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八姑娘覺得很受傷。

  還說阿寧跟她姐妹情深呢。

  這誰家的姐妹要嫁給丈夫,非要壓過自己的妹妹?

  這叫妹妹們的日子往後怎麼過?

  阿芝就覺得阿寧這定然是跟自己在作對了,只是看著闔府,上到老太太下到幾個姐妹,都對阿寧這婚事十分滿意,她一時竟不敢多說什麼,唯恐惹怒了家中的長輩往後剋扣自己的嫁妝。

  只是就算是這樣,八姑娘自認自己是個擅長隱忍的姑娘,也扛不住南川侯這麼天天上門獻殷勤了。且南川侯上門不僅討好阿寧,連老太太到國公府里的丫鬟婆子,只要是跟阿寧沾邊兒的,都討好。

  這樣熱情,一下子就顯出錦鄉侯府的冷淡了。

  沈青仿佛是覺得下聘之後這姑娘就歸了自己完成了任務似的,這些天都沒有出現在國公府里。

  哪怕看不上這門婚事,可是太夫人還是對沈青頗有微詞。

  畢竟,一個定親之後竟然消失無蹤的男人,也看不出他對著婚事有多少期待。既然不期待成親,那又對自己的妻子有多少的喜歡呢?

  雖然寧國公太夫人並不知道阿芝這門婚事到底是什麼情況,至少家中沒人兒敢跟太夫人提起阿芝這是一門心搶了阿寧的婚事,不過林家上下最近待阿芝都很冷淡,太夫人也看出這婚事的蹊蹺。只是她如今也上了年紀,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得糊塗多活幾年,因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格外喜歡衛山河。

  早年,衛山河來家中吃飯的時候,寧國公太夫人就很喜歡這個沉默寡言,專門兒喜歡給寧國公府埋頭幹活兒卻啥也不說不炫耀的青年。

  她還想著若這是自己的孫女婿就好了。

  只可惜後來衛山河就不大來了,如今想來,就是阿寧離京之後。

  因此,她對衛山河竟愛慕阿寧還苦等了這麼多年,簡直就已經恨不能點頭這婚事了。

  「老太太,這事兒我和二哥哥都是大功一件呢!」阿妧最近圍著太夫人轉,一心要把不知怎麼心情不大美妙的太夫人給哄回來。

  她翹著胖尾巴趴在太夫人的膝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太夫人垂頭看這胖狐狸,目光落在她耳根後一抹刺目的紅痕上一瞬之後,方才默念難得糊塗,慢吞吞地轉移了目光緩緩地說道,「的確是要謝你。不過歸根到底,還是你三姐姐人品出色,招人喜歡。」她最近很喜歡吹自家阿寧。

  阿妧就哼哼了一聲。

  「你對你姐姐的心,一向是好的,祖母很高興。」見她懶洋洋地趴在自己的膝上,太夫人就柔聲說道。

  她疼愛地看著自己膝上的小姑娘。

  說起來,當年阿妧進了寧國公府,她本想對她冷淡些,表達自己的立場,也一向對她更苛刻些。

  可是她也要承認,要不喜歡阿妧,真是很難。

  她沒什麼出息,不及姐妹們出色,也或許不及姐妹們有更高貴的品格和出眾的風采,就是一個尋常人家可見的軟乎乎的小姑娘。又膽小又沒用,還很嬌氣吃不了一點苦頭。

  可是太夫人卻覺得自己真的一天比一天喜歡她。

  真是奇怪。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這狐狸的小腦袋瓜兒。

  「老太太高興就好了。」阿妧的性子特別容易高興,她急忙蹭了蹭太夫人的手,卻聽見身後就有丫鬟稟告說道,「老太太,衛侯爺又來了。」

  衛山河最近是國公府的常客,若說南川侯第一次來的時候大家還驚喜一下,如今連丫鬟們都不大緊張了。當然,丫鬟們還是很喜歡這位南川侯的,蓋因侯爺出手闊綽,最喜歡打賞她們這些丫鬟,仿佛是希望她們能對阿寧跟恭順些。

  ……也不知侯爺從哪兒看多了戲本子。

  不能說這後宅的丫鬟們都是一些見錢眼開的,不給錢就不叫人好好兒生活的人不是?

  「我去看看,三姐姐肯定已經迎人兒去了。」阿妧興致勃勃地跳起來就要去偷聽。

  「我說你可別找揍。」太夫人覺得阿妧沒準兒還真是長房的孩子,這愛聽八卦得勁兒,簡直跟她的長子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這偷聽別人也就算了,南川侯和阿寧都是軍中出身,一個比一個能打,這要是發現這賊兮兮的小姑娘,混合雙打那就是慘絕人寰了。只是太夫人阻攔不及,那狐狸已經甩著大尾巴吧嗒吧嗒走了,偷偷兒地走到了外頭,就見門口兒,黑大哥就站在那兒。

  依舊一身兒黑。

  阿妧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一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兒,也嘆了一口氣。

  寧國公父女在門口兒的角落裡勝利會師了。

  阿妧回頭看了她爹一眼,寧國公急忙在自己身邊十分隱蔽的角落給她挪了地方,小姑娘就急忙跟爹蹲在一塊兒,兩隻一塊兒扒著一處垂花拱門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把腦袋探出去一些去偷聽,卻聽見衛山河正十分討好地對阿寧說道,「外頭進貢來幾匹十分漂亮的馬匹,我記得你最喜騎馬了,回頭去我家裡挑幾匹帶回來。」

  見阿寧笑眯眯的看著自己,黑大哥就咳了一聲,黑黑的臉上也沒法兒看出紅潤啥的,就小聲兒說道,「要不,我給你養著就是。你想騎馬了,就跟我說,我就給你牽來。」

  「黑大哥的牙雪白雪白的。」阿妧就小聲兒說道,「很有心機啊!」

  去他家裡挑馬,這不是把她三姐姐給騙到他家裡去了麼?

  還幫她三姐姐養著……這不是勾著她三姐姐的心?

  「黑帥黑帥的。」寧國公就小小地嫉妒了一下。

  「只是為什麼這麼喜歡穿黑衣裳?下回穿白的!」十姑娘就偷偷給出餿主意。

  寧國公暢想了一下南川侯白衣如雪、衣冠勝雪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真誠地說道,「那只怕娶不著你三姐姐了。」他覺得衛山河這一身兒黑衣還挺好看的,畢竟衛山河身姿挺拔為人磊落,氣質出眾極了,雖然人黑了點兒,但是人帥不是?

  他又高大強壯,看起來也是一個很好的靠山人選麼。

  最近國公爺就嘗到靠山多的好處了,這現在在外走動,國公爺在外頭晃一圈兒,到處都是羨慕嫉妒恨和各種恭維他威嚴的人們。

  他就看著衛山河很垂涎。

  正垂涎呢,黑大哥的身後,就慢慢地走近了一個俊秀優雅,衣帶翩翩的佳公子來。

  「喲,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八卦父女兩個同時亢奮了。

  這不是錦鄉侯府的沈青麼?

  阿妧用力地捏了捏爪子,興奮了一下就偃旗息鼓,叫寧國公回去後院兒去叫林三老爺來,免得沈青這傻瓜鬧出點兒什麼給阿寧添堵,自己急忙從拱門後頭滾出來,一頭就滾到了阿寧的身邊,對衛山河仰頭一笑,之後就帶著幾分虛偽笑容地對沈青呵呵道,「大公子真是稀客呀,咱們多久沒見啦?來來來,」見沈青的目光看向阿寧,她就笑呵呵地說道,「找八姐姐是吧?我帶你去。」

  看個屁!

  看也不是你的!

  「我最近來得少,實在是家中有脫不開身的緣故。阿芝那樣溫柔貼心,會明白我的。」沈青俊秀的臉就微微地紅了,顯然還有一點羞恥心知道自己不對。

  可打從蘭心知道他定親寧國公府上的姑娘,就一直生活在畏懼與傷心之中,她傷心自己往後不能只屬於他了,也畏懼國公府出來的小姐會看不起磋磨她這個卑賤的小丫鬟。

  她默默流淚,夜晚的時候躲在被子裡無聲地哭泣,沈青跟她同床共枕,哪裡會察覺不到呢?這可叫大公子給心疼壞了,也更加提起十二分的心,最近一直在忙著開解蘭心的心情。他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

  不能說有了出身高貴的妻子,就將曾經陪著自己一路走來的愛人給丟掉,是不是?

  阿妧繼續呵呵。

  她本想帶著沈青趕緊滾遠,卻見阿芝已經滿臉帶著得意的笑容出來迎接沈青了。

  見了阿寧與衛山河,阿芝臉上的笑容一沉,含糊地對阿寧微微點頭。

  她只是臉上帶著如花的笑靨,對衛山河露出了一個格外清麗柔弱的笑容來說道,「侯爺今日也來了?」

  衛山河沒有理她。

  常常來寧國公府吃飯的好處,就是當年阿寧被繼母厭惡,被異母妹妹擠兌,他偷偷兒塞點兒銀子給國公府三房的那些丫鬟婆子的,就什麼都知道了。

  曾經對阿寧不好的人叫他對她很客氣?這不是開玩笑的麼?他就下意識地護在了阿寧的面前,看都不看生得嬌花兒一般的阿芝,只看著沈青淡淡地吩咐道,「往後看好你的妻子。瞎眼了不成?親姐姐就在眼前卻視而不見,只看得見姐姐的愛慕者?」

  他到底是宗室,沈青哪裡能得罪,急忙訥訥地俯身應了。

  見他在衛山河面前竟抬不起頭,腰杆子都挺不起來,顯然是不及衛山河的,阿芝的臉頓時就漲紅了。

  這明擺著自己挑的男人不及阿寧的。

  「三姐姐,方才妹妹沒有看見你,你別見怪。」阿芝就含著幾滴清淚對阿寧說道。

  見她這樣溫柔,沈青的眼裡就多了幾分心疼。

  「三姐姐老大的人站在這兒,你還說你沒看見?八姐姐,你是不是把人家都當成傻瓜?」阿妧就不客氣地對阿芝說道,「快別哭了,不過是黑大哥的一句話你就哭了?我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柔弱兒的人兒呢?」

  阿芝那發起瘋來簡直就是個瘋子,這還心靈脆弱上了不成?阿妧就在心底呸了一聲,默默地決定這阿芝在敢勾引衛山河今天十姑娘非撓她個滿臉開花兒不可,只是沈青已經在一旁不悅地說道,「十妹妹怎麼能這麼說話。」

  「就是這麼說話了怎麼著?」阿妧就問道,「我的性子七公主殿下最知道了,大公子要不下回去七公主面前抱怨抱怨,討個公道?」

  錦鄉侯大公子不吭聲了。

  這要是敢在七公主面前告阿妧的狀,只怕回頭就得叫七公主打斷一條腿。

  他雖然不敢跟阿妧這個多少有些囂張的小姑娘計較,可是內心裡卻是想要心疼阿芝的。

  卻見阿芝此刻正含著蒙蒙的淚水搖搖欲墜地看著臉色平靜的阿寧,上前就拉……三姑娘的袖子沒拉著,她就怯生生地收回手傷心越絕地說道,「我知道三姐姐和十妹妹還在怪我,怪我因自己的心不能自持,因此奪了三姐姐的姻緣。三姐姐,我知道你也想嫁給大公子的,可是大公子喜歡的是我,求你往後不要……」

  她後頭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被她震驚了一把的阿妧已經反應過來了,嗷地一聲跳了起來,一把將阿芝給推倒在地,自己撲了上去揮開兩隻小爪子就揍。

  「叫你胡說八道!」

  衛山河很失落地看著自己抽空了的大黑手。

  反應沒有十姑娘敏捷,沒打著。

  阿寧都震驚了,她本不過是想看看阿芝能說出什麼話,且她私心裡,也想看一看衛山河是不是那種會被白蓮花兒們三言兩語就挑撥與自己生了嫌隙的人,誰知道這一眨眼的功夫阿妧就往阿芝的臉上去了。

  這小姑娘嗷嗷叫著「不要臉!」就專門兒往人家的臉上揮著小拳頭去揍,且阿寧是發現了,打從小兒,她在南邊兒時聽說阿妧跟魏陽侯府周玉打架的時候就聽說了,小姑娘給人家周家七姑娘好幾個封眼錘。

  她仿佛不大喜歡撓人,就希望把人往死里打。

  「快拉開,別叫十妹妹吃虧。」阿芝到底年長阿妧幾歲,且一向是瘋癲慣了的,一時反應不過來叫阿妧給打兩下也就罷了,這反應過來,阿妧哪裡是阿芝的對手。

  阿寧臉色一冷,上前就抓住了阿芝已經要往阿妧臉上撓的手喝道,「住手!」

  她伸手把阿妧扶起來,見阿芝哭哭啼啼地爬起,似乎又要發瘋,不知怎麼又想到了沈青在身邊,只捂著臉哭道,「再沒有臉了的,十妹妹,你怎麼可以和三姐姐一塊兒欺負人!」

  她哭得傷心極了,沈青急忙在一旁安慰她,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氣得小臉兒紅撲撲的阿妧,卻見阿芝扭開他的手,只上前哭著要去抓阿寧的衣襟哭著說道,「三姐姐到底和十妹妹說了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對我這樣冷酷?你說啊,你說啊!」

  她還想去抓阿寧的衣襟。

  只是下一刻,就見一道黑色的身影一下子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南川侯的黑臉上都是冰冷與厭惡,一把抓住阿芝的手臂,一用力,就將這柔弱無助的少女給甩了出去。

  「你碰她一下試試!」他看著跌倒在地驚恐看來,仿佛不敢置信的柔弱少女,怒道,「我要你的命!」

  英雄!

  阿妧看著黑大哥那強勢有力的背影,眼底星星眼兒了一會兒,又鬱悶了。

  那個什麼……

  黑大哥嘴裡的她……

  不是十姑娘是不?

  她這是借了她姐姐的光?

  躲在南川侯這老虎的身後,十姑娘糾結地,惆悵地翹了翹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