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飛陽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沒過過正常人類的生活,先是在鼎湖峰,後來歷經陷空島、大鵬灣……最後到天外神山。從天外神山回到中土,要麼住在元江畔,要麼在明宇仙市,基本上都是遠離人煙的,明宇仙市算是鬧市,但他也不參與凡人之間的交易往來。
出世的生活只匹配出世間法,入世的生活才能匹配世間法。
他住在戴家後院,作為場主,村裡的大事小情都要由戴衡玉處理,每天天剛亮就有人來找他,村里人打架鬥毆,丟貓落狗,兩口子吵架,兒女不孝等等,私下裡解決不了的,全都要戴衡玉來評理處置。
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也還罷了,大事就是一年當中的春種秋收,農具調配,各家互助,水源分配這些,尤為關鍵,農忙時節,戴衡玉披星戴月在外面領導指揮這些事,徹夜不回家。
時飛陽受他供養,每日三頓茶飯。
戴衡玉給他送的都是村里最好的,對於時飛陽來說,哪怕是皇帝用的也是粗茶淡飯,但此時吃起來,卻有種「家的感覺」。
村民們按照日月運行編撰出來的曆法生活耕種,陽曆便是二十四節氣,陰曆是一年十二月,仙人們也根據這個進行修身養性,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世間萬物,隨著時間變化,陰陽消長,通過主觀的作為,讓自己生活得更好。
許超原來就是這裡的人,白琦跟戴衡玉早就是好友,李鎮川是算客居在此,如今都成了師兄弟。
時飛陽教他們養心鍊氣,修煉紮根入門的功夫。
其中白琦進境最快,他原本武功跟李鎮川不相上下,李鎮川外功更好,他的內功更高,本就是羅紫煙那一脈築基仙法的演變,經過時飛陽一教,很快就進入了修仙之路。
寒萼真的來問他自己父母過去的事跡,時飛陽其實跟那兩人都不熟,哪裡知道許多具體的事件,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略過自己用天地交泰香令兩人懷孕的細節,這個實在有點不好說出口……
寒萼聽說時飛陽當年在東海看到一株千年紫河草,明明是他先找到,諸葛警我後來要搶,母親又幫助諸葛警我要殺他,感覺到難以置信:「不可能!我父親向來和氣穩重,又教導我們姊妹不可貪著外物,怎麼會因為一株草藥就要殺人?」
時飛陽說:「峨眉派霸道慣了的,更何況,我當年還是一條黑龍,也不算是人。」
寒萼聽了這話更惱:「那我母親是天狐之身,就更不是人了?肯定不會僅僅是這樣,你肯定隱瞞了一些東西。」
「倒是個挺聰明的小丫頭,可惜……我確實隱瞞了一點東西,但那是細枝末節,說不說都一樣。」
寒萼覺得隱瞞的這部分至關重要,一定要時飛陽說出來,時飛陽索性把天地交泰香的事也說了。
寒萼聽完吃驚不已:「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時飛陽問她:「你不懷疑我說的是假話欺騙你嗎?」
寒萼搖頭:「我父親對我母親……我父親的年紀比我還小,說是前生孽緣,在師祖座前兵解轉世,如此是二次入道。他對我母親……並無半點情誼,我早就發現了!我們每次提起母親,他都會岔開話題,我們問關於母親的事,他也不愛說,對我們也不甚親近……」
她回想起從小到大跟父母相處的一樁樁一幕幕,頓時忍不住要哭出來:「怪不得他是那樣的,如果沒有你,他們也不會相愛,不對,他們從來沒有相愛過,父親怨恨母親壞了他的道基,還得又轉一世,母親也……我還依稀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提起父親也是唉聲嘆氣,愁容滿面,我和姐姐還猜測是父親做了對不起母親的事。原來,我們本來就是意外才來到這個世界上,做了他們的女兒!」
時飛陽一陣無語,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行了,你該幹嘛就幹嘛去,不要耽誤我修行。」
寒萼抹了把眼淚,抽泣說:「我不走。」
「你為啥不走啊?我是你父母的仇人,見了面都要打生打死的,你待在這裡,成天在我眼前晃悠,這不合適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回紫玲谷去。」寒萼哽咽說,「我就待在這裡,我看你也不像是壞人,無所謂啦,你要想殺我就殺好了。」
時飛陽覺得這小狐狸挺有意思,倒也不是特別討厭:「行吧,你願意待在這裡就待著吧,只是不要隨意出手,用仙法惹禍。」
寒萼收的兩個徒弟,凌雲鳳家在長沙城外,距離這裡倒是不遠,但她算是居住在二徒弟戴湘英家裡,也就是戴家,被戴衡玉安排在東跨院。
時飛陽改了習慣,早上起來,教徒弟面對東方採氣練功,匹配陰陽,中午調和龍虎,晚上戌時正開始打坐。
同時,他從徒弟們那學來凡間武人的功夫,包括白琦的八卦玄門劍法,還有李鎮川的五丁開山掌,許超的一百零八式梨花槍。
他精神力強大,眼准手穩,不管什麼武功,看一遍就能印在腦子裡,然後就能使用,每一招如何變化,如何迎敵,如何發力,全都明明白白,甚至還能在幾人原有的基礎上進行改進升級。
白琦的八卦玄門劍法原有三十六路,時飛陽將其增加為八八六十四路,施展起來,人隨劍走,劍如游龍,讓人眼花繚亂,又快又狠。
李鎮川的五丁開山掌原有二十五招,一味剛猛,時飛陽將其與五行相合,改為金木水火土各二十五招,能分使,也能根據五行生剋合用。
許超的梨花槍是家傳的,他父親是武漢三鎮的武官,由於他是從小離家出走跑出來的,沒有學全,只有五十四招,後面只略略記得一點樣子,具體怎樣發力怎樣破敵全不知道。
時飛陽來了興致,問了梨花槍的要旨,是從齊眉棍演變而來,再在軍中衝殺磨練而成,便在腦中推衍軍陣中的衝殺情景,按照許超所說,進行補足新創,最終搞出來三百六十招,招招致命,大氣磅礴,由他使出來,就有種在千軍萬馬中沖陣殺敵的氣勢。
男孩子,從小都有個武俠夢,時飛陽也不例外,尋思自己小時候也煉過降龍十八掌、九陰白骨爪……要不要也創出來些,自娛自樂也好,散出去給江湖中人修煉也有意思……修仙之人嘛,求得是逍遙自在,可每天按時加班加點地清靜苦修,一點娛樂都沒有,那也不算是逍遙自在了。
修仙,最本質的目的是為了長生不老,其次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就不做什麼,這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
不過倒也不能「玩物喪志」,荒廢了正經的仙業,況且他真搞出這麼多武功秘籍流入人間,勢必要在江湖上引發出一場場的腥風血雨……
他還沒有付諸行動,這個念頭被天魔誅仙劍感應到了。
魔劍分析,主人表面上是要創些凡俗人間的武功秘籍,但更深層次的意識念頭卻是來源於想家!
於是他再繼續探查時飛陽的思想。
時飛陽若是保持在「道心」狀態,它是什麼都探查不到,天魔感應,感應到的都是一片無盡虛空。
這回是動了「凡心」,他便能清楚地感應到這些念頭。
時飛陽對這些清清楚楚,他不是放棄了道心直奔凡心,而是在道心的框架之內生動凡心,魔劍感應到的是在一片無心的虛空之中,有了這些凡俗念頭,便跟時飛陽說:「主人既然來自他方世界,以主人的實力,應該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吧?正所謂衣錦還鄉,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
主人如今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何不回家鄉去看看?您在這裡開山立教,固然榮光,可若是回到家鄉去也創立幾個教派,使得人人敬仰,萬靈眾生聽到主人的大名全都如道祖一般豈不更好?」
「回鄉嗎……」說實話,時飛陽嘆了口氣。
他之所以從小就對易學感興趣,還幻想要逆天改命,就是因為自己的命不好。
在他八歲那年,他父母生下了個弟弟,他剛開始還很高興,弟弟白白的,軟軟的,特別可愛,每天寫完作業都守在弟弟邊上,幫著照顧。
可是不久之後,他就得到了一個消息,他不是父母親生的孩子,是當年花了三萬塊錢買來的!
養父母對他挺好的,真的就跟親兒子一樣,有了弟弟以後,養父母也說,是他給家裡帶來的福氣,讓他們有了自己親生的兒子,所以以後還會繼續對他好,讓他不要多心。
可惜,他是帶來福氣的,畢竟不是福氣本身,真正的福氣是弟弟。
他從小心思就很細膩敏感,敏銳地覺察出弟弟出生以後,家裡的氛圍明顯不一樣了,父母對自己的好,不再是原來那種感性的喜歡他,愛他那種好,而是理智上告訴身體,應該對他好,這兩種好,是有明顯區別的。
從那之後,他一直努力隱形,儘可能地減小自己在家裡的存在感……
他在無數個夜裡偷偷哭過,覺得天地之大,再沒有人能夠依靠,只能靠自己。
他學易數,也是想算一算,自己的親生父母在哪裡。
幾年之內,他先後算出九個結果,找過去之後,都撲了空,有幾次還迷失了方向,被警察叔叔送回家的。
再後來,他就徹底死心了,不再找了。
隨著年紀漸長,養父母對他也不能說好,照樣供他吃喝,只是明顯能夠感覺到,那種對兒子的感情在迅速消退,平時的花銷也在縮緊,能省就省,能取消就取消……
時飛陽感覺自己在那個家裡是多餘的,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自己沒有出現該有多好,人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本來,他跟養父母約定,如果不能考上個二麼麼的大學,就去學門技術,考個焊工證,以後做個電焊工。
結果他在高考的考場上跑到這個世界裡來了。
其實他已經「回去」過兩次了,第一次是作為夔蛟的三千年末劫,蛻皮化成真龍的時候,第二次是去打一燈上人,大破轉輪寺的時候,不過都是在魔境之中,後面在星宿海,魔境之中還出現了他的高中同桌。
時隔多年,養父母應該都已經不在世了。
要說真回去,他現在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他修煉的法術不少,但能夠觸及到諸天世界的很少。
《廣成子天書》跟《合沙奇書》雖然都有扭曲空間的部分,但是也並沒有跟諸天世界相連的手段。
《九天玄經》倒是有,不過是跟靈空仙界感應,是固定的。
要說在這方面最擅長的,還得屬《魔神經》,裡面諸天秘魔大法就是跟諸天法界感應的。
在這方面,道家要求專一,筆直的大道直通仙界,不搞那麼多旁支,以免修行者分心,受到意想不到的影響,反而妨害仙道,諸天世界再好,都在仙界之下,諸天世界修煉到最高層次,也都是飛升到靈空仙界。
相比較而言,魔道功法就專愛在別的世界中下功夫,挖空心思跟其他世界的魔類相互感應,大有聯合諸天世界中所有魔類一起反抗仙人們的打壓制裁的架勢,不過魔類大多自私殘暴,相互戕害時有發生,只是用壓榨罷了,要團結起來根本不可能,真團結起來,也就不是魔類了。
時飛陽要想回到地球,不是沒有可能,但目前只存在於理論設想之中。
要想回去,首先得感應到那個世界,要感應到……他得先把諸天秘魔大法修煉到極致。
要不要修煉呢……其實回去也沒什麼意思。
魔劍感應他在退堂鼓,急忙說:「魔道功法很容易修煉啊,主人最近在這村里不是在修煉一門極其高深的仙術嗎?正好把那諸天秘魔大法順便修煉了,以主人的聰明才智,神通智慧,只要稍稍費點心力,立刻就能將其修煉成功!」
這魔劍說的還有點道理。
時飛陽把魔劍屏蔽了,讓他感應不到自己的想法:天罡三十六變是天變,必是穿越諸天之法,地煞七十二變是地變,是萬物變化之法……我若是修煉諸天秘魔大法,或許也對參悟二者能夠有所幫助。
接著,他又把屏蔽打開,不過魔道法術,看似修煉速度又快,煉成威力更狠,但如同一路在針尖上跳舞,稍有差錯便是萬劫不復。我修煉三皇大道,幾部玄門秘籍,再過個千八百年,必然也能達成這個目的。
「千八百年那也太遲了!」魔劍趕緊說,「到那時候,您的家鄉物是人非,您還回去有什麼意思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