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顯確實算得上一夜成名,在之前頂多是蜀地一些人知道有王顯這麼個靠裙帶關係出仕的縣令,就算後來領了一營兵馬剿匪,也還是靠自己有個好小姨。
無論是做縣令還是剿匪,都不能真正體現王顯的能力,說不定換個人去能比他做的還好。
但是從昨天開始就不一樣了,以兩千多人奇襲陽平關一舉成功,這樣的戰績放眼十國都是名將手筆,是教科書級別的戰爭範例。
沒人在意陽平關一戰死了多少人,甚至連心懷天下,一心想要改革漢國的顧君棠都沒有在意,當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漢中城門緩緩打開,巨大的城門並沒有完全打開就停下了,只留了一道夠一匹馬通過的寬度,而後王顯一人一馬孤身進了漢中城。
城內早已進入了戰時狀態,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入城的街道上還擺滿了拒馬,兩側只有持槍而立的士兵。
這些士兵得到命令,看到王顯入城後依次搬開路上的拒馬,騰出了一條路讓他繼續進入。
王顯沒走多遠就看到前方出現一群人,為首的自然是漢中太守顧君棠,明明自己就一個人,可除了顧君棠外其他人還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此時王顯也注意到了,眼前這群人中除了顧君棠有著耀眼的紫色氣運外,還有一個藍色,兩個綠色和五個白色氣運的人。
「小小一個漢中城就有這麼多身懷氣運之輩,多半也是因為顧君棠出現在這裡,到底是大儒轉世,走到哪都有人相隨。」王顯認定這麼多身具氣運的人出現在漢中都是因為顧君棠,這一點在風水命理上也能解釋。
王顯距離顧君棠越來越近,他在相距十丈的地方了勒住韁繩,而後翻身下馬,邁步朝前走去。
「顧太守有禮了,久聞大名今日總算得見了。」王顯在距離顧君棠三丈遠的地方停下,拱手向對方一拜說道。
近距離的觀察顧君棠後,王顯都不得不承認,就算拋開那耀眼的紫色氣運,此人無論相貌氣質都是絕頂。
要不是王顯臉皮厚,換個人估計都自漸形穢了。
「王將軍過譽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顧君棠沒閒心和王顯瞎扯,神色肅然的直接說道。
「就在這啊?這都到飯點了,我一路馬不停蹄的跑來,還以為你能請我吃頓飯,咱們飯桌上慢慢談呢。」王顯一開口就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像王顯這麼不要臉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顧君棠也沒見過像王顯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你都要來攻城了,還跑人家面前說吃頓飯,蹭飯也不是這麼個蹭法吧?
「想要我以禮相待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王將軍棄暗投明,本官不僅為你大擺宴席,還會上奏朝廷厚待將軍。」好在顧君棠也是有風度的人,沒有因為王顯的不靠譜而直接開罵,而他這回答又將其成熟穩重的形象顯得更為突出。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王顯竟然毫不猶豫的就說道:「好啊,王某也是讀過書的人,自然明白棄暗投明才是正道,只要顧太守答應我一件事,王某這就帶著麾下將士歸順太守。」
所有人再次傻眼了,實在看不透王顯究竟想玩什麼花招,就連顧君棠都神色凝重,一時間都不知如何回復王顯了。
過了好一會後,顧君棠才鄭重的問道:「什麼條件?」
在顧君棠和其他人看來,王顯一定是要耍什麼花樣的,他要顧君棠答應他的事情一定也是無法理喻。
「很簡單,只要顧太守答應在下,能讓天下百姓富足,讓天下紛爭平息,要還這世道一個朗朗乾坤,我願鞍前馬後任憑驅策。」王顯說的認真,看不出來半點玩笑的樣子,甚至他說完之後還對著顧君棠拱手作揖深深鞠躬,那模樣簡直鄭重無比。
顧君棠聞言一愣,王顯說的這些正是他少年時立下的志向。
此時他依然忘不了,那時年少輕狂,見不得朝堂權貴的紙醉金迷,不忍百姓度日維艱,立志要掃蕩世間污濁,要學書里的聖人,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加上顧君棠有極好的出身,有萬中無一的天資,更有常人不及的堅韌,這一切更讓他遠大的志向順理成章,那時候他也意氣風發。
然而顧君棠從未真正的施展過拳腳,讀書他比任何人都厲害,論學問他年紀輕輕就遠超那些窮經皓首的老儒,可讀再多的書,懂再多的道理,也叫不醒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權貴,到頭來可憐年紀輕輕的顧君棠兩鬢已生了花發,朝堂卻還是那腐朽的朝堂。
漸漸的顧君棠也明白,僅靠舞文弄墨和道理已經救不了這個病入膏肓的世道了,加上十國連年征戰,他便毅然投筆從戎。
幾年前他也曾領兵與晉國交戰,一路勢如破竹,甚至都要打到晉國都城太原了。可漢國姜太后聽信讒言,於氣勢正盛時召回顧君棠,最後還給顧君棠來了個莫須有的罪名,一紙詔書貶到了漢中做太守。
十餘年的起起伏伏,一幕幕的出現在顧君棠眼中,他看著不遠處的王顯很想大聲的說一個『好』字,可他又深知空有雄心壯志也是徒勞的。
最後顧君棠只能有些遺憾惋惜的說道:「王將軍所言,正是顧某生平所願,然這天下積重難返,我雖有心卻恐無力,此生但求問心無愧,所到之處造福一方百姓足矣。」
王顯看著顧君棠有些落寞的樣子,嘴角不由的露出一絲微笑,顧君棠的反應完全都在王顯的預料之中,他將顧君棠引到這個話題上,也是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在來漢中之中,王顯已經惡補了顧君棠大量的資料,他深知情報的重要性,雖然這是第一次見顧君棠,但從那海量的情報中,王顯恐怕比顧君棠最親近的人還更了解他的內心世界。
「顧太守也太謙虛了吧?你有經天緯地之才,只是造福一方百姓就太可惜了,太守可想過自己的才能為何無用武之地?」王顯逐漸的圖窮匕見,他在一點點的引導顧君棠,要對方明白不能一展才能,不能實現理想抱負,根本的原因就是來自那個他效忠的朝廷的約束。
「夠了......原來王將軍想要勸我與你們一起謀反?我勸你還是少費心思了,我的家族世代忠良,豈能與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為伍?」顧君棠忽然臉色一變,他有些怒意的盯著王顯說道,自然是明白了王顯的用意。
王顯此時依舊面不改色,他知道這時候顧君棠肯定能發現自己的用意,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只要自己說出了剛才那些話,以顧君棠的玲瓏心思自然什麼都想到了,哪怕他不願承認也沒關係,因為王顯後面還有招。
「好一個世代忠良,可顧太守捫心自問,你現在所忠的究竟是誰?是那個還喝著奶,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皇帝,還是那個把持朝政聽信讒言的姜太后?所謂君主,當有君子之風,有仁德之范,無道昏君枉為人主,人人得而誅之。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大逆不道,可你顧君棠才是真正的倒行逆施,你這是在與天下萬民為敵,用億萬黎民的福祉,去換你一個世代忠良的名頭。」王顯忽然提著嗓子說道,他越說聲音越大,最後竟有幾分呵斥的味道。
被王顯這麼一頓呵斥,顧君棠臉色越發難看,他不是那種不懂變通的腐儒,王顯說的這些他又豈會不懂,只是一直以來他都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看到顧君棠的反應,王顯感覺應該差不多了,於是很快換上了略顯柔和的語氣繼續說道:「如今這朝廷內有妖后亂政,外有奸佞當道,就是她們才讓你的才能無法施展,才讓百姓苦不堪言,你的才能不該只是造福一方,你能安邦定國,能還世道朗朗乾坤。」
王顯已經毫不掩飾了,而這一次顧君棠竟然沒有開口呵斥王顯,顯然他也開始思考起王顯的話了。
顧君棠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偌大的漢中城只有王顯侃侃而談,而那些漢中的將校士兵都默不作聲,他們只是看著顧君棠,都在等著顧君棠做決定。
在漢中軍民心中顧君棠才是主心骨,至於是繼續忠於腐朽的朝廷還是和劍南軍一起造反,這些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只需要顧君棠為他們選擇一個方向。
要說造反的心理負擔,在這個時代普通人其實並沒多重,畢竟十國連年混戰,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的,有可能昨天你還是漢國人,明天就變成了楚國人,在這個時代城頭變換大王旗隨時都在發生。
更有甚者幾年前,楚國和吳國交戰時,楚國小城鍾離曾出現過一日五換旗幟的奇葩事情,百姓們都習以為常了。
王顯沒有留給顧君棠太多思考的時間,因為他知道乘熱打鐵的道理,而他知道只要自己說出接下來的這句話,這事也就成了。
下一刻只見王顯負手而立,那聲音入洪鐘大呂一般在顧君棠耳畔炸響,那聲音直擊顧君棠的靈魂,在顧君棠看來簡直就是大道之音。
「你有大儒之資,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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