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阿妧閉緊了嘴,嚴守阿蘿的秘密。

  告訴了七公主無所謂,七公主是宮中人,和阿蘿沒有利益相關。

  可是在寧國公府就不一樣了。太夫人也就罷了,就林三太太那見不得人好的樣子,阿妧若是叫她知道了阿蘿即將有大前程,哪怕林三太太自己看不上這種所謂的「大前程」,可是搞破壞還是沒問題的。

  或是那些心懷心機的丫鬟婆子,但凡在南陽侯面前嘀咕一句,那阿蘿沒準兒就得叫南陽侯關起來。阿妧一想到無情的生父,就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橫生枝節。左右長公主即將進京,等阿蘿亮相在長公主面前,大家不是也就知道了麼。

  她只是沒有想到顯榮長公主回來得這麼快。

  這一天阿妧正在皇后的面前賣乖。

  軟乎乎沒心機,傻乎乎的小糰子誰不喜歡呢?

  特別是身處全是人精兒的後宮,心眼子多的,手段厲害的,勾心鬥角的妃嬪皇后見得多了,就格外喜歡阿妧這種坐在自己身邊捧著點心就能開開心心過一天的孩子。

  阿妧也不必對她說很討喜的話,只需要坐著就十分純良無害。皇后得承認,自己欣賞百般手段的聰明人,可是她最放心愿意去寵愛而不會受到反噬的,卻是無害的人。哪怕呆呆的沒什麼用,可是卻叫皇后放心得多。

  見阿妧美滋滋地捧著點心小口小口地啃,聽到宮裡若是有八卦就興沖沖抖著耳朵聽,沒有就覺得沒興趣地繼續啃點心,皇后就笑了。

  「阿妧這麼喜歡宮裡的點心,倒是稀罕。」這宮裡的東西,哪怕是山珍海味,天天兒吃也要吃吐了。皇后從未見過誰能吃點心吃得香噴噴的。

  見阿妧仰頭對自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皇后頓了頓就笑著說道,「回頭你們回家的時候,我叫人給你們多帶些回去。」她見寧國公夫人看著阿妧笑了,就含笑問道,「前次我跟你說的事兒,你覺得怎麼樣?」她的眼裡就帶了幾分意味深長。

  完全不知道自己小小一隻卻被惦記上的十姑娘敏銳地感覺到這裡有八卦,急忙眉開眼笑地去看寧國公夫人。

  寧國公夫人都叫阿妧給打敗了,然而也不好在女兒面前說姻緣的話,若阿妧走了心心裡害臊了可怎麼辦呢?她就急忙笑著對皇后說道,「大姐姐說的事兒,我和國公爺商量過。國公爺的意思是隨緣吧,不必急著定下來。」

  寧國公雖然也聽聞了些六皇子溫柔和順的話,不過叫國公爺說,早早兒就給阿妧定下婚事,那日後阿妧不喜歡六皇子可怎麼辦呢?因此,寧國公夫人就笑著轉達道,「我們國公爺還說多謝大姐姐,只有真心疼愛看重,才會這樣費心。」

  這是寧國公難得爆發的語言天賦了。

  也可以看成是寧國公當真很感激皇后對自家女兒的心意。

  「你們想得也對,隨緣把。」皇后就笑著說道。

  胖糰子就想知道啥隨緣的,見母親還一副瞞著自己微笑的樣子,心裡急得打滾兒,卻努力露出一副不怎麼八卦的樣子。

  只是她憋得直扭小身子,那心裡痒痒極了,皇后卻對這副樣子很有經驗,從桌上親手捧了一個小碟子放在胖糰子的鼻子底下一晃,就見這小東西頓時把八卦忘了,小腦袋追著這點心碟子就往自己的身上爬。

  一邊攬著軟乎乎的阿妧,皇后就對寧國公夫人笑著說道,「你來的正好兒,昨兒陛下還來了我這兒,說是技癢,想和阿妧殺兩盤兒,叫我有空的時候把阿妧宣進來。」

  說句心裡話兒,皇帝陛下已經多年不見與自己棋逢對手的人了。

  阿妧難免就叫皇帝陛下另眼相看。

  「陛下……」寧國公夫人就擔憂了幾分。

  雖然說混跡在皇帝身邊是世間人共同的心愿,只是阿妧太年幼,她若在皇帝面前得寵,那明刀暗強的那些嫉妒的人使絆子可怎麼辦?

  「怕什麼,還有我呢。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誰敢傷害她?」皇后就垂頭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見她仰頭笑了,眉目單純乾淨,天真又快樂,心裡一軟就嘆氣道,「難得陛下和臣女投緣。他還說見了阿妧就如同見了三公主,可見是當真上了心的。」

  若說皇帝對一顆糰子有點兒想法,那就是開玩笑了。皇帝再沒下限,那做人還是有底線的。皇后微微一頓,想到皇帝正命人打造的東西,就看著阿妧笑了。

  「真是難得。」只怕皇帝是將阿妧當了半個閨女喜歡了。

  「那大姐姐你護著些。那起子小人,見了誰在陛下面前得寵說得上話兒都要嫉妒,偏自己沒有本事混到陛下的面前去,只知道陷害使絆子把人給拉下來。阿妧年紀小,若叫他們給傷了,我真是要心疼死了。」

  寧國公夫人現在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她的確是想將阿妧送到皇后面前露個臉,好混個虎皮牢牢地蓋在這小東西的身上嚇唬人,可她斷然沒有想過叫阿妧在皇帝與皇后的面前如何如何得寵,如何如何叫他們當什麼閨女疼。

  不提阿妧和三公主之間到底怎麼相像,寧國公夫人都覺得氣悶極了。

  「阿妧就是她自己個兒,像什麼三公主!」她就為閨女抱不平。

  誰願意當個替代品?

  「也不完全是因為三公主,不過是阿妧趕上了個好時候。」

  恰逢宮中沒有合適的公主,七公主是個霸王性子,因此皇帝難免就喜歡軟乎乎的小姑娘。只是皇帝也知道,自己若隨便喜歡誰家的小姑娘,還喜歡得不得了,沒準兒會生出什麼亂子,畢竟家中有個皇帝口口聲聲當閨女寵愛的小姑娘,那這家地位就完全不一樣了好麼?

  正好兒寧國公夫人是皇后的親妹妹,皇帝才會放下心來喜歡阿妧。

  且說得更深些,阿妧還是南陽侯的女兒,皇帝喜歡阿妧喜歡得更放心了。

  皇帝陛下寵愛誰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當然,皇后娘娘有沒有想多就是兩說了。

  「不管怎麼樣,大姐姐,我是不願阿妧在外被人放在風口浪尖兒上的。」

  若別人家有閨女得皇帝青眼,那尾巴能翹到天上去。

  可是寧國公夫妻卻並不是這樣的人。

  阿妧單純,盛大的寵愛之下帶來的人心叵測,真是太叫人擔心了。

  「有我在,有阿琰在宮中,外頭還有阿玄,如今我聽說阿妧與七公主也很親近。你放心,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還護不住一個小東西的平安喜樂?」皇后很喜歡阿妧單純的脾氣,這小東西每次進宮最貪心的大概就是多吃些點心,多玩兒多樂呵了。

  她自然也不會叫阿妧陷入到被人嫉恨的地步去,見寧國公夫人憂心忡忡,就含笑寬慰道,「她是你的女兒,又是我的外甥女,外頭那些人巴結她都來不及,誰還敢跟她作對?」

  且還有七公主在,阿妧是不會吃虧的。

  既然不會吃虧,那自然榮寵越多,才會叫阿妧越發地風光。

  「我和國公爺的心沒有這麼大,只希望她過得幸福快樂就好。」

  寧國公夫人就看著不知何時默默放下點心,一頭滾進自己懷裡緊緊抓住自己衣襟的阿妧低聲說道。

  她覺得阿妧應該是聽懂了的。

  「我知道了,咱們順其自然。不必刻意爭寵,不過若陛下喜歡和阿妧玩兒,咱們也接著,想得太多對自己也不好。」

  皇后一向知道寧國公夫人並不是一個看重榮寵的人,不然當初也不會嫁給寧國公這廢物點心。

  她用溫柔的目光看著這個妹妹。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難以說清。淡泊寵愛的人,總是會得到更多的偏愛。可是那些蠅營狗苟想要得到利益寵愛的,反倒總是不能得償所願。她垂了垂眼,就想到另一個妹妹了。

  「柔姐兒是怎麼回事兒?」她突然開口問道。

  見她轉移話題,寧國公夫人就鬆了一口氣,垂頭見胖糰子拱在懷裡,就笑著溫聲說道,「聽見娘娘的話兒了?順其自然。咱們不必刻意做什麼。」

  皇后的話總算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既然皇后的意思是不必刻意在皇帝面前賣乖爭寵,那阿妧也不必拘束了性情,就一直按著自己的心意長大,皇帝喜歡她一些,那就接著,只是寧國公夫人還是摸著阿妧的小腦袋輕聲說道,「若陛下再說你像三公主……」

  「挺好的呀。人有相似啊。」阿妧的心比母親寬多了。

  她早就接受了皇帝喜歡她的目的里,有那麼一些三公主的緣故。

  說起來,是她借了三公主的光兒,莫非回頭吃了人家的好處,還要記恨人家麼?

  「你啊。」寧國公夫人就嘆氣,心疼死自家懂事兒的小傢伙兒了。

  「柔姐兒那事兒,我知道得不多。不過前兒三妹妹來了我這兒說想把柔姐兒嫁給阿珩,只是大姐姐你也知道,不說阿珩喜歡的是元秀郡主,就算是阿珩沒有心上人,這門婚事我也不會應的。」

  前兒壽安侯夫人又入宮了,因皇后不肯召見她,壽安侯夫人機靈地拐了個彎兒,先得了趙貴妃的召見,見了趙貴妃之後才又去給皇后請安。不說這缺心眼兒又是個叛徒的事兒是多叫人生氣了,只說壽安侯夫人很明確地跟皇后表示。

  她想將愛女許給靖王。

  這不開玩笑呢麼?

  皇后怎麼可能答應她。

  只是見壽安侯夫人那不依不饒的模樣,皇后先叫她滾蛋,又忍不住來問另一個妹妹。

  「我問的是,柔姐兒怎麼自己轉了性子,還給阿玄做了個荷包。」

  壽安侯夫人的閨女阿柔,對林珩情深一片,那喜歡得恨不能自薦枕席的那種,想當初壽安侯夫人叫她在表兄里選,阿柔毫不猶豫地就放棄了更高貴的靖王,而選擇了林珩,且一百年不會變的樣子。

  她如今竟然親手做了荷包給靖王,雖然據說靖王壓根兒沒碰那荷包,張嘴就叫阿柔滾蛋,可是她突然換了喜歡的人,也叫皇后詫異了。這是個出名的死心眼兒,前兒要不是林珩多有防備,差點兒叫她竄到元秀郡主的面前。

  當然,林珩擔心的是元秀郡主不悅,皇后卻覺得若阿柔到了元秀郡主面前,都得被拍成餡兒餅。

  「做了荷包?「寧國公夫人就無語了。

  阿妧也跟著無語了。

  她覺得與其做荷包,還不如帶著一顆糰子來到靖王面前去獻寶兒,沒準兒看在糰子可愛的份兒上,靖王就接受了那壽安侯府的姑娘也說不定。

  這送人禮物,也得想想人家喜歡什麼不是?

  靖王喜歡糰子,那若壽安侯府上有乖巧可愛的糰子,送一顆!

  她聽著靖王的八卦,就覺得可有趣兒了,等著回頭跟爹爹寧國公分享。

  「殿下自己心裡有數兒,娘娘也不必奪在意。」寧國公夫人許久方才憋出一句。

  「我擔心的是靖王宰了她。」皇后哪裡是擔心外甥女兒,實在是擔心兒子一時煩了,直接弄死阿柔。

  「三妹妹那兒,我許久不去了。只是她怎麼和趙貴妃來往得這麼親密?」還知道里外拐不?

  皇后明面兒上最大的敵人就是趙貴妃,這妹妹竟然還去走趙貴妃的門路進宮?

  還請安?!

  寧國公夫人都覺得皇后的臉被壽安侯夫人丟盡了,沒準兒人趙貴妃在宮中怎麼躲著偷笑呢。

  「她願意親近誰,就親近誰好了。」皇后眉目淡淡地說道。

  不過是瞧著趙貴妃盛寵十幾年不衰,如今朝中太子未立,七皇子又是皇帝寵愛的幼子,因此壽安侯夫人生出些想法兒來了。

  她都明白,可是又何必說得那樣明白呢?

  蠢貨一個罷了。

  指尖兒動了動,皇后就將此事放在一旁,只是見阿妧不過是聽了靖王的這「風流韻事」興奮了一下,對壽安侯夫人去抱誰的大腿完全不感興趣,還在寧國公夫人的懷裡昏昏欲睡,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與寧國公夫人難得清閒閒話家常了一會兒,就見外頭有宮女輕快地進來笑道,「豫王殿下和靖王殿下來給娘娘請安了。」她才稟告完,阿妧聽見靖王來了急忙抬起小腦袋去看,卻見宮門口正並肩走來了兩人。

  一個自然是靖王了,另一個卻身材高大,一張英武的臉稜角分明,生得十分穩重沉穩的青年。

  胖糰子頓時就震驚了。

  她本以為能和林珩十分親密的大皇子會是和她大哥一般溫柔和氣的漂亮人兒,可是怎麼這位大皇子豫王殿下,看起來更像皇帝多些?

  而且還不及靖王英俊。

  胖糰子就沾沾自喜起來,覺得這天底下斷然沒有比靖王更英俊的人了。

  她捧著胖腮悉悉索索地偷笑,小老鼠一樣兒,大皇子豫王正面容沉穩地走進門,就見眉目似畫胖嘟嘟的一顆糰子窩在寧國公夫人的懷裡偷笑。

  他想了想,回頭見靖王的眼睛直往那顆胖糰子的方向去,越過靖王,對皇后請安之後,慢慢走到阿妧的面前。

  他對寧國公夫人微微頷首,之後垂頭,冷峻地看著這呆呆的,被高大陰影遮住後茫然看來的胖糰子,許久,問道。

  「本王家中大廚做的飯,好吃麼?」

  靖王府的大廚沒忘吧?

  從豫王殿下王府里搶的!

  頓了頓,見胖糰子的小身子都僵硬了,他挑眉。

  「本王沒有記恨你。相反,很感謝有你出現。」

  他冷峻地保證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