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故人重逢
話語沒有他多年所聽的嘲諷鄙夷，語氣里也只有故人重逢的關切詢問。
琪官兒垂眸，伸手，略遲疑了下，還是如同小時候那般，按了下她鬢間微微飄起的亂發，道：「陰差陽錯的，就……」
「嘎吱。」
門被推開。
進來之人瞧見的，就是兩人依偎靠近，似在親昵的一幕。
「嘎吱。」
是念珠被攥，明顯擠壓發生的摩擦。
跟在後頭的玄影和青影卻覺得，那根本就是對面那漂亮小倌兒骨頭被捏碎的聲音！
「客人，這間屋子已有客人了。隔壁還有一間秋葉閣……」
「咦？」
轉過臉來的蘇念惜微微瞪眼，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確定自己沒看錯，真的是……太子殿下？
頓時笑了起來，也不起身，就那麼坐在桌子後，嬌軟軟地問：「大郎君？您怎麼也來了此處？」
琪官兒收回了手。
裴洛意面色靜冷，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那放在桌上的手指，不疾不徐走到桌邊，視線又自琪官兒面上蜻蜓點水地掠過。
隨後淡聲道：「方才在對面琴樓瞧見六娘子，還以為看錯，不想竟真的是。」
又平靜問：「冒昧前來，不曾攪擾六娘子的好事吧？」
根本沒有看出半分情緒波瀾。
琪官兒眼神一閃，笑著起身行了一禮，道：「貴人的點心沒了，奴再去端一些來。」
蘇念惜彎唇，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軟軟懶懶地笑：「怕什麼，坐著。」
琪官兒有些無奈，垂眸看她。
蘇念惜朝他眨眨眼。
對面，裴洛意看著蘇念惜抓著這倌兒袖角的手指，想起先前，這隻小手，也是這般牽扯著他，將他一寸一寸地拽進她的陷阱里。
此時，居然又這般輕易地去牽扯旁人。
他捏著念珠的指背微微發白，可面上卻依舊清冷靜寒，只說道：「再添一壺茶水來。」
已是明晃晃趕人了。
琪官兒拽了拽袖子，笑道：「貴人，還請鬆手。」
蘇念惜撇嘴，撤開了手，看著琪官兒走到門口，還補了句，「快些回來哦。」
「……」琪官兒腳下一頓，回頭含笑又行了一禮，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屋內，良辰拉著楚元跪下。「參見太子殿下。」
裴洛意淡淡頷首，「下去吧。」
楚元還想說什麼，被良辰直接塞了一嘴的吃食，麻溜地拽出了房間。
很快，廂房內便只有蘇念惜和裴洛意兩人了。
蘇念惜又用團扇拍了拍身側，笑道：「大郎君，來，坐這兒。」
若是琪官兒在這，定能瞧出，蘇念惜這副姿態，分明與剛才招呼他一般無二。
裴洛意靜眸看著，倒是沒有拒絕，走過去，坐在了琪官兒方才坐過的凳子上，捏著念珠，一副無欲無求的神色。
外間的唱調里慢悠悠地響起。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蘇念惜輕笑，看著太子殿下漠然的側臉，搖著團扇，慢悠悠道：「我還以為近日殿下公務繁忙，不得空來見我。卻沒想到，殿下是到此處繁忙來了？」
她話語裡帶著明晃晃的不滿。
可分明她才是真正來此間尋歡作樂的那個。
裴洛意怎看不出她倒打一耙的心思，撥動念珠，淡冷道：「玄影衛查出，蓮蕊真人有一表妹，被沈默凌安排在了平康坊中。」
「哦？」蘇念惜立時亮了眼，往他跟前湊近，「還真的找到人了？」
軟香倏然靠近，那裊裊繞繞的蓮香，蓋過屋內低劣的薰香，若蛛絲，網羅了他泰半的心神。
他微微側眸，瞥見小姑娘璨若星辰的眼睛，忽而又想起方才她坐在別的男子面前，神情專注言笑晏晏的模樣。
倏地垂下眸，並未說話。
蘇念惜沒聽到回答，有些不解，歪了歪頭，乾脆用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大郎君？殿下？」
請軟軟的聲音就在耳畔。
裴洛意忽而抬手，按住了扇面。
念珠落在蘇念惜的手指上，『咔嗒』輕響。
蘇念惜驚訝，抬眸，對上那雙比先前不知冷漠了多少的眼，似乎有些不解，問：「怎麼啦？」
怎麼？
裴洛意幾乎脫口而出就想質問，在你眼中，我除了權勢，與其他男子到底有何不同？
可對上小姑娘雖是笑著，卻並沒有半分情念的眼神，他又鬆開了手。
再次轉過身去，看著廂房敞開的窗戶，片刻後，道：「郡主既然與我定了字據，是否也該遵守約定？」
蘇念惜歪頭，像是沒聽明白，「什麼約定？大郎君說的是？」
「郡主。」裴洛意垂眸，眉眼皆霜，「真心以待。」
蘇念惜恍然，跟著又笑，「啊，殿下是說這個？可我只是來聽曲兒，跟真心有何干係啊？」
裴洛意一頓，終於再次轉臉，看向蘇念惜。
蘇念惜一臉的無辜，「聽曲兒而已，不耽誤我真心想要嫁給殿下呀！」
裴洛意沉默，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心下卻知，她口中說著真心，實則心裡毫無真情。
並非對他，而是對這世間，全無花前月下的愛戀情深。
她其實並不懂，他說的『真心』，到底為何。
雖修靜心法，可裴洛意的情緒還是再一次被這小姑娘無意的行徑給撥弄得起伏難定。
指尖念珠再次徐徐作響。
片刻後，他轉過臉，道：「郡主既然不能守約，那這字據便只能……」
素白的小手忽而伸過來，飄繞蓮香的團扇擋住了裴洛意尚未說完的話。
他垂眸，看眼前精緻的團扇，就聽耳邊傳來小姑娘低低的笑聲，「果然是吃味了哦？」
他眉頭一動，轉過臉來，便瞧見蘇念惜貼在身側，滿是惡意的笑臉。
登時明白過來——這壞姑娘，方才又是故意來折騰他。
靜靜地看著她。
蘇念惜已湊過來，用另一隻手的指尖在他冷冰冰的側臉戳了戳，笑道：「吃味就該是生氣，質問，不滿，甚至大嚷大罵。殿下這般冷冰冰的，叫人如何猜得到呢？」
分明是她故意使壞，卻又來惡人先告狀。
裴洛意推開面前的團扇，轉過臉去，依舊神色冷離地說道：「郡主自在隨心，叫人羨慕。」
「嗤。」
蘇念惜失笑，再次靠過去，道：「殿下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倒是也會譏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