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阿瑾,你是在和我開玩笑的,是吧?」
當衛瑾這一次終於不再妥協,說出了心底真正的話,周玉如被雷劈。
「就算沒有別人,我也不會娶你做妻子。」衛瑾的目光落在周玉的身上,見她驚恐地看著自己,就勾了勾嘴角輕聲說道,「哪怕這世上只剩下一個女子,我也不會愛上你。阿玉,你不是不明白,當初你在我面前做了那麼多的事,只會令我更厭惡你。」他的目光茫然,落在虛無的一點上輕聲說道,「不是什麼樣的喜歡都能被原諒。也不是打著喜歡去傷害別人,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阿玉,你構陷我的名聲,難道我還要多謝你?」
他的每個字落在周玉的心裡,周玉都只覺得針扎了一樣疼痛。
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會嫁給他。
他怎麼會不娶她呢?
阿妧都已經嫁人了,為什麼他……
「你還是在恨我是不是?」周玉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哽咽地說道,「因我的緣故,因此你不能娶林家的那個丫頭。因為我和姨母傷了她,所以林家就不願意把她嫁給你了。所以你怨恨我,恨我毀了你和她之間的緣分。」她心裡不知是什麼感情,說不出是怨恨還是傷心。只是她知道,若是時間能夠重來,她還是依舊不會叫衛瑾與阿妧這樣簡單地就在一塊兒了。
她就突然笑了。
「若她們兩個都落入水中,你會救誰?」
衛瑾微微一頓,方才低聲說道,「阿妧有靖王叔在。」
他突然就笑了笑。
「不必試探我,也不必挑撥我的姻緣。阿玉,我心悅過阿妧,這沒什麼不能告訴別人。可是如今,她只是我的嬸子,我也並不會永遠只喜歡她一個。就算沒有你,可是靖王叔對阿妧比我對阿妧更好,這是他們自己的緣分。」他看著用力張大了一雙眼睛的阿妧,突然就想到當年,那個怯生生地從斯文俊秀的寧國公世子身後探出頭來,仿佛一隻白兔的小姑娘。
她呆呆的,仿佛有一點威脅就要團成一顆球瑟瑟發抖。
胖嘟嘟一團,也軟乎乎的一團。
她的眼睛那麼漂亮,乾淨得沒有一點陰鶩。
衛瑾是第一次見到會用那樣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孩子。
他不是誠王長孫,只是衛瑾。
這樣的眼神,再也不會有了。
「請幾位殿下饒恕臣這逆女的罪過。」魏陽侯戰戰兢兢,見周玉仿佛沒有力氣了痴痴地伏在地上,急忙上前將她給捆了,這才面帶羞愧地說道,「因這逆女,令幾位殿下為難,都是魏陽侯府的不是。是臣教女不嚴,也是臣早年生了貪妄之心。」他老淚縱橫,輕聲說道,「早年,因老臣貪圖誠王府這門姻親,一直縱容她。如今,真是大錯特錯了。」他不再說別的,拖著周玉就走了。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許久,靖王方才冷淡地問道,「好了麼?」
「今日之事,阿玄,對不住。」誠王妃就低聲賠罪道。
她為了長孫,因此帶了幾分私心將阿妧給請過來,想和禮部尚書府說個分明。
阿妧來了,自然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只是她也知道,這事因周玉而起,與阿妧並沒有什麼關係,反而連累了阿妧的清名。
「沒什麼,阿妧心寬,一向都願意幫助別人。只是我希望這樣的事,日後不必再有。」靖王修長的手指點在平滑的桌面上,目光慢慢地掃過臉色僵硬的誠王妃,方才冷冷地說道,「阿妧沒有義務為你們招惹下來的禍事擦屁股。日後若再有風言風語,阿妧不計較,我卻是要與皇嬸說個明白。還有,誰喜歡誰,誰不喜歡誰,也不必叫阿妧來為誰撇清。這日子,你們愛過不過,與靖王府有什麼相干?!」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馮鸞一眼。
那少女急忙垂頭,恭敬非常。
「我管你夫妻之間有沒有嫌隙,那跟阿妧有什麼關係?往後這事兒,我再說一遍。別都來攀扯阿妧。不然……」
靖王冷笑了一聲。
阿妧眼角含著笑意,將臉頰壓在靖王修長的手背上。
她覺得靖王維護自己的時候,自己覺得很歡喜。
那種一點點的委屈,也都消失不見了。
「嗯,這些本就與阿妧無關。」衛瑾只知道禮部尚書家的女眷要來,並不知誠王妃還請了阿妧。他知道是因自己的過錯將阿妧捲入了是非里,垂了垂眼睛就對阿妧輕聲說道,「往後不要理我家的閒事了。若當真我的妻子不能包容,也只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他對阿妧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一瞬,俊秀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叫阿妧覺得發酸。
他彎起眼睛對阿妧說道,「還沒有跟嬸子說,恭喜你。」
他到底把自己安居在晚輩的位置上。
阿妧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說道,「那你也得快點兒有好消息。」
「好。」衛瑾就溫和地應了。
他這一天到底處置了周玉,因此禮部尚書府對誠王府這份真誠十分滿意,很快就兩家定親。
阿妧覺得這有些快,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的樣子。只是她也知道,所謂的青梅竹馬,都是成親之前的說法,若男與女彼此都成親了,那為了家中和睦,還是要遠離一點兒才好。
她在宮外鬧出了這麼多的事兒,皇帝與皇后就擔心極了,因此就把阿妧給接到宮裡來小住。順便皇帝就鬱悶地譴責了一下靖王,與阿妧就嘆氣說道,「阿玄又搶朕的庫房。你不知道,他不只搶藥材,還搶衣裳料子,什麼都搶!」
「靖王府過得艱難,父皇,你就當給孫子的補貼了吧。」阿妧就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
皇后就含笑看了看她胖嘟嘟的小臉兒。
「艱難?」
「連往後小皇孫的小衣裳小被子都預備不起了,要不能搶您的料子麼!」靖王妃如今跟自家殿下珠聯璧合,前頭靖王殿下強盜入宮,後腳靖王妃就賣慘哭窮。
她摸著眼角一滴晶瑩的淚花兒,抽抽搭搭地哽咽道,「您都不知道呀,可慘了,如今這年頭兒,養兒女都費錢著呢,傷不起。」她板著手指頭就跟探頭過來的皇帝數數兒,什么小小年紀就得啟蒙,去游個泳,發散一下思維好更聰明,沒準兒還得去習武騎馬啥的,那琴棋書畫是不是也得學呢?
靖王妃板著手指頭一算,皇帝都開始貧血了。
他覺得這養孩子太不容易,自家孫子太費錢。
「怨不得阿玄重操舊業了呢。」靖王殿下不打劫已經很久了,如今又撿起這個技能,皇帝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可不是麼。都是為了孩子們呀。」靖王妃就搖頭晃腦地說道。
特別地慈母心腸。
一旁連生了四個小子的太子就抽搐了一下。
「真是個嘴裡沒實話的丫頭。」太子就覺得胖狐狸這是又在狐媚人了,就側頭對太子妃低聲說道,「瞧她天崩地裂的,就跟養個孩子多麼操心似的!還嬌養起來,真是不大賢良。」
太子妃頓時就呵呵了。
她怎麼覺得太子比從前討厭多了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七年之癢?
「殿下從不親手照料兒子,自然覺得輕鬆無比!」太子妃惡狠狠地看著太子,咬著後槽牙就冷冷地說道,「您是不操心。您操心什麼啊?兒子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見風兒就長,不必您費一點兒的心血。咱們做女人的都嬌氣,真是太不合適了,是麼?!」
她眯著眼睛看著太子,太子覺得自己仿佛又要遭遇一場家庭危機,不由就臉色不善地去瞪造成自家夫妻之間各種不和諧的靖王妃。
靖王妃覺得自己不要試圖去抱太子的大腿了。
她應該抱太子妃的腿啊!
「嫂子說得太有道理,太子一點都不體貼人,壞!」
狗腿兒,說的就是靖王妃了。
太子簡直沒有被這破孩子給氣去上了吊。
可不是當初甩著胖尾巴火急火燎要抱自己的腿,抱不上還哭唧唧的時候了。
怎麼著啊?
這是瞧著太子妃比自己更有話語權咋地?
「男人就不能慣著。」太子妃就覺得阿妧給自己做弟妹真是太合適了,她笑吟吟地拉著阿妧坐在自己的身邊,滿臉的慈愛幾乎都要溢出來了,捏了捏阿妧胖嘟嘟的小臉蛋兒,就含笑說道。「當年我就是心疼錯了人。就該幾個兒子出生就叫他親自帶,看他還能不能說風涼話。只是阿妧……」她眼睛放光地看著阿妧微微起伏了一點兒的小肚皮,小心翼翼地問道,「太醫說這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
「太醫說不知道。」阿妧就耿直地說道。
「不知道?」
「月份太小了,且太醫說這是個狡猾的孩子,想叫咱們猜猜看呢。」
阿妧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深情款款地說道,「我希望是個兒子。」
「閨女好啊。」太子妃滿眼心酸地看著她。
「可是如果是女兒,那就沒有哥哥了。」
「東宮四個哥哥呢,你擔心什麼?」見阿妧張大了眼睛,太子妃就低聲蠱惑說道,「軟乎乎,跟你一樣兒胖嘟嘟白嫩嫩的小姑娘,那多可愛啊?你趕緊生個姑娘,叫四個皇孫一塊兒服侍她。」
她就握著阿妧的小爪子繼續蠱惑道,「帶孩子你知道的,多累啊?多操心啊?不過若你給我……給阿玄生個閨女出來,往後我給你養,好不好啊?」她笑得可溫柔了,阿妧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
「往後我養她,你跟她玩兒,無憂無慮,很便宜哦。」太子妃笑得更和氣了。
太子一臉晦氣地在一旁瞪著這破壞自家家庭和睦的胖狐狸。
不過太子殿下沒敢吭聲。
「嗯?!」太子妃卻回頭看了太子一眼。
「閨女好。我與太子妃給你養。」太子就乾巴巴地說道。
「不熱情呀。」阿妧就很挑剔地說道。
太子英武有餘英俊不足的臉上慢慢地閃過一抹扭曲的忍耐。
「我與太子妃給你與二弟好好兒養。」他最後慢慢地說道。
太子妃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表情。
「那就生閨女!」阿妧豪邁地拍了拍自己的小爪子,就跟自己能做主似的,還跟太子妃分享自己的懷孕經驗,興沖沖地說道,「我也覺得這是個閨女。都說酸兒辣女,我最近特別喜歡吃辣的。」當然,靖王妃現在胃口好極了,不僅辣的,酸的也喜歡。不過她如今沒了得要個兒子當兄長照顧弟妹們的緊張,就覺得還是香噴噴的小閨女更可愛了。她還對一旁豎著耳朵偷聽的大皇孫衛熠笑得可慈愛了。
「生個小妹妹好不好呀?」
「又不能嫁給我……」大皇孫慘遭親娘抽打,眼底含著淚花兒就哽咽地捂著後腦勺點頭說道,「好啊,我一定把妹妹當祖宗侍奉。」
「這是哪裡聽來的話!」太子黑著臉問道。
作為皇子的尊嚴呢?
大皇孫就憂傷地看著太子,塌台道,「這不是父親您跟母親說過得話麼?」
太子就又不吭聲了。
見父親都不說話了,衛熠這才拉著阿妧的手嘆氣道,「嬸子,侄兒的姻緣十分坎坷,我覺得今生娶不上媳婦兒了。」
因阿妧最近一直都在煩悶與傷心裡度過,因此在宮中覺得難得輕鬆,就急忙好奇地問道,「這話是怎麼說的呢?」堂堂大皇孫,日後十有**是要繼承皇位的,誰家皇位繼承人娶不上媳婦兒啊?不後宮三千就已經很客氣了好麼?只是阿妧想到太子如今在東宮直不起腰,就遲疑了一下。
「舅舅家的幾位表姐表妹都拒絕了我。」衛瑾就深深地傷心。
阿妧就抽了抽嘴角。
她記得太子妃娘家七八個與衛熠一個輩分的姑娘,大皇孫一個都沒撈著?
太慘了點兒吧?
「那個……天涯何處無芳草……媳婦兒會有的。」她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沒法兒治癒大皇孫內心的傷口了。
「要不,我瞧著欣榮伯挺好的,您回去跟欣榮伯說說……」
「怎麼著,你不怕被我姐姐抽啊?!」這小子還對她姐姐賊心不死呢?
「您這話說的。您去問問欣榮伯,啥時候成親,一定要生個小妹妹,然後嫁給我啊!」衛熠覺得,自己如今只能趕緊預定一個小媳婦兒了。
不從娘胎里就定下一位小姑娘,他,他他他大概只能一生孤了。
親手養大自己的小媳婦兒……跟他家靖王叔似的,其實也蠻幸福的呢。
大皇孫傻笑一聲。
靖王妃被這一聲笑刺激得一個激靈。
因此,當她出宮之後去了阿蘿家,正要傳達一下大皇孫殷切的期盼,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一臉晦氣的欣榮伯撐著額頭坐在園子裡,身邊或坐或立七八個美男子,俊秀的,風雅的,梨花帶雨的,笑裡藏刀的,總之……
「美人兒!」靖王妃腿軟了。
靖王的臉頓時黑成了煤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