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清月居。
「啊!這是什麼!抬走!抬走!」
蘇浩然看著面前血肉模糊的屍體,嚇得往後一倒,竟一屁股摔在地上,驚惶大喊,「抬走啊!!!」
方叔冷笑一聲,轉身便走!
就聽蘇浩然在後頭嘶聲怒罵,「啊啊啊啊!蘇柔雪!我跟你沒完!!!賤人!賤人!」
「賤人!」
西苑主屋內,蘇高氏又砸了手裡的杯盞,失控發瘋地尖叫,「賤人!賤人!都是你們害我!是你們害我!」
屋子內外,丫鬟婆子跪了一大片。
蘇高氏又猛地轉身朝外喊,「來人!來人!去打死那個水性楊花的庶種!都是她下賤勾引男人,才害得我這般!去打死她!!」
外間無人敢應。
唯有馮嬤嬤,一瘸一拐地走進來,低聲道:「大夫人,動怒傷身,您萬不可這般作踐自己的身子啊!」
李嬤嬤被帶去大理寺後再也沒回來,馮嬤嬤便成了蘇高氏身邊唯一的親信。
蘇高氏一把抓住她的手,哭道:「他們是不是恨我?可我,我也全是為了他們啊!那挨千刀的,居然還想休了我!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要嫁給這樣一個爛了肚腸的畜生啊!」
馮嬤嬤扶著她在一旁坐下,道:「夫人別傷心,老爺也只是一時氣惱。只要夫人能握住整個國公府,老爺自然便消氣了。到時大郎君與三娘子也只有依靠您的。」
蘇高氏轉過臉來,不過短短几日,大理寺一遭,竟讓她滿面憔悴老了至少十歲!
她含著淚搖頭,「有那賤人在,我如何能掌握國公府!那不要臉的東西,做事那般輕狂,我如何跟她計較?」
「夫人。」馮嬤嬤的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壓著嗓子上前,「只要她死了,自然就……」
蘇高氏猛地朝她看去!
馮嬤嬤上前,低聲道:「郡主明日要出門,夫人,這可是您的機會!」
蘇高氏眼眶一顫,死死掐住了馮嬤嬤的手!
……
「郡主,到了。」
方叔將馬車停在了西市一間名叫金石齋的當鋪前,蘇念惜卻並未下車。
片刻後,一個身穿長褂的朝奉立在車邊,覷了眼那馬車上精美繁複的花雕,心知車中必是貴人。
恭恭敬敬地說道:「回稟貴人的話,貴人所提的那件貓眼石蓮子米的釵子,不巧,於昨日已被賣了出去。」
車內,蘇念惜毫不意外,頓了頓,問:「是何人買去?」
那朝奉猶豫。
窗內,丟下一片金葉子。
朝奉眼眶一顫,一把抓了塞進袖子裡,上前兩步,低聲說了一個名字。
蘇念惜眼神一閃——竟是她?!
片刻後,擺了擺手,方叔坐回車轅上,馬車離開西市,為避開人群,往一處偏僻小路上行去。
「郡主,您的釵子,是被秋霜拿到此處典當了?」車內,夏蓮給她倒了一盞飲子。
蘇念惜點了點頭,搖著天雨晴的團扇沒說話。
夏蓮想到方才聽到的名字,有些疑惑,問:「這位娘子不像是會缺首飾的人,為何會買一件典當的首飾?」
蘇念惜笑了笑,接過飲子,慢慢飲下,片刻後,開口時,柔軟的嗓音透著冰色。
「自然是,有著她所圖謀之利。」
不錯,前世,戴著這枚釵子參加梁王府賞蓮宴的少女,就是頂替她,冒充了長公主真正的救命恩人!
她將空了的蓮花茶甌放回小几上,轉過頭,撩開車簾,看向人跡稀少的長街上,片片高牆掠過,眼前浮起前世道道光景。
前世里,她曾陪同阿娘去萬佛寺給遠在風涼城的阿爹祈福,夜裡留宿萬福寺時,曾救過一名婦人。
彼時不知那婦人是誰,阿娘又擔心她夜裡出門被人知曉會壞了名聲,便將此事死死瞞下。
直到後來,她被沈默凌囚禁成為他的掌中玩物後,從無意從他口中得知,那一年同樣的夜晚裡,當今聖人唯一的嫡姐,尊貴無比的長公主殿下,曾在萬佛寺後山賞月時,無意跌落矮崖,被一個少女救下。
沈默凌還說,後來長公主曾派人四處打聽這少女,直到在梁王的賞蓮宴上,憑藉一件貓眼石的首飾,認出了那少女。
貓眼石的釵子,正是那日她去萬佛寺時所戴之物。
她當時便猜到——有人冒充了她。可惜,那時她已無力也無法再為自己去向長公主爭求什麼。
然而這一世,她卻早已有計!
既然能冒充,便說明此女知曉長公主在憑此釵子尋找救命恩人。
而前世,這個釵子曾被秋霜偷走了。
她前世未曾在意,今生收到梁王府賞蓮宴的帖子之後卻在想,首飾很少有一般無二的,便是那夜昏暗,可後來到了寺廟後院,憑當時的光線與長公主的眼界,也不會將一枚釵子看錯。
那就只能說明,那少女當時戴的,就是自己的這件首飾。
秋霜會偷一些她平常不用的首飾,所以,這一次她故意將這貓眼石的釵子半遮半掩地藏在顯眼處,果然,再一次被秋霜偷走!
她這一世,想要讓長公主成為她對抗沈默凌的另一層庇護,就必然要讓這個前世冒充了她的女子再不能占了自己功勞!
如今,這個女子的名字,已握在了她的手裡。
她便要用那枚對方以為是憑證的貓眼石釵子做利器,扎穿這個冒充自己的虛假之女,讓她成為自己將長公主這座靠山牢牢籠絡在自己手裡的助力!
然而,貓眼石的釵子已被偷走,她又能如何讓長公主知曉,那夜在萬福寺的人,正是自己呢?
她單手拖著下巴,豐腴指尖無意識地敲擊側臉。
腦中忽而冒出一句話來。
「多好的裙子,竟這般糟蹋了。孩子,待回去後,我再送你一條新的。」
黑露珠般的眼睛倏而流離一閃!
是了!裙子!
她募地笑開,對夏蓮道:「回去後,將我去歲陪阿娘去萬福寺為阿爹祈福時穿的那條四喜卍字紋的裙子找出來。」
夏蓮一愣,想了想,道:「那裙子被樹枝刮爛了裙擺,雖縫補好了,可到底沒有新的好,奴婢就收在箱底了,怕是已經不清爽了,郡主是要穿麼?」
蘇念惜彎唇,心情甚好地頷首,「嗯,我要……」
「咴——!!」
蘇念惜一下從座上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