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審訊

  縣令姓曾,名為鴻永,安平十年出身的進士。

  這曾縣令家境一般,但是運氣挺好,碰巧當時上一任蘇州縣令因為得罪了人被摘了官帽子,曾縣令便接任了蘇州縣令一職。

  當時剛接任縣令的曾鴻永感動的不行,第一時間就去祖墳上香,感謝祖宗顯靈。

  畢竟蘇州城算是江南地區經濟重心大城,同樣是縣令,但意義可就不一樣。在這裡當好縣令,平步青雲也是指日可待。

  只不過,曾縣令的豪情壯志,崇高理想並沒有能持續太久。

  曾縣令是個好官,也立志要當一個好官。

  但是好官卻不一定是一個合格的官,曾鴻永沒有履歷,也沒有為官之道的經驗,一上來起點太高並不合適他。

  很快曾縣令就在官場裡迷失了,甚至一度懷疑人生自己是不是個廢物。

  不過,曾縣令畢竟是個有理想的人。短暫的迷失不會讓他喪失鬥志,很快,曾縣令便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在官場的毒打下,慢慢的習慣了過來。

  就在他準備迎接美好明天的時候,李未晞來了。

  於是乎,曾縣令再次陷入了懷疑人生的狀態中。

  論職位,他上面還有蘇州知府,壓的他死死的。

  論權力,雖說他是蘇州縣令,掌管著蘇州衙門的大小事務。但事實上,自從李未晞來了之後,這一切都跟他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了。

  整個衙門,幾乎大大小小的雜役還有捕快,基本上都是聽李未晞的。

  雖說李未晞明面上只是一個小捕快,但實際上沒人敢不把她當一回事。

  畢竟這個女人的來頭,那可是比蘇州知府還要大的多。

  而且這個女人在蘇州城干出的事跡,已經足以讓大家愛戴信服。

  如果曾縣令跟李未晞之間出現了什麼分歧,保證絕大部分人都會站在李未晞那邊。

  而整個蘇州城,也基本上處於大家只知衙門有李捕快,不知還有縣令的存在……

  這就很尷尬。

  也讓曾縣令很難受。

  人生最大的憋屈莫過於如此。

  曾縣令想哭。

  明明他是一個很有理想,很有報復的好官。

  為什麼生活的毒打卻從來不願意放過他?

  但即便如此,生活還是沒能把曾縣令給擊垮。雖然人生已經沒有了什麼太大的指望,但曾縣令依舊勤勤懇懇的上好每一天的班。

  指不定,哪天這位姑奶奶就走了呢?

  於是,就在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下面的人來報案,出現命案了。

  死的人還是蘇州城一個小有名氣的商人,名叫秦項。

  這個消息讓曾鴻永來了精神,這段時間李未晞很少管衙門的事,所以衙門的大小事務再次落在了曾縣令的手裡。

  而曾縣令抓住了這個機會,決定展露自己的本事。

  別以為只有李未晞會破案,他堂堂安平十年的進士,蘇州縣令也絕對不是吃素的。

  於是曾縣令趕緊派人去調查了一番秦項平日裡接觸的人,以及調查現場的線索。

  很快,線索就來了。

  秦項死在了家裡,調查其家裡發現丟了一樣東西。

  秦老闆位於蘇州最繁華地段的茶樓地契。

  此時下人又來稟報,秦老闆在死的那天還曾經見過兩個年輕人。

  線索一下子就明朗起來了。

  定然是那兩個年輕人密謀圖秦老闆的茶樓,秦老闆不願意給,於是那倆年輕人起了害人之心,將秦老闆謀害。

  這是一起謀財害命的案子。

  想到這裡,曾縣令大手一揮,豪情萬丈的讓下面的人去抓人。

  不過很快,當曾縣令得知了那兩個年輕人的身份之後,他又笑不出來了。

  沈橋,林言!

  沈橋這個名字曾縣令很陌生,之前葉家寨的事情一直都是李未晞在負責。雖然李未晞只是一個捕快,但絲毫沒有捕快的覺悟,也並沒有向縣令匯報的想法。

  於是,雖然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曾縣令卻並不清楚細節。只是知道李未晞一句搗毀了兩個山賊窩,抓了上百個山賊。

  但是另一個名字,林言,曾縣令就不得不眼熟了。

  蘇州最有錢的人是誰?

  林大富!

  林大富唯一的親兒子叫什麼?

  林言!

  當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曾縣令感覺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臉火辣辣的疼。

  謀財害命?

  林家缺錢嗎?

  林家唯一的公子需要去覬覦別人家的茶樓?

  這恐怕是天大的笑話。

  整個蘇州還有誰家比林家更有錢?

  想到此處,曾縣令只感覺這一起案子突然變的棘手了起來。

  這一刻,他開始無比的想念李未晞。

  也突然覺得,其實當一個鹹魚縣令有時候也挺好的……

  ……

  此時,前廳的氣氛有些沉悶。

  沈橋和林言坐在大廳旁邊的椅子上,旁邊的桌子上還倒著兩杯熱茶。

  其他幾個捕快站在旁邊,面無表情。

  林言的臉上還有幾分擔憂,但沈橋卻完全是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表情。這不像是被抓來的,更像是來做客一般。

  當曾縣令出現在前廳時,很少幹過壞事的林言立刻就站了起來,恭敬的鞠了一躬:「曾縣令。」

  雖說林言是個混蛋,但是在面對縣令的時候還是很有禮貌。

  沈橋見狀,也是慢悠悠的站了起來,學著林言鞠躬。

  曾縣令微微點頭,沒有說別的太多。

  若是別的犯人,此時早已經被五花大綁,摁在地上聽候發落了。

  但是眼前這兩位……還是算了。

  曾縣令可不敢綁林家公子。

  當沈橋出完聲之後,大廳里又陷入了詭異般的安靜。

  曾縣令沉默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很頭疼,頭疼的厲害。

  終於,在猶豫了許久之後,曾縣令出聲了:「林賢侄,不知家父可還好?」

  旁邊的師爺:「?」

  沈橋:「?」

  這是在審案子的,還是來敘舊的?

  林言顯然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場面,想了想,道:「挺好的。」

  「那就好……」

  簡單的噓寒了一番後,曾縣令終於開始說起了正事:「想必事情你們也已經清楚了,秦項死了。而秦項生前接觸的最後兩個人便是你們二位。所以,你們二位是最有嫌疑的人。今天請你們來,就是為了調查事情的真相。」

  「曾縣令,這你可要查清楚,秦老闆的死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林言趕緊出聲道:「我跟秦老闆素來無冤無仇,不可能殺他啊。也不可能是謀財害命,他也沒有我家有錢……曾縣令你可要明鑑,還我們兩人一個清白。」

  雖然這話是實話,但是沈橋總感覺林言不經意間的又在炫富。

  曾縣令也很想吐槽,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是兇手啊!

  但問題是,所有的證據全部指向了你們倆。除了你們倆之外,沒有別的嫌疑人了。

  「賢侄放心,本官一定會將事情調查清楚,還二位一個清白。但如果事情真的是你們做的,本官也會鐵面無私的。」

  曾縣令擺擺手:「現在就需要你們配合本官調查一番,昨天晚上你們二位身在何處?」

  「昨晚?」林言仔細想了想:「昨晚我去了微香院,想找柳姑娘聊聊天。柳姑娘身體不舒服不見客,我在微香院碰到了許文軒,還跟他吵了一架……那傢伙還是那麼討人厭,等找機會我還要敲他悶棍。」

  曾縣令和一旁的師爺嘴角猛烈的抽搐了一下。

  前段時間,許家公子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敲暈在地,在家躺了半個月多一直沒有抓到兇手。

  沒想到,這件事情果然是眼前這傢伙乾的。

  關鍵是,你竟然此時還說出來來,是不是有點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不過,此時也不是計較這些事情的時候。

  曾縣令繼續問道:「那可有人證?」

  「當然有,微香院那麼多人都看見了,我跟許文軒吵了很久,要不是我沒帶侍衛,我都準備跟他當場打起來……」林言臉上還帶著幾分自豪。

  昨晚他一人力噴許文軒一眾人,絲毫不虛,戰績顯赫。

  曾縣令和一旁的師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仵作檢查屍體後,確定那秦項是昨晚前半夜死的。如果真按照林言所說,他昨晚在微香院的話。那麼,可以暫時派出他的嫌疑。

  當然,也不一定完全能排除。

  以林公子的手段,想要弄死一個人完全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不過,單單憑這些,已經足以洗清林言的嫌疑。

  於是,曾縣令把目光轉移到了旁邊的沈橋身上:「你就是沈橋?」

  「回曾縣令,正是在下!」沈橋點點頭。

  曾縣令目光在沈橋身上打量了一番,出聲道:「那你呢,你昨晚前半夜在何處?可否有人作證?」

  他昨晚前半夜在哪?

  在家發……

  不對,他昨晚出門了。

  「昨晚在下去了城西。」

  曾縣令微皺眉:「你去城西做什麼?」

  他去城西幹什麼?

  去城西的真正原因自然是不坑說的。

  於是沈橋快速的思考了一番,出聲道:「昨晚我心情鬱悶,便去城西轉了一圈,散散心。」

  「可有人作證?」

  「有。」

  「誰?」

  「李未晞。」沈橋出聲道。

  昨晚他是跟李未晞去的城西,李未晞完全可以證明他當時有不在場的證明。

  這也是沈橋一點都不慌的原因。

  李未晞?

  曾縣令一愣,怎麼扯上李捕快了?

  李捕快昨晚跟眼前這傢伙出去了?

  曾縣令有些不敢置信:「你說的,可是衙門的李捕快?」

  沈橋點點頭:「沒錯!」

  這……

  曾縣令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題有點棘手啊。

  一位是林家的公子就罷了,本以為另一位是沒什麼身份來歷的。

  但是,這一位竟然跟李未晞一起出去了……

  這關係可就大了啊!

  「你這話可當真?」曾縣令盯著沈橋:「你沒有說謊?」

  「自然沒有,縣令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李捕快求證!」

  見到沈橋如此平靜的表情,曾縣令很蛋疼。

  他真沒想到會跟李未晞扯上關係,沈橋此時的模樣不像是作假。他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師爺,師爺立刻明白了縣令的想法,轉身離開了大廳。

  看樣子,應該是去求證了。

  而此時旁邊的林言,他看沈橋的眼神已經變的非常奇怪了起來。

  沈兄何時跟李姑娘關係這麼好了?

  好到已經能大晚上一同出去吹風散步?

  這孤男寡女的,大晚上去城西吹風散心?

  這鬼話誰信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能,林言忍不住瞪圓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李姑娘是什麼人?

  那可是高冷不近人情的存在。

  別說是出去散步了,見面不抽你已經算是跟面子了。

  可是她竟然跟沈兄大半夜的去外面散步談心……難不成……

  不會吧?

  不會吧?

  難道……

  ???

  林言的腦海里瞬間腦補出了一出大戲,劇情開始完整了起來。

  緊接著,林言看沈橋的眼神,從震驚漸漸到原來如此,再到一臉的佩服。

  沈兄不愧是真男人,我輩典範。

  !!!

  沈橋被林言的眼神看的非常不習慣。

  「你這是什麼眼神?」

  「沈兄……厲害啊!」林言對著沈橋擠眉弄眼:「真沒想到,你竟然連李姑娘都能拿下,真有你的……」

  沈橋:「???」

  「從今天起,沈兄你就是我的偶像。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好這一口,你竟然會喜歡李姑娘那種冷冰冰類型的……對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到底是怎麼把李姑娘給拿下的?還有一個問題,既然你把李姑娘拿下了,我作為你的兄弟,也勉強算是自己人了吧。咱們可不可以商量一下,讓李姑娘以後不要再打我了……」

  林言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沈橋有種把他嘴巴給堵上的衝動。

  「閉嘴!」

  「閉嘴,為什麼要閉嘴?」

  林言奇怪的看了沈橋一眼,很快他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沈兄你是害羞了。你肯定是害羞了,畢竟沈兄你還沒有經驗。沒關係,有空我教你……」

  就在林言還打算繼續跟沈橋探討一番時,突然感覺大廳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林言打了個寒顫,一回頭便看見不遠處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正是李未晞。

  身穿捕快裝,手持長劍的李未晞走進大廳。

  「縣令!」李未晞拱手道。

  曾縣令擺擺手,指了指旁邊的沈橋:「昨晚你是否與這位公子在一起?」

  李未晞瞥了沈橋一眼,淡淡道:「沒有。」

  沈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