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異動,阿妧一點兒都不知道。
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管趙妃趙美人怎麼窩裡反呢。
靖王都來看望她了,十姑娘哪兒有閒心去管別人家女人的事兒。
她就趴在靖王的手背上送了霍寧香回府休息,這才跟著靖王一塊兒回了寧國公府上。因喜歡得眉開眼笑的,因此阿妧也沒有看見靖王望著霍寧香背影的一點小僵硬,只心滿意足地抱著靖王手臂認真地問道,「殿下今天都不去陪豫王殿下了是麼?我都覺得殿下被搶走了。」
話說豫王也蠻不是個東西的,得封太子之後就暴露了真面目,那使喚她家靖王殿下跟使喚驢似的。
明明之前還深情地說什麼好兄弟,回頭就插了兄弟兩刀。
都不叫兄弟來看未來媳婦兒。
想叫靖王殿下一生孤咋地。
小姑娘就仰頭認認真真地哼哼。
「看在他給我討了親王爵位,饒了他這一回。」靖王看起來也沒啥兄弟情,特別無情地說道。
看這意思,要是沒有親王爵位,那靖王還不管兄長死活了呢。
阿妧想了想,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她從未和男人親近過,因此也不知正常的男女在一塊兒了應該是什麼樣子,只是隨自己的本心,依舊和靖王如從前一般相處。
靖王也覺得如此很自在,他攬著阿妧的肩膀進了寧國公府,就見寧國公正一個人默默地蹲在一個小花壇後頭不知在幹什麼,阿妧探頭看了,急忙鬆開靖王跑過去一塊兒看,卻見花壇里,眾多的奇花異草都被連根拔起,寧國公正往裡吭哧吭哧埋土豆兒。
阿妧沉默了。
「父親,您這是做什麼呢?」
「種田。」寧國公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仰頭就對阿妧很高興地說道,「再富貴的府里,也得節省得過日子不是?不然只怕坐吃山空。咱們往後自己種土豆兒吃,也叫府里的銀錢使喚過得更鬆快些。回頭咱們再養兩隻雞,那就更美了。」他說得興高采烈的,簡直就是一副為了國公府的開銷特別上心的樣子,因此阿妧就嘴角抽搐地看著那些很值錢的奇花異草,又看了看寧國公面前的那幾顆土豆。
她父親也不知在哪兒又看什麼戲本子了。
「多節省出來的銀子,往後都給你當嫁妝。你放心,你的嫁妝一定厚厚的。」寧國公就對阿妧很慈愛地說道。
見他一心為自己著想,十姑娘就不要跟她爹說,她恍惚聽人說過,這種土豆是不是得切成塊兒啊?
「本王養得起她。」靖王就沉著臉看著這搗亂的國公爺。
寧國公仰頭看著靖王。
這是打從靖王要叼走阿妧之後,寧國公第一次很近地打量他,一想到靖王一把年紀卻肖想他花朵兒一樣的小閨女,那從前對阿妧的種種疼愛,都在寧國公的眼裡化作了圖謀不軌。
於是寧國公土豆兒也不種了,把小鏟子往地上一丟就起身,全是泥巴的爪子就握在靖王的手臂上很不高興地說道,「殿下真是太過分了。我這樣信任你,怎麼反倒引狼入室?」他把他當好人,好人卻叼走他閨女。
「不然你說個你喜歡的女婿,和我比比。」靖王就冷冷地說道。
他才不會說什麼溫柔客套的話兒,什麼淚流滿面求成全呢。
靖王殿下就來實際的。
寧國公果然就頓住了。
的確,無論他從前中意的是誰,靖王仿佛都略強出那麼一等來。
「可是你年紀大啊。」阿妧又不缺爹。
「年紀大會疼人。」阿妧急忙幫自家殿下說道。
「那,那是不是寡人有疾啊。」寧國公最糾結的就是這件事兒了。他不知道素日裡聽阿妧說起的靖王府里沒有姬妾是不是真的。若有,那他閨女嫁過去做什麼?和別的女人一起分男人?這不是吃虧了麼。可若是靖王當真老大不小的了還沒個女人,寧國公又擔心他這身上是不是有啥毛病,往後可別耽誤了他閨女的終身幸福。只是他尚未糾結完,靖王就已經冷笑了。
「林珩可比本王年長。」
寧國公閉嘴了。
他長子屋兒里也沒有女人,瞧著也還行。
「那殿下往後得多疼疼我家阿妧,當閨女疼啊。」他就試圖和靖王講道理。
靖王殿下一下子就想到討厭的皇帝陛下關於「情同父女」這等言論了,臉色發黑,一手提著哀叫了一聲無力反抗的寧國公到了面前,許久看著這路人甲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就沉聲說道,「若阿妧來日嫁給本王,姨丈,你與阿妧在這京中就可以橫著走。本王可是親王!」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卻很誠懇地說道,「日後姨丈出門,本王就是姨丈的靠山。」
往後寧國公可以高喊「我女婿是靖王!」
那指定沒人兒敢動他了。
寧國公一下子就被鎮住了,呆呆地和閨女頭碰頭一起仰頭看著靖王。
聽起來很令人心動的樣子。
「真的可以麼?」阿妧激動地問道。
這是「我老公是靖王」的節奏。
靖王矜持地點了點頭。
國公爺和十姑娘父女對視了一眼,同時傻笑,覺得日後很快就可以在京中翻手為雲,禍國殃民了。
「看在你誠心的份兒上,也罷了。」其實寧國公是找不著比靖王更好的女婿了,衛瑾有個討厭的娘,六皇子娘倒是很慈愛,可是卻據說只拿自家閨女當妹妹,國公爺雖然心裡很擔心靖王跑了,可是面上卻要保持岳父的尊嚴!
閨女養大就是為了這時候在女婿面前擺威風的,他美滋滋地也不裝模作樣地種他的土豆兒了,邁著八字步兒就在府里亂晃,見靖王帶著阿妧就跟守護神似的跟在自己的身後,頓時快活了,急忙跑去扒自家三弟的窗戶。
他這回偷聽八卦都不躲躲藏藏的了,光明正大地趴在窗子上往裡探頭探腦。
林三老爺面無表情地看著耀武揚威的大哥,猛地扣上了手中的書卷,目光如寒冰而來!
十姑娘拖著自家殿下撒腿就跑。
「喂,喂!」見閨女大難臨頭各自飛了,這竟然將老父親一個人留在可怕的三老爺面前,國公爺終於明白啥叫靠山山倒了,只看見林三老爺冷冷地走到自己面前的窗口往外看自己,頓時嚇得腿軟,竟不敢跑,只一屁股坐在林三老爺窗下的抄手遊廊上,仰頭賠笑問候道,「三弟,看書呢?」
阿妧正帶著靖王往這裡探頭探腦,見林三老爺並未抽打自家父親,又神氣活現地拉著靖王一塊兒出來了,也問候道,「三叔,看書呢?」
林三老爺沉默地看了看這兩父女,又看了看縱容地陪著阿妧胡鬧卻沒有半分不耐不喜的靖王。
捨棄親王之尊陪著阿妧耍寶……罷了,勉強認了這個大齡未婚男青年好了。
「嗯。」他看向靖王的目光比看自家倒霉大哥溫和多了。
「對了,今兒我去南陽侯府了。」
阿妧見了林三老爺,一下子就想到那兩位庶出的姐姐的婚事了,想到有阿妤那樣的柔弱佳人那樣無助可憐,楚楚動人,可是那兩位姐夫卻無動於衷,阿妧一瞬間都覺得阿妤是塊兒試金石了,只要阿妤出馬,就能簡單地分辨一下男人是好是壞。她開心的小臉兒紅撲撲的,就對林三老爺說了說那兩位很好的姐夫,就感激地說道,「都是三叔為了兩位姐姐這樣費心。」
林三老爺見她開心,就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兩個青年自然是極好的。
那本是他想要再多看看的女婿。
只是他三個女兒,一女阿寧遠在江東,每次書信往來提及婚事都說不急,林三老爺總覺得前些年自己虧欠了這個愛女,因此也不敢催逼她成親,只希望誰阿寧的心意與快活。至於餘下的兩個,阿靜是庶女,雖有個都成了也老媽子卻試圖爭寵的姨娘,可是本人卻並沒有什麼壞心眼兒。她的婚事林三老爺心裡有譜兒了,倒是阿芝,這女孩兒的婚事,就叫林三老爺為難。
他還算對女兒有些良心,不忍太過隨意涼薄害了女兒的終身。
可是見到那些優秀的青年,他心動之餘,卻又恐阿芝不賢禍害了人家滿門。
這種糾結,就叫林三老爺到了如今都對阿芝的婚事舉棋不定。
「這麼說,七丫頭又鬧出了笑話?」林三老爺簡直不能容忍阿妤了,這丫頭次次在外頭丟臉,簡直就叫南陽侯府成了京中的笑話。
前兩年在深山裡都敢勾引七皇子為她出頭,如今竟然跑到長公主府里來妄圖跟容玉破鏡重圓?昭容長公主不記恨南陽侯府才怪。他白淨俊秀的臉上就露出幾分不耐,淡淡地說道,「既然她動了春心,那就叫她嫁人,不必再叫她在府里苦熬。」
他的眼角帶著幾分凜冽,阿妧頓時打了一個寒戰,往靖王的懷裡蹭了蹭。
靖王就很滿意地抱著這軟乎乎的小丫頭。
「要不把她送到百越去。二弟在那兒,她又是個孝女,叫她去孝順她爹。婚事也叫她爹做主。」寧國公就給出主意。
林三老爺目視之。
他突然覺得自家兄長才是蠻兇殘的。
不說阿妤羸弱,養尊處優能不能抗住百越的惡劣環境,只說若叫南陽侯在百越給阿妤結親,那豈不是跟發配了一般,且嫁個百越土著,這是一輩子都不必回京中的節奏。
見寧國公無辜地看著自己,跟自家閨女一樣兒,一副傻白甜的天真,林三老爺就覺得如今傻白甜們都蠻了不得的,比他這大理寺頭子還心狠手辣,卻仔細地想了想,覺得這話說得沒錯兒,微微頷首說道,「大哥說得不錯,二哥也的確是要一家團聚了。」
寧國公的主意難得被鄭重採納,還是被一向精明幹練的弟弟給承認,頓時抬首挺胸,覺得自己出息了。
「遠遠兒地送走也好,那往後她就算是在百越鬧出笑話,也影響不到姐妹們,也不會給林家丟臉了。」阿妧也煩了阿妤這接二連三地鬧事。
她知道阿妤是不願認命。
她本是南陽侯最喜歡的女兒,可是到了如今卻落得被嫡母轄制的地步,自然是想要往上爬的。
可是阿妧卻不能認同阿妤那窩裡橫的做法。
要勾引人,去勾引容玉,勾引七皇子好了,為什麼再三擺出一副嫵媚樣子,勾引的都是她的姐夫?
阿妧覺得阿妤噁心。
她對別的姐妹並沒有許多的惡感,哪怕阿芝再討厭,她不理會她也就算了,可是阿妤算是戳中了阿妧的底線了,她覺得阿妤噁心得無以復加,令她厭惡的不得了。想到想當初阿妤還勾引過靖王,阿妧就用力抱住靖王小聲兒說道,「我真討厭她。」她從未表露出這樣的厭惡過,靖王垂頭看著還會發小脾氣了的阿妧,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垂頭和聲說道,「你討厭她,那就送走她。」
「那就說定了,回頭三弟你跟二弟妹說一句。」寧國公就點頭說道。
「叫大嫂去說。」林三老爺覺得自己一個小叔子去和南陽侯夫人這麼個嫂子討論庶女安置問題,怎麼就那麼不對勁兒呢?
「那不行。你嫂子心軟善良,張不開這個嘴啊。」寧國公就急忙說道。
林三老爺沉默地想著怎麼把他大哥給拖到大理寺去。
感情三老爺就心狠手辣,說這些話張得開嘴是不?
「二嬸兒會願意的。」今天南陽侯夫人都要叫阿妤給氣得背過氣兒去了,阿妧就覺得大概阿妧是要被收拾的節奏,就急忙對她三叔說道,「且三叔你就去說說。都是為了二叔的一片心,恐他在百越膝下淒涼。」她也會說漂亮話兒了,只是一邊說一邊笑嘻嘻地去看靖王。
靖王眼底帶著柔軟,看著對自己笑得花兒一樣的小姑娘,突然明白那些傳說中那些昏君為博紅顏一笑,甚至願意烽火戲諸侯了。
「送走她。」他就對嘴角抽搐的林三老爺吩咐道,「大人去說。」
寧國公父女背靠大靠山,翹著尾巴得意洋洋看著眼角都開始抽搐的林三老爺。
三老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地將窗戶甩上,表達自己心中隱忍的憤怒。
寧國公就突然發現女婿格外好使,越發地搖頭擺尾地出去炫耀,阿妧這才有機會和靖王單獨相處。
她和靖王膩膩歪歪地回了自己的閨房,若換了別的男子,女孩兒的閨房是進不的的。可是靖王從小兒就在阿妧的屋裡出出進進,因此完全沒有半點兒生疏。阿妧滿心歡喜和靖王在一塊兒,直到青梅忙著給她與靖王上了茶水點心,她的目光就一下子放在了青梅的身上。
她是自己這些年最親近的丫鬟。
當年她在南陽侯府醒來,就是青梅在忠心照顧她,陪她一塊兒來了寧國公府,將她用心地侍奉大。
如今青梅的年紀都不小了。
阿妧一下子就想到靖王府上的那位侍衛首領外加軍醫了。
那麼英俊有為的青年,據說和自家殿下一樣兒也娶不上媳婦兒,青梅雖然做了丫鬟,可是她的身契早就叫阿妧給燒了,阿妧還有很豐厚的嫁妝給青梅預備著。
她就心動了。
「你覺得怎麼樣?」青梅也陪著阿妧常常來往靖王府,靖王府裡頭的人都很熟悉,阿妧就很直接地問道。
靖王的目光酸酸地看來。
他覺得阿妧待這丫鬟也忒上心了。
青梅迎著阿妧期待的目光,卻沉默了起來,許久,方才紅了臉,擰了擰自己腰間的衣裳搖頭。
「不願意?為什麼啊?」
「奴婢已有了心上人。」青梅遲疑地小聲兒說道,「只是不知那人心意。我本想求姑娘去問問他,若他尚未娶親,並無心上人,是不是願意,願意考慮奴婢。」
她的臉頓時就紅了,露出幾分羞澀的小兒女情態來。
阿妧就很好奇會叫美麗賢惠的青梅露出這副模樣兒的是誰了。
「誰啊?」
青梅猶豫了一下,方才垂頭紅著臉小聲兒說道。
「饅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