自來牢房審問沈橋的原因。
曾縣令沉默了片刻,他盯著沈橋:「你說蘇越嫁禍你,可有原因?」
「堂堂知府公子想要欺負我一個老百姓,還需要理由嗎?」
「這些只是你的片面之詞。」曾縣令冷笑一聲:「秦老闆死了,秦老闆的茶樓落在了你的手裡。你無法解釋秦老闆那晚被害你去了哪裡。所以,你是最大的嫌疑人。你可知道,單單是這些,我已經完全可以定你的死罪。」
沈橋奇怪的看了曾縣令一眼:「你確定不是蘇越派你來弄死我的?」
曾縣令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便漲紅,隨即黑了下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以為本官是被蘇越收買,與他是一丘之貉前來謀害你的嗎?」
沈橋沒說話,但是眼神滿是懷疑。
說實話,他的確不信任這個曾縣令。
沒辦法,這曾縣令的頂頭上司就是蘇越他爹,沈橋的確不信任他。
或者來說,整個衙門裡,沈橋除了李未晞之外誰也不信。
雖說被李未晞給坑了,但沈橋並不認為李未晞是在害他。
「你這是在污衊本官,本官為官多年,從來不與任何人同流合污。你這話,是對本官最大的侮辱。」
曾縣令指著沈橋,氣的身子有些顫抖起來。
「別激動,別激動。」
沈橋趕緊說道。
這縣令似乎反應也太大了,別等下出了點啥問題,到時候怪他頭上就不好了。
過了許久,曾縣令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惡狠狠的瞪了沈橋一眼:「你可還有話要說,你若是不能拿出什麼證據來證明你的清白,恐怕這起案子與你脫不了干係了。」
「證據我有。」
「說來聽聽。」
「昨晚我真的跟李未晞在一起,她之前在說謊。不信你們可以去審問一下她,只要你們動刑,她肯定招……」
「……」
對李未晞動刑?
他們怕是活膩了。
曾縣令和師爺的臉色都不好看,他們感覺遭到了侮辱。
「開個玩笑,別激動。」
沈橋擺擺手,「你們要證據,也不是沒有,你們去過我家了嗎?」
曾縣令看了一眼旁邊的師爺,師爺點點頭。
衙門的人已經派去沈橋的酒鋪里搜查了。
「你們要是派人去了,就去我房間找一下書桌左邊的抽屜里,裡面有一份合同。」
「什麼是合同?」曾縣令皺眉。
「就是契約,秦老闆將茶樓轉讓給我的契約。上面白字黑字寫的很清楚,這茶樓是秦老闆以一千兩轉讓給我的。」
沈橋擺擺手:「你們不信就可以去看,上面有秦老闆還有林言的簽字畫押,白紙黑字寫的清清白白。」
聽到沈橋的話,曾縣令一愣,盯著沈橋:「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至於騙你們嗎?不信你們儘管可以去看吧。」
沈橋擺擺手。
曾縣令和師爺對視一眼,師爺點頭,趕緊轉身離開了牢房。
而曾縣令沉默了片刻:「若是真如你所說的話,的確可以洗脫你身上大半的嫌疑。但是秦老闆死的那天晚上,你究竟去了哪裡?若你不能解釋清楚這點,恐怕你依舊還有很大的嫌疑。」
「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問李未晞吧,她最清楚了。」
曾縣令沉默了許久,也轉身離開了牢房。
沈橋撇撇嘴,這曾縣令不是個合格的話,倒也人不算壞。
至於別的,還是算了吧。
至於這個曾縣令有沒有被蘇越收買,這不是沈橋關心的問題。
他並不是特別擔心自己的問題。
跟秦老闆簽訂的契約合同,是沈橋的底牌。
恐怕,像蘇越那種直接強買強賣的傢伙,是壓根不會意識到契約這種東西。
事實上,這種東西也的確很少會出現在這種買賣上。
按照常理,一手交錢,一手給地契,這便是一錘子買賣。
蘇越恐怕做夢都想不到,沈橋竟然為了保險起見,還跟秦老闆簽訂了契約。
這個契約一簽,就完全能洗清沈橋是為了地契而謀害秦老闆的可能。
至於沈橋那晚的去向,這個已經不算太重要。
李未晞為何這麼做,沈橋也漸漸想明白了。
以蘇越那瑕疵必報,斬草除根的性格,他想要沈橋死,又怎麼會這麼簡單的陷害而已?
必定還會有所別的招數。
如果蘇越沒有收買這個曾縣令的話,那麼他勢必就還會從別的地方對沈橋下手。
而要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柔弱書生,最好的辦法那自然就是……
這麼想想,其實李未晞那娘們人也還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