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一下子就知道七公主要幹什麼了。
她是要斷了她和衛瑾之間那本就十分渺茫的希望。
若衛瑾知道她是一個這樣喜歡在外面說人是非,非議的還是阿妧的女子,不必七公主將她如何定罪,可衛瑾日後是絕不會再理睬她了。
「你不能這樣做!」
「你能說阿妧的壞話,嘴裡不乾不淨,我就能做我想做的事兒。」七公主抬頭,看了一眼正因此地爭執因此紛紛看過來的那些世家貴女,突然冷笑了一聲,起身揚聲說道,「我也告訴你,我愛慕寧國公府二公子,往後是要做阿妧二嫂的!當著我的面兒你欺負我的小姑子,還想叫我饒了你,做夢呢你!」
她的這句話放出來,頓時令人震驚到了極點,也不知是該震驚七公主心狠手辣,還是該震驚寧國公府這是要上天啊!
怎麼七公主都要下嫁寧國公府?
還給不給人喝口湯啊?
「阿妧和我王兄論起來是表兄妹,雖然年紀差了些,可是到底也算是青梅竹馬。」七公主就掃過眾人慢慢地說道,「誰家表兄妹不是親近幾分,這世家豪門,表兄妹成親的還少了不成?親上做親罷了,怎麼,若阿妧嫁給王兄不對,只勾引人,那你們一個個兒的,是不是也不清白?只要跟表兄成親就是有了苟且?!」
見圍觀的人臉都黑了,七公主就嗤笑了一聲,側身對一個宮女吩咐道,「去,去告訴王兄去。他幹的破事兒,憑什麼叫阿妧給他背黑鍋?!」
嗷嗷叫著非要娶阿妧的不是靖王麼?
怎麼外頭都是阿妧不堪的傳言?
所以她早就說過,嫁給靖王還不如嫁給六皇子呢。
若嫁給六皇子,阿妧這哪裡會被人說道成這樣兒。
「公主。」阿妧就揪著七公主的衣擺不撒手。
她覺得在七公主身邊格外滿足。
見她一副矯揉造作的樣子,周玉的眼睛都紅了。
阿妧這麼一副柔柔弱弱,離了別人就不能活的樣子,和那些令人厭惡的南朝女子有什麼分別?
那些女子不也都是一個眼波,幾滴眼淚,怯生生地躲在別人的後頭就把別人的心給拉走了麼?她從前最得意的就是自己這副痛快乾脆的脾氣,因在魏陽侯府里,魏陽侯也有幾個南朝妾室,都是這樣一幅小白花兒的樣子,如今見了阿妧,她心中恨意頓生。
她就是用這個樣子,搶走了她的心上人。
她不明白,為什麼衛瑾那麼聰明的人,卻看不清楚眼前這個有心機有手段的丫頭。
她虛情假意,撿高枝兒飛,有了更好的就把衛瑾給撇下了。
「別怕。鬧出來也好。今日說開了,往後也不會再有人在背後對你指指點點。」
七公主攬了攬阿妧的肩膀輕聲說道。
阿妧的確軟乎乎的,可是她卻有勇氣在方才跑出來不顧自己的名聲給了周玉幾腳。
她也從未想過還害人。
對於七公主來說,這就是很好的姑娘了。
「姑母,擾了姑母的雅興,是我的不是。」七公主咆哮完了,這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回身走到閉目不語的昭容長公主的面前賠罪道,「小七給姑母賠不是。過些日子,我請姑母來我的公主府里,好好兒給姑母賠罪。」
她的目光落在匆匆趕來的容玉的身上,見這青年俊俏的臉上露出幾分愕然,撇了撇嘴,這才對微微頷首的長公主說道,「姑母也別生阿妧的氣,這事兒,阿妧更無辜些。都說先侮辱人的更混帳,這幾個就是了。總不能叫阿妧委委屈屈地聽著不反駁,是不是?」
「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丫頭,我就不叫她來了。」昭容長公主就張眼含恨看著周玉說道。
都說了,周玉這兩年在京中的風評不錯,都說是個有什麼說什麼沒心機的爽利姑娘。
昭容長公主從前不大在意過,這為了兒子娶親挑挑揀揀的,突然就發現周玉的條件其實很不錯。
她是魏陽侯嫡女,也是世家貴女,性子據說也很不錯,不是如從前那阿妤一般矯揉造作的白蓮花兒,而是長公主更喜歡的潑辣些的。
更何況魏陽侯雖然這兩年不大得皇帝喜歡,可是根基還在,這世家的架子沒倒,自然也算是門當戶對。如今周玉長大了,已經是嫁娶之齡,昭容長公主冷眼看了兩三回,就覺得周玉花容月貌,舉止也還算有度,與容玉也很相配。
她已經從成妃的態度看出來成妃是不願將七公主下嫁給容玉的。
因此她覺得周玉人還不錯。
至少比那些窮門小戶兒的女孩兒強多了。
因打算著相看的目的,她這回就請了周玉過府,想著叫兒子看一眼。
容玉如今對女子有些心結,甚至都說出來往後不想成親的話了,長公主就想叫他看一看這世上也還有心思單純,直來直去的姑娘。
且一個容玉,一個周玉,若當著能有緣分,這也是天作之合不是?
如今……她兒子是看見周玉了。
可這傳說中心直口快的單純女孩兒,一轉眼就成了個包藏禍心的長舌婦,這叫長公主情何以堪?!
她急忙回頭去看自己的兒子,卻見因知道她的一點心思因此知道周玉是何方神聖的兒子,那張俊俏的臉已經蒼白了,這青年捂著嘴一副被噁心到了極點的樣子,甚至連看身邊的女子都帶了幾分驚恐,顯然這遭遇到的幾個女孩兒那人前人後不同的面目叫容玉給嚇壞了。
他想到曾經溫柔柔情的阿妤是個心機女,又看到眼前這爽快明麗的周玉竟然是個背後論人是非的惡毒女子,一時就覺得茫然起來。
他一瞬間都有看破紅塵的意思了。
「母親,我先回去了。」容玉喃喃地說道。
「阿玉……」長公主就喚了一聲。
阿妧看著容玉搖搖晃晃地走了,仿佛被打擊得不輕,其實覺得這養尊處優的小公子就是閒的。
受到萬般寵愛,因此什麼事兒都經不起。
這樣的傢伙,就該塞到顯榮長公主的帳下,天天打頓頓打,然後往戰火連綿的地方一塞,到時候什麼都顧不得了,也就好了。
容玉這就叫富貴病。
若長公主還是這樣寵著護著,這病只怕沒得好兒。
「瞧他那樣兒。」七公主是看不上容玉這副樣子的,
容玉也已經是弱冠之年,卻這麼不中用,簡直叫七公主不能說他別的了。更何況七公主如今也顧不得容玉,見昭容長公主擔憂地頻頻看向容玉的方向,就拱手說道,「我還要為阿妧去做主,姑母,我和阿妧就先告辭了。」
她痛快地叫人拖了周玉就走,走到了外頭,叫人都上了車,這才對阿妧不屑地說道,「慈母多敗兒。若姑母還是這樣寵著容玉,他日後不能立業,誰會嫁給他。」
若昭容長公主薨逝,容玉失去依靠,他可怎麼過日子。
「若長公主狠狠心,將他丟到軍中去……」
「姑母捨不得。那可是她的心肝兒。」叫七公主也說,這一回聽說又有貴女要出京去補充昭容長公主麾下的空缺,還要換回來些年紀大了該成親的女將。
若當真是為了容玉著想,叫他一塊兒跟著去,幾年時間就能磨礪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來。她還好心跟皇帝提了一嘴,想著若容玉改好了也能治好長公主的心病。然而昭容長公主如今還沒有回應,顯然是捨不得的。一想到這,七公主就搖頭說道,「且見了容玉我就來氣。當初他是不是喝罵過你的姐姐?」
見阿妧點頭,她就不屑地笑了。
「那你說說,他和周玉又有什麼不同?周玉造謠,可他指責你姐姐們,不也是因他『心直口快』?我都快不認識心直口快仗義執言這八個字了。」
見阿妧看著自己笑了,軟軟地靠過來靠著自己,七公主就順手一攬她柔潤的肩膀,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都是因為你!你若是嫁給六皇兄,哪裡會有這麼多的事端?王兄本就是個香餑餑,你嫁給他,不知多少人恨你。」
靖王這些年不近女色,可是哪怕知道他性子乖僻,想要嫁給他的也不少。
要不靖王殿下怎麼不大入宮了呢?
這一入宮,就有許多貴女想要各種在皇后宮中,在御花園,在各處偶遇他什麼的。
如今阿妧一個小丫頭片子把靖王給搶走了,誰心裡不罵她啊?
「我其實隨便兒別人怎麼說的,反正她們的話也傷害不到我。便宜我撿了,人我得到了,隨她們說去唄。只是她不該攀扯靖王殿下,說他的不堪。我覺得可生氣了。」
阿妧就趴在七公主的肩膀上含著一點點笑意低聲說道,「明明殿下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因為我的緣故叫他蒙羞呢?」她拱了拱七公主的肩膀,見她哼了一聲垂目不語,就低聲說道,「公主今天為我出頭,還說是我的嫂子,我很開心。」
「我護著你,可不是因你哥啊。」七公主就急忙說道。
「我知道。因為公主都是為了我。」阿妧就點了點小腦袋。
見她對自己很溫順地笑起來,七公主也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她抬手摸了摸阿妧的頭輕聲說道,「你心寬是好事兒。只是叫我看,別人不能非議王兄,卻也不能拿你做話柄。」
她養在深宮之中,一向欺行霸市的,因此後宮之中也沒有交心的姐妹,雖然有個六皇子,只是六皇子一向習慣照顧這個妹妹,哪裡如阿妧一般依賴她呢?七公主不得不承認,南朝女子的柔順與溫柔,的確會令人的心中生出想要守護的責任感來。
她也覺得保護阿妧,這是她的責任。
「日後再聽到這話,你就大耳瓜子抽過去。寧國公府不是軟柿子,你不必擔心為家中結仇。」七公主叮囑了兩聲,見阿妧軟軟地應了,這才心滿意足。
見她仿佛若有所思,阿妧也不吵鬧她,一塊兒來了誠王府里。對於誠王府,阿妧本是不大願意多來的,畢竟前一回誠王世子妃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叫阿妧總是不知該如何面對誠王府上下。只是她今日來,是因她知道,七公主鬧得雞犬不寧,也都是為了她。
只有露出對她的重視,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才會明白阿妧是有人護著的,才不敢對她那樣輕視。
「你怎麼來了?」誠王妃今日在家,見七公主和阿妧來了頓時就笑了。
只是看見從後頭扯下來捆得結實,已經哭得滿臉是淚的周玉,誠王妃的臉就抽搐了一下兒。
她覺得准沒有好事兒。
「王嬸。」七公主對誠王妃還是十分尊敬的,這位曾經十分彪悍的女子是七公主的偶像來的,且這事兒其實誠王府十分無辜,七公主再霸道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急忙笑著說道,「我來叨擾王嬸了,實在是今日遇到了事兒叫人氣不過,我又是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暴躁脾氣,忍不得。因此上門。阿瑾可在?」
她一進門就要找衛瑾,誠王妃雖然也是個強勢的女人,也也很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什麼。
「自然是在的。阿瑾的性子一向不大外向,你且等等,我叫他過來。」
誠王妃看都不看周玉一眼。
她很早之前就被周玉給弄得很煩。
接二連三地給她送什麼荷包衣裳帕子的,誠王妃當真是不想要,因此拒了很多次了。
周玉的心,她很明白。可是她卻從未想過叫周玉給自己做孫媳婦兒。
她也早就不能容忍世子妃因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非要聯姻魏陽侯府,拿自己愛孫的一生來成全她的那點心機。
因此,誠王妃就當沒看見周玉被捆了起來似的,拉著七公主與阿妧就進了門,叫人上茶之後就側身問阿妧道,「你嫂子最近待你可好?她在軍中久了,總有些丘八的脾氣,若是傷了你,你只管來跟我說,回頭我罵她。」
她這問的就是元秀郡主了,顯然在誠王妃的心裡頭,元秀郡主比周玉要緊多了。阿妧也不是個愛跟人結仇的性子,就也笑嘻嘻地說道,「嫂嫂挺好的。在家孝順母親,對大哥也很體貼,有一天大哥哥出門忘記穿厚衣裳,還是嫂嫂給送去了東宮。」
林珩作為豫王的好表弟,也在天天幹活兒。
從這兒就能看出豫王殿下的偏心眼兒了。
林珩就有空兒回家跟媳婦兒恩恩愛愛,靖王殿下卻被當騾子使喚,天天兒不著家。
阿妧都恨不能去給東宮貼豫王偏心的大字報兒了。
靖王可是他親弟弟呀。
「這叫什麼體貼,這是本應該的。」誠王妃就笑了。
她含笑看著阿妧,見她笑容純美乾淨,一點小小的好處就能感激得不得了,心裡只嘆了一聲。
這本是她先相中的孫媳婦兒,本以為兩個孩子小,不必說破反倒叫他們不自在,左右青梅竹馬地長大,除了衛瑾,阿妧還能嫁給誰?
可誰知道卻冒出來個靖王。
都能給阿妧當爹了。
這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