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還跟她廢什麼話。」
或許阿妤在阿妧的眼裡還算是個人物,可是七公主卻從未將這麼個庶女放在眼裡。
見阿妤柔弱地跪坐在了地上,一邊咳血一邊流淚的,七公主就有些不快地說道,「真是晦氣。髒了姑母的地界兒。」
雖然這兩年因昭容長公主總是打她的主意,因此七公主對這位姑母有些心結,可是再如何,昭容長公主素日裡都很疼愛七公主,七公主又不是個白眼狼,自然不會和姑母有深仇大恨。更何況如今容玉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說肯定不會尚主,那七公主就一顆心都向著昭容長公主了。
她姑母在前頭歡歡喜喜地待客設宴,阿妤在後頭血濺五步哭哭啼啼,這誰看了心裡能高興?
更何況那什麼……
在七公主眼裡,阿妧往後是她小姑子來的。
這阿妤竟然敢跟她心愛的小姑子橫眉立目的,那必須要討厭。
「趕緊送走她,不然叫姑母知道她在她府里後頭哭哭啼啼還吐血什麼的,只怕要遷怒南陽侯府。」
說實話,昭容長公主的心眼兒真不大,且她在皇帝面前得寵,一向目下無塵,這要是知道後頭都叫人給吐血晦氣了一把,那往後只會記恨南陽侯夫人管不住一個小小的庶女。見阿妧心滿意足地看著阿妤這可憐樣兒,七公主又急忙叫身邊跟著自己來長公主府的宮女將阿妤給拖走,順便叫人清洗這塊地面。
「那我去送送她。」阿妧很擔心阿妤這麼狡猾半路跑了再去禍害別人,就輕聲說道。
「也行,我往前頭去和姑母說說話兒。」七公主就命兩個宮女跟著阿妧,叫她坐了家中的馬車一路往南陽侯府去了,自己去前頭給昭容長公主捧場。她是小輩,又是皇帝寵愛的公主,這在長公主面前說笑,給了長公主極大的臉面。
到了南陽侯府,阿妧就發現這園子裡停了許多漂亮的車子,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見南陽侯府的婆子們賠笑迎出來,就一指此刻虛弱無力,嘴邊尚帶著一縷鮮血臉色有些蒼白,卻透出一種脆弱美的阿妤說道,「七姐姐跑長公主府去了,碰巧叫我瞧見,我給二嬸送回來。」
見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廝的絡繹不絕,透著幾分忙碌,阿妧就好奇地問那點頭哈腰給自己引路的婆子道,「這府里今日怎麼這麼熱鬧?」南陽侯府真是難得這樣熱鬧了。
「幾位姑娘都帶著姑爺兒回來了,正在前頭奉承太太,因此才鬧騰了些。」
那婆子看都不看踉踉蹌蹌走在後頭,因走得慢了還叫七公主的宮女不客氣地推了一把的阿妤。
在她們這些正房太太手下奴婢的眼中,阿妤也不算是正經的主子。一個庶女,莫非還想上天啊?
甚至阿妧這位從南陽侯府出去,在寧國公府混得風生水起的庶出姑娘,都比阿妤強出百倍千倍,也叫她們尊重。
不得了呢。
誰承想當初被關在南陽侯府小院子裡的小傻子,搖身一變,就要成了靖王妃呢?
那可是親王妃!
因想到阿妧日後的前程,因此這婆子越發討好卑微,引著阿妧就往上房去了。
阿妧也才明白今日阿妤怎麼就從南陽侯府跑出來了,只怕就是因來的人多,這府里一時看不到,兵荒馬亂因此就叫阿妤給鑽了空子。她心裡打著小主意怎麼告狀,一到了南陽侯夫人面前,就習慣地繃住了臉,卻見今日堂上坐著的還真就是南陽侯的幾個出嫁了的閨女,阿姣阿馨兩個嫡女不必說,就是兩個庶女也赫然在列。
她們看起來精神好得多,容光煥發,仿佛成親之後的日子當真很好。
阿妧下意識地就看向這兩位庶姐的夫君,卻見這兩個果然是生得眉目端正,若說十分英俊那是有些誇張,可是看起來卻很耐看,目光清正不生猥瑣,哪怕身上的衣裳不及一旁阿姣與阿馨的夫君元英孫詞精緻昂貴,哪怕是簡單的衣裳,卻依舊可以坦然處之,不生嫉妒卑微。
阿妧就一下子知道林三老爺的眼光了。
她也沒想到林三老爺的眼光這樣靠譜,不說家境什麼的,只單論人品,這兩位庶出姐姐的姐夫就當真極好了。
且見兩位庶出姐姐的眼底都帶著歡喜甜蜜,日子自然是過得順遂,阿妧雖然和她們接觸不多,可是卻願意祝福她們日後也有這樣幸福的日子。
大概是因她們從未在南陽侯府幹過壞事兒,因此阿妧對她們並不仇視。
而不是跟阿妤似的。
她欺負她姐姐。
阿妤此刻也進來了,她本就生得清麗婀娜,此刻虛弱如西子捧心的模樣兒,令她身上生出一種瀕臨絕望的破碎慘烈的美麗。
當她撫著胸口走進來的時候,迎面看見的就是那兩個新鮮出爐的姐夫。孫詞也就罷了,粗漢一個,她不怎麼喜歡。元英當年不過是三言兩語就將阿妤羞辱得無地自容,她也不敢招惹。可是看著那兩個生得並不難看的新姐夫,阿妤的眼中就忍不住一跳,露出幾分憤恨。
兩個庶出的姐姐這些年在南陽侯府當慣了小透明兒,論起得寵美貌才學,哪裡是她的對手?
可是如今竟也嫁給了好人家兒。
「給太太請安。」目光瀲灩清潤,眸光如水,阿妤的聲音一下子就柔軟了起來,細細弱弱,拂過人的耳尖,就仿佛有小小的羽毛,輕輕地搔了一下一般。
阿妧本就要跟南陽侯夫人告辭了,聽到這樣的聲音,忍不住神色古怪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之後嘴角抽搐地看住了臉色猛地一變的南陽侯夫人。
南陽侯夫人經歷過樂陽郡主狐媚妖嬈,哪裡不知道阿妤是在做什麼。
好麼,想當年就想勾引自己的姐夫,沒成。如今這是捲土重來了啊!
「你怎麼來了?」阿妧與南陽侯夫人一向都不過是面子情。因阿妧知道這位侯夫人心裡傷心當年舊事,因此一向知趣兒,從不會在南陽侯夫人的面前蹦躂。
雖然素日裡對南陽侯夫人都很尊重,可是她一貫都不會主動一個人來南陽侯府。對於南陽侯夫人來說,卻確實令她心裡受用很多。她雖然也知道阿妧會成為靖王妃,可是說起來,她卻從未想過會為了攀附阿妧,再來厚著臉皮和她修好。
她有自己的驕傲。
也因此,她才越發好奇阿妧來此的目的。
「我來就是應七公主的意思,把七姐姐送回來。」阿妧也看出南陽侯夫人面對自己時候有些不自在,就簡短地說道,「二嬸府里今日熱鬧,七姐姐趁著這個時候竟然跑去了長公主府,哭著喊著對容家公子不能忘情,說要嫁給他。」見南陽侯夫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阿妧就抓了抓頭小聲兒說道,「容家公子覺得她可無恥,還說要追究她怎麼竟然能進了長公主府的門。她還在裡頭吐血了,哭哭啼啼……」
「母親!」阿姣就見南陽侯夫人往後一仰,急忙扶住了母親。
她是南陽侯夫人的長女,最孝順溫柔的性子,見母親一下子就被擊倒了一樣,竟忍不住對阿妤生出幾分怨恨來。
「我的天吶,你可真是夠有本事的啊。」見阿妤委委屈屈地立在堂中,那扭扭捏捏的樣子,弱柳扶風的姿態都叫阿馨越發厭煩。
她已經嫁入慶陽伯府,婚後的生活再沒有一點不順心的,公公不管是,夫君聽話且又生了兒子站穩了腳跟,那從前偽裝溫柔的面孔早就給拋天邊兒去了,霍然起身走到了阿妤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冷笑道,「當年你說容家公子配不上你。如今你倒自己送上門去?你還要不要臉?!」
「二姐姐,喜歡一個人的心意,願意為他奮不顧身,不顧廉恥的心,你怎麼會明白。」阿妤此刻還挑撥了一下,誰知道糙漢子就是糙漢子,孫詞完全沒聽出來七姑娘那細膩的潛台詞,正呵呵地看著自家娘子耍威風呢。
面對這種蠢貨,饒是阿妤心思玲瓏也敗了,她總不能直白地說阿馨未將丈夫放在心上因此無所謂吧?只能越發美眸含淚,楚楚可憐,一下子就跪在了南陽侯夫人的面前抬頭含淚道,「求太太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違逆太太了。只是求太太不要再苛待我了。我,我活不下去。」
她伏在地上,叫曼妙美好的身軀舒展得愈發優美。
阿妧急忙去看四個姐夫。
四個姐夫一塊兒默默看她。
看她做什麼呢?
阿妧就歪了歪小腦袋。
「哎呀,十妹妹今日來了,正巧兒我就不必去寧國公府了。」說這話的必然是慶陽伯他兒子孫詞,這糙青年此刻對阿妧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完全沒有將可憐得令人心碎的美麗少女放在眼裡,一徑地對阿妧招了招手,見她蹭到自己的面前,急忙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玉盒兒來往阿妧的手裡塞,含糊地說道,「父,父親知道你要成親了,因此給你一些明石。」
阿妧接過來,好奇地打開,看看明石是個啥玩意兒。
一顆顆剔透的碎鑽,在玉盒裡滾動。
阿妧呆呆地看著這些鑽石。
「這就是明石啊?我怎麼從前沒有在京里見過?」阿妧身在勛貴之家,其實已經見識了很多的珍寶,如紅寶藍寶珍珠翡翠的,還有一些奇異的寶石,可是卻唯獨沒有見過鑽石。
如今看見這種明石,各個兒都不小,那簡直都是可以傳世的大小,阿妧都呆住了。她抬頭看了看自家姐夫,卻見孫詞已經點頭說道,「仿佛是百越特有的寶石,京里曾經有過,卻不多,因百越戰亂,明石不大流傳出來。」
自然,這明石就很珍貴了。
阿妧呆呆地看著這一下子滿滿登登的明石,急忙往她二姐夫的手裡塞。
「還給你,太貴重了。」
「父親說給你當嫁妝,回頭你拿明石多打幾樣兒首飾,這才是你做親王妃的氣派體統。」見阿妧突然遲疑地看著自己,孫詞咳嗽了一聲,急忙說道,「這是岳父從百越送來給父親當壽禮的,只是父親說他一個老頭子做什麼留珍珠寶石的,不如給了你。你放心,你二姐姐也有的。你就收下,到底是我父親對你的一番心意。你不知道,」他抓了抓頭,有些憨厚地說道,「父親最喜歡女孩兒了。」
「你就收著吧。父親膝下沒有閨女,與你倒是投緣。且這些年父親給你的東西也不少了,明石又算得了什麼。」阿馨就大方地說道。
她對慶陽伯喜歡將好東西留給阿妧,並不覺得嫉妒。
那本就是他公公的東西,愛給誰給誰,她管不著。
「可是……」
「別可是了。我知道你一向是個大方的性子,只是這回不許分給姐妹們了。」阿馨就握住了阿妧的手輕快地說道,「知道了你的事兒,咱門都替你高興。你體體面面,風風光光地帶著這些嫁過去,那才是你的身家體統,可是咱們對你的一份兒心。」
她如今過得很好,不會嫉妒自己的小妹妹。而且這些年阿妧和她往來親近,也總是為她出言,阿馨就覺得阿妧的好日子都是應該得到的。
「那我就收下了。」阿妧就紅著臉說道。
南陽侯夫人皺了皺眉,還是沒有說什麼。
雖然她覺得慶陽伯這人大方得過分了,有好東西不想著自己的兒媳,卻想著阿妧有些過了,然而她生於富貴顯赫自家,當年哪怕和南陽侯鬧得再厲害,也依舊享受榮華富貴,因此也並不會因親家多給曾經的庶女一些好東西就眼皮子淺得心生不快。
她見阿妧和阿馨親親熱熱地說話,卻見阿妤伏在地上百般可憐,妄圖博取旁人的憐惜,實在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壓住她。」
「太太饒了我吧。」阿妤淚眼朦朧地無助央求。
她嬌軀微顫,仿佛花瓣顫抖在風雨之中。
「醜人多作怪罷了。」阿馨就在一旁對阿妧笑嘻嘻地指著阿妤不屑地說道,「還想跟從前似的勾引人,這眼睛裡都帶著鉤子呢!只是誰又不是那貪吃的魚兒,叫你給勾搭上。」她說著說著猛地就拍案而起,上前就將被兩個丫鬟給摁住的阿妤給揪出來用力地摔在地上,臉色一沉劈手就是一個耳光,只打得阿妤頭一歪,整個人伏在地上許久方才喘過那一口氣兒來。
見阿妤被自己一巴掌打蒙了,阿馨方才冷笑起來。
「當我不知道你勾引人的德行?下賤!自家姐妹,你卻心生齷蹉,打你都髒了我的手!只是你看見了?這正人君子,不是你說要勾引就勾引的!你還當你風流婀娜是個風情萬種的人?不過是跳樑小丑,在咱們眼裡,就是個放蕩下賤的玩意兒罷了。」
劈頭蓋臉的呵斥,將阿妤最後的臉皮都給揭下來了,露出下頭最醜陋的模樣兒。
她收手,立在一旁。
「仔細手疼。」阿妧她二姐夫就很心疼地憨憨湊過來。
「下回叫我幫你,我打得可疼可用力了。」他還毛遂自薦。
南陽侯夫人呆呆地看著這特別憨厚的女婿,腦海里浮現出四個大字。
助紂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