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阿妧一臉糾結地看自己,七皇子就笑了笑。
真是小天真。
蠢得可愛。
若能榮華富貴,恭侯都能把自己都送到皇帝的床上去。
捨出去個女兒算什麼?
「我覺得,恭侯與趙妃娘娘只怕不能如願了呢?」若說阿妧從前沒有底氣,可是這好幾年皇帝都已經沒有寵愛別的妃嬪了,就叫小姑娘格外地理直氣壯,挺著小胸脯兒就哼哼著說道,「陛下一定不會要的,不論她多麼肖似趙妃娘娘年輕的時候,可是陛下如今連趙妃娘娘本人都不喜歡了,為什麼還要去喜歡一個複製品呢?」
她歪了歪小腦袋就很得意地說道,「一定不會的。」
「你看,你都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母妃卻不明白。」七皇子就笑了笑。
阿妧的眼睛睜大了。
「殿下知道這事兒成不了麼?」
「嗯。」
「那你還跟我說什麼?」
「叫你對我有點好感,賣個好兒,往後請皇后太子饒我一條命。」七皇子坦然地說道。
他生得俊美絕倫,因此就算是無恥,也無恥得格外地好看。
阿妧一瞬間都不想理睬他了。
「這真是好極了。」她乾巴巴地說道,「一顆紅心向太子殿下,您真是個好弟弟。」
「多謝誇獎。」
七皇子就笑吟吟地說道。
阿妧陷入了沉默。
和這群皇子比臉皮,她就輸了。
見她不吭聲了,七皇子就笑了笑,雖然年輕然而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露出幾分暗淡,卻還是笑著說道,「更何況,我也想母妃在宮中能安分一些。至少……」
無論趙妃對他做過什麼,他又是怎樣捨棄了趙妃,可是他還是希望趙妃最後不要往死路上走。哪怕是在皇后的手中苟延殘喘,可是他也希望她能夠活著。恭侯府三代的女子入宮,這怕不是要叫皇后一口氣兒給滅了呢。
為什麼一定要作死?
「我走了,兩位殿下慢慢兒吃。」阿妧靜坐了一會兒,見六皇子並不大在意這件事,一副對皇帝有信心的樣子,就鬆了一口氣去。
她臨走之前,卻突然頓了頓腳,還是沒忍住就好奇地對七皇子問道,「那殿下……那位聽說很像趙妃娘娘的趙家小姐,以前一直以為會嫁給你。那你呢?你又有沒有喜歡過那位趙家小姐呢?」她不知道怎麼就問了一句。因為她心裡突然有些茫然。
這位趙家姑娘入宮,是自己的意願麼?
家族,父親命她入宮,她就像是一個爭寵穩固家族的道具。
若她如趙美人一般心甘情願入宮也就罷了,那死活都是活該。
可若她並不想要入宮呢?
「你想多了。」七皇子沉默了片刻,方才眉眼清淡地說道。
他掩蓋住了眼中的一點複雜。
他還記得那個趙家的小姑娘,從小兒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也曾給他繡過很多的荷包,裡頭永遠塞滿了會叫自己能感到舒服一些的草藥。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他並不會喜歡她。
「輩分不對。」七皇子就和聲說道。
他雖然已經是北朝皇子,可是卻謹守南朝禮儀,那孩子的輩分不對,無論對他曾經有什麼樣的心意,也都算了吧。
他也沒有想過自己要去成親。
或許他一生都不成親,太子心裡才會更放心一些。
「哦,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別放在心上啊。」阿妧就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她不知怎麼,就覺得心裡悶悶的,或許是因趙妃總是賊心不死要搞事的緣故。因此當靖王看望自己的時候,阿妧就將這件事兒給說了,順便就對靖王說道,「我總是覺得趙妃娘娘只怕不會死心。就算是這位趙家姑娘不能入宮,她還是會想別的招兒。殿下去與皇后娘娘說,叫她不要對趙妃放鬆警惕吧?」
趙妃如今損人不利己,以噁心皇后為己任,誰知道能幹出什麼瘋狂的事兒?
顯榮長公主在宮中與皇后同進同出的,只怕皇帝落了單兒,再著了趙妃的道兒。
就算趙妃會令皇帝更加厭惡,可是沒準兒趙妃就是為了噁心皇后呢?
若皇帝晚節不保,那阿妧真的會覺得自己被噁心了。
「你放心就是。」靖王最近的心情不錯,因天天坐在禮部面無表情地看著每一個人,因此靖王大婚的籌備進行得很快。
這速度靖王殿下就十分滿意了,自然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見阿妧憂心忡忡地咬著胖手指看著自己,靖王的目光在這小姑娘咬在紅唇邊的那雪白纖細的指尖兒上凝固了一瞬,呼吸急促了一瞬,這才努力平靜地說道,「你不必擔心這些,好好兒準備成親之事。」
「為了大婚,我現在天天用花瓣兒洗澡,殿下聞聞,香噴噴,白嫩嫩的,可軟乎了。」阿妧就把自己的小胳膊往靖王的眼皮子底下塞,表示自己可香甜可口了。
靖王殿下轉身就走。
他覺得自己還得回王府去沖沖涼。
「還沒有大婚,就已經嫌棄我了。」阿妧就傷心地感到自己已經有失寵的徵兆,哼哼唧唧,得意地翹著大尾巴回去跟寧國公夫人炫耀去了。
寧國公夫人頭疼極了。
她覺得靖王遲早得叫阿妧給玩壞。
不過霍寧香就覺得阿妧做得不錯,他本就是個精通享受的人,哪怕是在當年落魄流落的時候,也依舊沒有十分狼狽,此刻就想了想,攬著跟自己說笑的阿妧說道,「我記得南朝皇族之中還有些秘制的沐浴方子,你回頭叫靖王也泡泡,許會叫他身子更好些。」他說得隱晦,阿妧也沒察覺什麼,就遲疑地說道,「我家殿下出身軍伍,其實身子很強壯的。」她眨了眨眼睛。
「乖啊,聽伯伯的沒錯。」
靖王年紀一把才娶了個小嬌妻,還能不能行都是個問題。
謙侯大人怎麼著也不能叫靖王不行起來,這不是毀了他侄女兒的一生幸福麼。
有的是外強中乾的貨色,外表看起來特別行,其實根本不行呢。
謙侯大人就笑眯眯地想著心事,見自家小姑娘乖乖地聽話,就越發滿意了起來。對於阿妧就要大婚,霍寧香雖然覺得靖王這傢伙年紀大了些,不過看在靖王這麼多年對阿妧的喜愛上,也不排斥這件婚事。
他膝下空虛並無子女,因此是將阿妧與阿蘿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的,阿妧大婚,他就拿出了當年曾經給阿妧許諾過的大筆的嫁妝,阿妧覺得這有些多了不肯收,霍寧香卻沒有聽她的話,直接送去了寧國公府。
寧國公就感激地上門道謝。
他覺得自己和霍寧香的感情都進一步升華了。
若不是之後南陽侯回京,寧國公覺得自己與霍寧香個都能當做心靈摯友。
然而南陽侯回京之事,實在是令阿妧措手不及。她完全想不明白,百越也不近,南陽侯還要交接防務,怎麼就能回京得這麼快,這跟之前說好的完全不同啊。
然而直到南陽侯塵土滿面地回京,還帶著一路顛簸幾乎累死了的樂陽郡主母女,阿妧知道的時候正趴在太夫人的懷裡撒嬌,竟一下子就從祖母的懷裡跳出來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圓,下意識地看向一把就將手壓在了腰間佩刀上的阿蘿。
「怎麼這麼快?」太夫人只覺得房間之中一下子劍拔弩張了。
她就對南陽侯生出幾分埋怨。
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還這麼匆匆回京做什麼?
晚回來幾天,皇帝還能吃了他啊?
「如今到哪兒了?」她就皺眉問到自己面前稟告的下人
那下人見屋裡的主子對南陽侯光鮮榮耀地回京完全沒有半分喜悅,頓時就嚇得抖了抖,急忙說道,「侯爺已經進城了,就快到府門。聽說侯爺要先去陛見,因此,因此女眷……」
「女眷拉回南陽侯府,我不見。」太夫人壓根兒就沒想給樂陽郡主母女半點臉面。
她厭惡得無以復加,更不想看見這噁心的母女兩個給自己添堵。
那下人露出幾分為難,然而見寧國公夫人在下首淡淡地看來,頓時心中一凜急忙說道,「小人明白。」雖然南陽侯惹不起,可是寧國公府誰敢招惹老太太與國公夫人呢?這兩位都是這樣的態度,可見那樂陽郡主母女就算是回到京中,哪怕再得寵,也還是跟從前一般白給。
他連連點頭就退了出去。寧國公就呆呆地在一旁攤手很茫然地問道,「二弟這麼快就回京,母親,我和三弟要不要去迎一迎?」
「他去陛見,且是弟弟,你做兄長的迎他做什麼?」
「知道啦。」寧國公就抓著頭說道。
他就是客氣一下,沒走心來的。
見他並未在意,寧國公太夫人就冷哼了一聲。
她不知怎麼,就覺得這次子回來得太倉促了,焦急得板著手指頭算算路程速度……這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
不知這倒霉兒子心裡這回賣的是什麼藥,然而見阿妧的臉上明顯帶了幾分焦灼,太夫人頓了頓,就對阿妧和聲安慰說道,「你不必擔心。」見小姑娘扭曲了一張嬌艷的臉看著自己,她就溫聲說道,「還是如同從前一般就好。」
她知道阿妧必定對曾經丟棄自己的南陽侯有心結的,不過當初南陽侯太狠心,她竟也說不出給南陽侯分辯的話。因此見阿妧咬了咬嘴唇點頭,就叫她去和阿蘿坐在一塊兒。
沒多久,南陽侯夫人就帶著兒子閨女一塊兒來了寧國公府。
「母親,他呢?侯爺呢?」南陽侯夫人就忍不住問道。
她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期盼。
當知道自己與丈夫之間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變得這樣生疏,那麼南陽侯夫人如今想要迴轉,就希望兩個人都將從前的事兒給忘記,重新開始。
這一次,她想先主動伸出手來,叫南陽侯知道自己的心情。
見她眼底生出幾分熠熠的光彩,太夫人慾言又止。
雖然她是願意看見兒子兒媳琴瑟和鳴的,可是次子那樣的性子,她真的擔心再傷害兒媳一回。
「陛見去了。」
「是了,我都忘記,該先去陛見的。」這入京就去陛見才是南陽侯的好處,南陽侯夫人眼底就生出幾分恍然來,急忙垂頭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首飾,想叫自己更加美麗幾分。
林唐一雙眼壓抑地看著母親在自己面前緊張父親的樣子,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因此就嘆了一口氣坐到阿蘿的身邊揉著眉心說道,「母親真是天真。事到如今,還回什麼頭,簡直莫名其妙。」
他頓了頓,嘴角抽搐了一下。
「至少理我一下啊,沒良心的丫頭!」叫三公子唱獨角戲,很好看麼?
阿蘿就陰沉著臉冷哼了一聲,手指在佩刀的刀鞘上來回摩挲。
「怎麼了?」見她一副要殺人卻苦苦忍耐的樣子,林唐就湊過來問道。
他的態度與眼神,都退回了曾經兄長的距離,與之前回京是阿妧見過的壓抑瘋狂的目光完全不同。
「我有話要問侯爺。」阿蘿眯著眼沉聲說道。
「你連父親都不叫了,發生了什麼?」林唐敏銳地問道。
他動了動手指,目光落在阿蘿纖細雪白的手指上,卻最終什麼都沒有做。
「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只是阿蘿,你不要惹怒父親。」見阿蘿側目看向自己,林唐就艱難地說道,「你是南陽侯的女兒,你就要明白,你一輩子都是。不要激怒父親,叫你……」
他想要保護阿蘿,也明白怎樣對阿蘿才是最好的。給南陽侯做庶女,這看起來是很委屈,可是對於阿蘿來說,卻已經是最好的身份。林唐的目光就格外溫和起來,對阿蘿說道,「……六妹妹,我總不會害你。」
「我知道你是要維護我。可是無論如何,哪怕是要賠上我的一切,也有許多事,是絕不能妥協的。哪怕反目,我也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阿蘿就對林唐笑了笑。
「別管我了,三哥。」
「做兄長的怎麼會不管妹妹。」
「這話當年你說得很心不甘情不願啊。」
林唐就想到當初叫靖王抓壯丁滿臉晦氣地照顧阿蘿的時候了。
想到當年,他的眼底露出幾分懷念與悵然,卻最終失笑。
「如今是真心的了。」
他如今,是真的想保護她了。
以兄長的身份不越雷池一步,從此遠遠地護著她,他也願意。
因此,當南陽侯滿臉風霜地來給太夫人請安,林唐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在了阿蘿的身邊。
那沉穩強勢的中年男子滿身風沙,英俊堅毅的臉上都露出幾分疲倦來,他走到太夫人的面前的時候,太夫人看著他這倦怠的樣子,一時都捨不得訓斥兒子了。
「你怎麼……你急什麼啊?」
緩緩歸矣,難道不好麼?
太夫人就摸著次子那變得粗糙的臉有些心疼地問道。
南陽侯平直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
「沒什麼。兒子很好,母親您不必擔心。」
他也並沒有提起自己為何日夜兼程,匆匆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