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
這一日,七公主跟阿妧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
對於前些時候十姑娘神神秘秘在自家二哥面前提及七公主的婚事,林琰做出了表態。
「沒了。」
她二哥就「哦」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走了。
這些日子都沒啥反應。
「不過我偷聽母親問二哥了,二哥說婚事不著急,仿佛還沒心上人。」見七公主默默地捏碎了一個小杯子,哪怕,哪怕這杯子是木雕的那也太嚇人了,阿妧就覺得在七公主的心裡,那大概就是林琰的腦袋,就趴在七公主的肩膀上小聲兒說道,「若他沒有心上人,咱們努力一下唄?這年頭兒,女追男隔層紗呢。不過,我就想著還有一個招兒。」見七公主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來,阿妧就露出了一個狗頭軍師的表情。
若今日六皇子在場,一定得喊一聲「住手!」。
這倆姑娘肯定是要翻天的節奏。
且肯定傻乎乎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那種。
「什麼招兒?」七公主急忙問道。
「這叫人注意自己吧,還得叫他心裡吃醋。」阿妧就把自己成功的秘訣毫不吝嗇地和小夥伴兒一起分享,在七公主的耳邊吐氣如蘭地說道,「公主瞧瞧!想當初我喜歡我家殿下,可是又不好意思告訴他,就總是對他說,叫他給我找個好人家兒。這殿下心裡不就不對味兒了麼?他心裡不就是吃醋了麼?於是殿下不就說喜歡我了麼?」
這姑娘可是忘了想當初小心翼翼哭唧唧地那點兒小糾結了,拿自己的成功史去激勵七公主。
特別心機。
七公主用力點頭,兩隻眼睛亮晶晶的。
「所以,公主也要在二哥面前說說自己要嫁人了,再提提什麼容玉,提提那沈青!叫二哥吃醋!」
阿妧探頭探腦地說道。
七公主握著阿妧的小爪子,把這些話全都聽進去了。
「你說的對,反正你二哥在宮裡,我總是常常能見到他,回頭我天天兒跟他說,再叫他給我尋摸一樁好婚事。」她感激地搖了搖阿妧的小手兒說道,「這世上只有你最聰明最貼心,等往後我成了你嫂子,一定對你可好了!」
八字兒還沒一撇兒呢,公主殿下就已經暢想未來的婚後成活了,阿妧也跟她一塊兒暢想,順便嘰嘰咕咕地說道,「不過若二哥當真對公主沒心,或是有了心上人不是公主……」
「那你放心,我不會壞了你二哥的大好姻緣。」七公主就認真地說道,「若他當真喜歡別人,那我就退步抽身,絕不叫他不能圓滿。」
她喜歡他,可是若他不喜歡自己,那就絕不會去妨礙他真正的幸福。
那種非要分開心上人和人家愛人的破事兒,她不干。
「我就是隨口說說。」阿妧本著自家吃肉也絕不叫別人家喝湯的小摳兒風格,就拉著七公主偷笑起來。
今日她和七公主正在昭容長公主的府上做客,七公主因顧忌容玉,本不愛來,只是昭容長公主再三邀請,七公主猶豫再三還是給了自家姑母這個面子。反正來了她不過是和阿妧吃吃喝喝的,也沒說要和容玉有什麼關係。且她最近也煩了,正想警告容玉自己對他沒心,往後別煩她。
只是她到底不自在,就拉上了阿妧。
六皇子在自家皇子府里忙著呢,沒跟七公主一塊兒出來。
昭容長公主今日在長公主府設宴,宴請的自然不僅是七公主與阿妧。
她本是個玲瓏的心思,雖然為人傲慢些,不過做皇帝他妹的,傲慢些本是分內之事,因此也無人有微詞。她的心眼兒也不少,既然邀請了七公主和阿妧,餘下的那些勛貴小姐就是和寧國公府或錦鄉侯府交好,絕不會礙眼的那種。那些個小姐與阿妧七公主倒是有幾分面子情,然而見七公主和阿妧嘀嘀咕咕的,也知趣兒地沒有過來。
有些暗中瞧不起阿妧一介庶女卻能坐在她們之間的,因如今靖王風頭正盛,因此也不敢和阿妧露出什麼。
阿妧就覺得這天兒都晴朗極了。
見遠處正有兩個世家小姐圍住了昭容長公主說笑解悶兒,阿妧覺得自己已經在皇帝面前邀寵了,又何必搶人家小姑娘在長公主面前的風光?
既然自己吃肉又喝湯的,這總還得給人點兒光明是不是?
因此她拉著七公主一塊兒逛長公主府的園子。
昭容長公主作為皇帝最寵愛的妹妹之一,又和皇后的關係很不錯,因此這長公主府是京中一等一的富貴繁華之處,別說寧國公府比不上,就是阿妧冷眼瞧著,豫王靖王這兩位的王府都不及長公主府的秀麗奢華。
各處的奇花異石,亭台樓閣,山石湖水,甚至那湖水還是從府外引進來的一條活水,裡頭錦鯉游魚,鮮活至極。且長公主府占地極廣,阿妧逛著逛著,就蹲在湖水邊兒上一處柳枝繁茂的地方對七公主小聲兒說道,「和御花園也差不了多少了。」
宮中的園子也不過是比長公主的園子大了些,論起繁華,其實真的差不多了。
也就昭容長公主這喜歡享樂的性子,才會這樣修繕自己的公主府。
換了別人,比如靖王,那靖王府要不是有阿妧給添磚加瓦了一些,就是個荒廢的園子。
靖王每日裡在王府只需要一個屋子一張床,能吃能睡就行。
一想到這兒,阿妧都覺得為自家靖王心疼了幾分。
「你知道不?我聽母親說,姑母要把這長公主府留給容玉。」七公主就蹲在阿妧的身邊,拿手指去扒拉湖水裡的錦鯉。
「留給容玉?陛下……」公主府跟皇子府不同,就是給公主們住的地方。若皇子住了一輩子皇子府日後掛了,子孫依舊可以留在皇子府中。可是本朝的公主府去並不是這樣兒。
若公主故去,皇帝憑啥還把這公主府留給駙馬啊?他是要收回的。若長公主真的過世,說起來這長公主府本該還給皇帝。可是阿妧想到皇帝對昭容長公主的寵疼,就遲疑地說道,「若長公主求了陛下,陛下應該會把這留給長公主。」
若是要留給長公主,那長公主願意把這府邸給誰就給誰。
到底偏心幼子,看起來昭容長公主是想要給了容玉。
「若真的給了,對容玉才是麻煩。往後他和他兄長們還來往不來往?」
自古做母親的心疼幼子,這誰都能理解。
可是若偏心到把諾大的公主府全都給了幼子,那長公主別的兒子們心裡得怎麼想?不說兒子們,長公主的兒媳婦兒們怎麼想?
「為了這一個府邸,斷了他和兄長們之間的感情,日後會還會理睬他?獨木難支,且他身上沒有爵位差事,到時候遇到個什麼,兄長們都只會袖手旁觀。叫我說,這宅子是禍家之本,容玉若有點兒腦子就該拒了,橫豎沒有這宅子打眼兒,難道長公主還會虧待了他不成?這麼多年的私房,就算偏心他多給他些,想必他兄長們也不會在意一點小財,往後兄弟情分也不會斷了。」
七公主難得地明白事理。
阿妧本就知道七公主不是個沒有腦子的人,因此微微點頭,恍然道,「公主說得很有道理呢。」
「那是自然!你當我真傻啊?」
七公主就很得意地說道。
她若是真傻,早就在宮裡活不下去了。
見阿妧崇拜地看著自己,七公主越發得意,就兩眼放光地看著這湖裡游著的錦鯉。
錦鯉們大概在長公主府一貫過得很好,也不知這世上有一種人類叫做吃貨,在湖水裡舒展著自己優美的身體,見雪白的手指探過來,還湊上去碰碰。
一隻胖嘟嘟的錦鯉魚眼迷茫地被抓出了水面,完全不能明白,平日裡碰一碰就給食兒的人類,怎麼反倒把自己給抓起來了。
「烤了吃!」七公主就對阿妧兩眼放光地說道。
「不好吧?」阿妧遲疑地說道。
「沒事兒。」
「一條咱倆吃不飽。」十姑娘就繼續說道。
七公主頓了頓,想了想自己的食量,再看看阿妧的小肚皮。
這倆又偷偷兒抓了一隻上來,眉開眼笑地就往後頭的假山里鑽。
只是才鑽到假山里去還沒有點火兒,阿妧就聽見有腳步聲路過,頓時和七公主捂住了彼此的嘴不吭聲,卻聽見那腳步聲並未停頓,一路就仿佛要往遠處去的樣子。
正待阿妧和七公主要鬆一口氣,卻聽見假山外頭傳來了一個柔弱的女子的呼喚,還有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傳來。阿妧聽著這聲音耳熟,大著膽子透過假山的縫隙,扒著青苔往外一看,卻見假山外頭正駐足了一個十分好看,眉眼精緻的青年。
那青年生得極好,眉眼分明,精緻絕倫,且一副養尊處優的公子模樣,阿妧頓時就認出來了,這是容玉。
要說昭容長公主偏疼幼子也不是沒有道理,論起長相兒,容玉確實是長公主兒子們里最好看的一個。
誰還不是顏控咋的?
「公子,公子!」後頭的那位姑娘阿妧偏巧也認識。
竟然是阿妤啊。
想到阿妤竟然叫南陽侯夫人給放出來了,阿妧就忍不住為難地抓了抓自己的頭。
南陽侯夫人怎麼倒是把阿妤給放出了侯府?她不是一貫最喜歡關著阿妤的麼?
阿妧覺得把阿妤關著挺好的。
「公子!」阿妧一愣神兒的功夫,阿妤已經到了容玉的面前。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芙色輕紗羅裙,長長的裙擺,柔軟的輕紗,越發顯得那段腰肢柔軟曼妙,令人不能轉移目光去。
更何況她本生的婀娜可愛,一雙水眸瀲灩,仰頭看來的時候仿佛心裡眼裡都是一個人的影子,柔弱可憐。腳下的鞋子探出一點來,她驚慌地到了容玉的面前,怯生生地要將蓮足收回自己的裙子裡去,一垂頭,就羞紅了臉頰。
阿妧努力地往外看,爭取學到一二精髓。
往後她還等著變身狐狸迷惑靖王呢。
只是見容玉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十姑娘又猶豫了一下。
莫非這副模樣兒也不能叫男子心動?
那她還學不學?
「我遠遠的看見了,只覺得很像公子,本以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我心裡太想念公子因此生出幻覺,可是原來,原來真的是公子。」
阿妤的眼眶頓時就紅了,兩滴清淚懸在眼角要落不落,哽咽地看著臉色冷淡的容玉,一雙眼迷茫地落在他的臉上,喃喃地說道,「真的是公子。公子可知,可知這些年我是多麼想念公子。」她終於忍不住捂住了臉,低聲哭了起來。
阿妧驚呆了。
對容玉示愛的,當真是阿妤麼?
這姑娘不是死活想要嫁給七皇子,看不上容玉的麼?
她急忙往容玉的方向看去,就見那青年一雙眼淡淡地落在阿妤的身上。
想當年年少氣盛時,不過是因阿妤委屈了一些黯然片刻就義憤填膺的模樣兒,早就消失不見。他白皙精緻的臉上,看著阿妤在自己面前落淚無動於衷,反而帶著一種十分冰冷的厭惡和疏遠。見阿妤仰頭,一雙眼如同水洗過一般瀲灩,便垂了垂眼睛冷淡地說道,「母親今日並未邀請你過府。我不管你是怎麼進了長公主府,立刻離開。不然我叫母親攆你出去。」
他淡淡地說完,轉身就要走。
「公子!」阿妤哀哀地喚了一聲撲向容玉。
青年一轉身,讓過了這可憐嫵媚的少女,面容之中帶著幾分憤怒。
「你怎敢碰我!」他看阿妤的眼神如同再看這世上最噁心的東西。
也是,換了誰,一顆火熱的少年心被踐踏在了腳底下,那也絕對會記仇個七八百年的。
且容玉因此事當年成了京中笑柄,都知道他有眼無珠,竟然叫個庶女給玩弄在掌中。
這不提,容玉這兩年姻緣坎坷,都因當年舊事。
換了誰家,有點兒自尊的顯貴些的人家,都不樂意叫自己閨女撿個庶女不要了的貨色。
且容玉能叫阿妤糊弄,日後若再有個如阿妤一般的女子出現,他會不會還掉進人家的套兒里去?
嫁給容玉,那不是坑閨女麼。
「看什麼呢?」見阿妧扒著假山的窟窿看得勁勁兒的,看得直扭小身子,那叫一個開心八卦,七公主也不去處理自己的錦鯉了,也趴在阿妧的身邊看過去。
見那外頭的是容玉和阿妤,她微微一愣,就忍不住嗤笑道,「怎麼是這兩個。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玩兒回頭是岸那一套。你這個姐姐真是不要臉,竟然想回頭攀附容玉。」她都沒怎麼聽外頭的話,就知道了阿妤的心意。
果然,阿妤已經在外頭看著容玉噙著淚珠兒傷心地說道,「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忘記公子。當年拒絕你,是我萬不得已!我,我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庶女,怎麼配得上公子你呢?」
「那你如今也配不上!」
阿妤僵硬的目光里,容玉不耐地說道,「你不還是個庶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