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東宮出來那日,蘇念惜便與宋琪說過。
聖人若這幾日不讓天使來宣旨,或許還惦記著幾分父子之情。可是若這幾日天使出現在護國公府,就說明,他迫不及待地想用她來逼死東宮太子。
蘇念惜在美人靠邊坐下,點了點頭,「趙德寧還提醒我,聖人已經命欽天監和禮部在合日子了,我估計這婚期只怕很快。」
宋琪一聽就皺了眉,「聖人就這麼著急?」
蘇念惜拿過團扇搖了搖,點頭,「林飛周的死,怕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宋琪擰著眉頭道:「聖人豎著東宮這塊牌子這麼多年都沒動過,可見林飛周身上必然藏著什麼要緊之事。念念,你可讓人去查了嗎?」
蘇念惜點了點頭,她懷疑紀瀾,便不敢從曹仁那裡索要更多消息,以免泄露動靜。只能吩咐灰影在暗中調查。
「眼下並無什麼線索。」她搖著團扇,看向花園裡已經漸漸露了頹色的花朵。
宋琪想了想,道:「我在秦樓時也曾聽人議論過林飛周。」
蘇念惜轉過臉來,看他提及秦樓神色如常,微微放下心來,聽他繼續說著。
「此人將軍封號乃是靠祖蔭而來,本人是個正經的紈絝,京城吃喝玩樂之所幾乎無人不知他的大名,若要探聽他的消息,從這一方面入手,或許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蘇念惜眼睛一亮,立時看向良辰。
良辰點點頭,一個縱躍,上了屋頂,轉瞬就沒了影兒。
宋琪抬頭看著,微微一笑,「太子殿下給你留下的護衛很厲害。」
蘇念惜彎唇,說道:「蓉姐姐這幾日可跟琪哥哥見過面了?」
宋琪一頓,隨即臉上浮起幾分薄紅。
乾咳了一聲,道:「夏獵過後,她就打著要去巡查各處鋪子的由頭,去了城外的莊子上住著。臨行前,見過一面。因著知曉你傷了,她便沒來打攪。」
蘇念惜知曉,這主意還是她給楊蓉出的。
悅嬪從她手裡一直拿不到銀子,手段定會越來越激烈,保不準會利用鄭家朝她施壓,她不可能放任楊蓉在鄭家繼續待著,便讓她尋個理由先躲了出去。
楊蓉走之前讓人給她帶了信,還送了許多外頭買都買不著的補品。
叫蘇念惜對這位姐姐的財大氣粗又一次有了新的認知。
「不過,蓉兒這般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宋琪面露擔憂,「鄭家不可能讓她一個女子一直在外不歸家……」
「所以,過幾日的斗詩大會,琪哥哥,你去參加。」蘇念惜道。
宋琪話音一頓,募地抬頭,「你說什麼?」
日頭歪斜,落在了蘇念惜的身上,她用扇子擋了擋,再次看向宋琪,道:「斗詩大會,就是我為琪哥哥準備的。」
宋琪看著她,忽而反應過來,「念念,你想要我做什麼?」
他並沒有推辭說自己是罪人之身,也沒有說自己不可拋頭露面。
他答應了蘇念惜,會站在她身後,與她一起走這荊棘路。
他絕不會,再退怯。
蘇念惜笑了,拿下團扇,道:「琪哥哥,我要請你,再一次,在世人面前,揚名立萬。」
少女的話音很輕,伴隨秋初微枯的風。
拂面而來。
叫宋琪一瞬瞧見了那年江南金陵樓,無數文人墨客慷慨激昂,煙花六月繁花似錦,何等的意氣,何等的風發。
轉眼經年,他以為身入泥沼。
可這柔如嬌娥的小女孩兒,卻要伸手,將他推回人間。
他不去問她想用他做什麼,只輕輕地頷首,「好,念念。」
我來入你的棋盤,做你的棋。
蘇念惜彎了眉眼。
又過了兩日。
禮部便有官員送來消息,說推算過後,婚期定在臘月初八那日最合適。
蘇念惜掐指一算,連四個月都沒有。
差點氣笑了——這位天子,還真是恨不能立時就讓親生兒子能被她剋死。
謝恩過後,當日下午,長樂府的無雙姑姑便親自到了護國公府。
「御前傳了口諭給殿下,說讓殿下幫忙操辦您的婚事。只是殿下心疾一直反覆,不好隨意起身,便命奴婢先來瞧瞧,郡主這兒可有什麼需要安排的。」
蘇念惜暗道趙德寧還真是個辦事兒的好手,一邊歡喜地拉著無雙姑姑的手,笑道:「您來了可真正是太好了。這婚期定得這樣緊,我哪裡知曉成婚需要籌備什麼呀,府里的又都是不經事的小子姑娘,您瞧,什麼都沒置辦呢!」
無雙姑姑一路走來,瞧見的府里光景甚為蕭索,心下對這位孤苦伶仃的郡主愈發多了幾分疼惜。
笑道:「太子成婚本是禮部操辦,可咱們府里也是需要準備一番的。若是郡主不嫌棄老奴,老奴便厚顏,替您先操辦起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蘇念惜本就是要讓聖人知曉她並不上心婚事,又能趁機籠絡長公主,一聽無雙要包攬,何樂不為。
忙感激道:「只是要勞煩姑姑了。」
「郡主實在客氣,這是您看重奴婢呢!」
無雙也高興,客套了幾句後,便將碧桃和小菊幾個領了出去,開始操辦,不過短短半日,整個護國公府就團團轉了起來。
待忙到了夜間,夏蓮找到了還拿著冊子在跟管理庫房的管事說話的無雙,笑道:「姑姑,不早了,郡主說天大的事兒都不能這般帶累您的身子,吩咐我來請您去西廂房休息。」
無雙一聽就笑了,心道,這位郡主,不僅長得漂亮,說話做事都這樣熨帖,難怪長公主殿下那般喜歡她。
點了點頭,道:「正好我有幾件事兒要向郡主稟報,不知郡主可能見我?」
夏蓮腳下微頓,隨即笑道,「郡主這幾日月事來了,歇息得早,姑姑若要見,我去回稟?」
無雙一聽,自然擺手,「也不是什麼大事,明兒個再回稟也行。」又看向夏蓮,「郡主身子骨弱,這幾日可不能受寒,可吩咐廚房熬製五紅湯了嗎?」
夏蓮一愣,立時虛心求教,「姑姑,何為五紅湯?」
無雙看著這懵懂丫頭,心下嘆氣,愈發憐惜蘇念惜,拉著她,仔仔細細地說了起來。
而另一頭的蘭香園主屋內,碧桃坐在空空的屋內,低頭縫製著一雙紅色襪子。
屋子的主人蘇念惜卻在何處?
正在西市的一間胡人藥鋪後院一間緊鎖的房間裡。
她的身前。
一個尖嘴猴腮三十多歲的男子倒在地上,正痛苦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