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妧覺得自己遭遇到了人生危機。

  這要是叫靖王當真扒了自己的褲子,那還了得啊?

  胖糰子使出吃奶的勁兒來抓著自己的小褲子,扭著小身子不叫扒。

  靖王一隻手就輕輕鬆鬆地摁住了胖糰子的小爪子,輕鬆地就要給她脫褲子。

  倒是寧國公夫人從一開始的驚怒之中掙脫出來發現了幾分不妥,她嘴角抽搐地看著靖王那冷酷無情的鎮壓,見阿妧胖嘟嘟的小臉蛋兒上都是嚇得噴出的眼淚,就愕然地發現傳聞中的痴兒竟然自己就知道廉恥。

  然而此刻不是糾結阿妧的傻到底傻到什麼程度的時候,她急忙伸手壓在了靖王的手上,見那英俊的少年皺眉看著自己,便溫聲說道,「叫十丫頭去後頭換衣裳。」

  雖然阿妧年紀小,可到底是女孩家家的,靖王若真的扒了她的褲子,往後阿妧還如何嫁人呢?

  想到這裡,寧國公夫人就覺得自家胖糰子應該小心地愛護了。

  嬌滴滴的小姑娘可跟那些隨便養活的臭小子不一樣兒。

  「母親。」林珩目光落在那黑乎乎的棉絮上片刻,低低地喚了一聲。

  「別擔心,有我呢。」寧國公夫人雖然不可能短短時間就將阿妧當成親生女兒疼愛,只是她對阿妧倒是真心的喜歡與疼惜,特別是小小的糰子孤苦無依,無助可憐,這換了誰不在心中多偏寵幾分呢?

  她又一向是個眼中見不得鬼祟的人,見林珩對自己露出幾分央求,冷笑了一聲說道,「雖如今是分了家,可我這個做嫂子的總還是林家的當家夫人!你二叔府中若真有人做耗,我自然不能饒了她。」

  南陽侯夫人心性剛強,方才一舉一動都是直來直去,她並不懷疑她。

  寧國公夫人如今懷疑的是主持南陽侯府中饋的樂陽郡主。

  如今樂陽郡主管家,一線一毫都必然有她的干涉,若說阿妧身上穿著的小衣裳與樂陽郡主無關,那她莫非是個死人?

  寧國公夫人本就厭惡妖嬈狐媚的樂陽郡主,此時想想阿妧那無知無覺的天真單純,想到若是自己沒有發現一點異樣,若真的叫阿妧繼續穿著那小褂子,沒準兒回頭阿妧就不能立住了。這種認知就叫寧國公夫人心中越發地惱怒,踢了踢地上破破爛爛被撕碎的小褂子。

  「這衣料倒是貢品。」寧國公身邊沒有姬妾,林琰又是次子從小被疼愛長大,自然想不到這世上竟會有人狠心得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你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險惡。」寧國公夫人見次子一臉不敢相信,想到次子久在宮中長大,竟還是如此天真的脾氣,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無奈了。

  她本以為見識過後宮的紛爭與女子之間的爭鬥會叫林琰多少長大些,可她真是想不到林琰還真的沒有長大,此刻便嘆了一聲說道,「外頭的衣料精緻,叫人瞧著不都得讚樂陽一聲賢惠,對失母的小姑娘溫柔慈愛?黑心的東西都在裡頭,若不是揭破,誰會特特兒地撕開瞧見她的黑心?」

  她顯然就將樂陽給定了罪了。

  林琰動了動嘴角,英俊逼人的臉就有些黯淡了。

  「十妹妹瞧著那么小……」他想到哼哼著拿白眼兒偷偷撇自己的胖糰子,忍不住低低地說道。

  「所以才叫人心寒。」寧國公夫人嘆氣,轉身就往屏風後頭去了,就見此刻阿妧光溜溜地被青梅塞進了一床柔軟的小被子裡,她看著青梅無聲地落淚,一邊落淚一邊仿佛燙手一樣將自己的小衣裳都丟在地上,忍不住伸出胖胖的手來抓著青梅小聲兒安慰道,「不傷心。身體好,不生病。」

  只是她到底也是怕的,又不知身上的衣裳是不是還有什麼問題,忍不住離那幾件衣裳遠了些。

  「奴婢只是傷心。」青梅忍不住垂淚,摸了摸阿妧那軟乎乎卻暖呼呼的手。

  怎會有人要害這樣無力可憐的小姑娘?

  「否極泰來。」阿妧脫口而出,之後後悔死了。

  傻子還能知道啥叫否極泰來?!

  果然,青梅微微一愣。

  阿妧默默地把小身子給縮進了被子裡,一千遍想抽自己的嘴。

  「原來姑娘記得姨娘說的話。」見阿妧軟趴趴地縮在了被子裡哼哼唧唧,青梅一雙美麗的眼睛突然就閃過明亮的淚光,帶著幾分懷念喃喃地說道,「姨娘從前吃了多少的苦頭?她總是與我們說這句話,叫我們不要去與人相爭,也不要斤斤計較,就算著了暗算,可是是要活著,她說只要活著什麼都不重要,好人總是會有好報。」

  可是那麼溫柔的阮姨娘,怎麼就突然死了呢?

  見青梅真心想念阮姨娘,阿妧心裡不由自主感到有些愧疚。

  她占了阮姨娘女兒的身子,可是這麼久以來,她只想著自保,想著抱大腿,還為能養在長房沾沾自喜,卻沒有想起過阮姨娘。

  既然占了這個身體,她本就應該是阮姨娘的女兒,而不是將阮姨娘都忘記。

  「往後,多和我說說姨娘。」阿妧就捏著青梅的衣角小聲兒說道。

  「好。」雖阿妧和從前不一樣了,可是青梅看著怯生生叫自己多說說那曾經可憐薄命的女子,眼底真真切切露出幾分憧憬的小糰子,急忙笑著點了點頭。

  寧國公夫人就立在屏風處靜靜地看著阿妧和青梅彼此笑起來,那美麗卻卑微的丫鬟笑得好看極了,胖糰子雖然是在傻笑,可是寧國公夫人看著這兩個人的笑容,卻都覺得心裡暖和了起來。

  她自然是喜歡有良心的人的,見阿妧不忘生母,總是會對她生出幾分好感來,只是見阿妧雪白的小身子滾在被子裡,她想了想就轉身走出來,叫了次子到面前溫聲說道,「你妹妹才來了第一天,這衣裳都還沒做出來。你二叔府中的衣裳我是不敢給那丫頭穿的。你八妹妹只比這丫頭大了三歲,該有些未上身過的小衣裳,你去與她要幾件應應急。」

  總不能叫阿妧光屁股去見太夫人。

  見她提起八堂妹,林琰英俊的臉上就露出幾分不願來。

  「三妹妹雖然比十妹妹大了許多,可她一向不喜歡扔東西,想來也有從前的小衣裳。」

  他看起來與林家三姑娘的感情不錯,提起她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比說起八妹妹的時候親近多了。

  寧國公夫人就無奈地看了林琰一眼。

  「去吧。」她下意識地看著臉色鐵青地坐在一旁的寧國公,見寧國公當真是惱了,恐他到了南陽侯面前胡亂說話,急忙壓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道,「不要急,總要拿住證據。」

  她就等著太醫前來給瞧瞧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因眾人都沒了玩笑的心思,林琰往後院兒去管堂妹要衣裳了,一時上房之中就十分寂靜。阿妧躲在大大的屏風後的被窩裡,拿被子把小身子卷得密不透風,也覺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因她光溜溜的,寧國公夫人就不許兒子與外甥進去瞧她。

  少頃,一個太醫就匆匆上門。

  他來往勛貴世家,自然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見了地上飄著一件被撕爛的小褂子,還有那些黑乎乎的棉絮,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呢?只做出了一個恍然的表情,這太醫便急忙俯身將那小褂子撿起來。

  見這褂子精緻得不得了,心中揣測了一番又去看那糰子棉絮,他拿過來嗅了嗅,又細細地摩挲了一番,這才將棉絮給放在一旁,對臉色極為惱怒的寧國公夫妻恭敬地說道,「是柳絮。」

  那玩意兒最不保暖,厚厚的一層也不會叫人感到暖和。

  「這柳絮上有些氣味,老大人,您瞧瞧是不是……」寧國公夫人就很含蓄了。

  「並無不妥,那些氣味只是尋常放的時間久了罷了。」雖然有味道,只是這太醫還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當真?」說起來,寧國公夫人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不會錯,不是病中之物,只是味道難聞,沒有夫人擔心的東西。」這太醫急忙躬身說道。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放過她們!」雖然那柳絮之中並沒有要人命的災禍,可是寧國公也當真惱怒得厲害。他一想到鮮活的小糰子差一點兒就要被人害死就覺得痛恨極了。

  此刻他對樂陽郡主的惡感到了頂點,卻見靖王已經霍然站起,邁開了修長有力的雙腿幾步就進了屏風後頭,一把將正與阿妧說話的青梅給拽了出來,冷著臉問道,「誰給送來的衣裳?」他的臉色冷酷極了,青梅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嚇軟了腿兒,然而見他真心為阿妧惱怒,眼睛又一亮,強撐著說道,「是郡主叫人給拿過來的。」

  「亡國之人,也配稱郡主?」

  高大英俊的少年冷冷地丟下一句,俯身將地上那被撕扯得亂七八糟的小褂子撿起,將黑色的柳絮胡亂地塞進了小褂子裡抬腳就走。

  直入南陽侯府。

  正迎接出來的樂陽郡主就迎面叫一件散發著古怪味道的小褂子用力地摔在了臉上。

  「還你。」靖王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