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你,你這還沒忘呢?」豫王妃被靖王這往死里記仇的戰鬥力都驚呆了。

  雖然當年誠王世子妃怠慢阿妧,對她十分不喜確實不對,可是這都多少年了?

  多大的仇兒也該差不多了不是?

  豫王妃不由想到當年誠王妃匆匆回京,連閨女元秀郡主都顧不得了只回京來轉圜此事,先抽了世子妃一頓鞭子,便帶著誠王往寧國公府來了,給足了寧國公夫妻面子,待阿妧也十分和善,甚至隱隱表示她和兒媳不同,喜歡極了阿妧,已經透出了日後聯姻的意思。

  只是那時寧國公正生悶氣,覺得世子妃這對閨女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嚴重的傷害,哪怕誠王妃懷著誠意而來,可是寧國公依舊不怎麼理睬。

  至於叫阿妧給世子妃去做兒媳婦兒……

  做什麼美夢呢?

  那不是把他白嫩嫩的糰子往火坑裡填麼?

  寧國公堅決不肯,甚至十分激烈地表示,自家閨女往後的婆婆,那至少也不能指著兒媳婦兒反倒幫著外人不是?

  誠王妃覺得無言以對。

  她也覺得寧國公說的是對的。

  誰家的閨女不心疼呢?誠王妃就想著,若她的女兒元秀郡主被人這樣指責……這個,大概不必王妃出馬,郡主閣下早就把人抽上天了。她心裡是過不去的,因此就在皇后面前提了數次,只說是自家管教不利的錯。

  皇后和誠王妃一向交好,也知道誠王妃是誠王妃,世子妃是世子妃,見誠王妃並未給世子妃求情,因此勉強算是忍了下來。這時間久了,眾人都不將此事當一回事兒了,連阿妧都和衛瑾依舊親近沒有心結。

  這些年裡特別記仇的,就只有靖王一個了。

  他比阿妧還記仇此事,從哪兒往後,就再也沒上過誠王府的門。

  誠王都恨不能給這侄兒給跪下了!

  蓋因王爺王妃好冤枉啊。

  「不能忘,只有此事,絕不會忘。」靖王的手臂順著阿妧的頭髮落下來,搭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將她往自己的面前帶了帶,就冷淡地說道,「你沒有看到那時阿妧多麼害怕。」

  小小的糰子小臉兒叫人撓得跟花貓兒似的,要哭不哭,想要忍著,可是大眼睛裡卻都是眼淚和害怕,只看了那樣害怕的阿妧一眼,靖王就決定永遠都不原諒世子妃。他見阿妧偷偷地拿兩隻小爪子揪住了自己的衣擺,垂目冷冷地說道,「阿妧第一次直面惡意,本王哪裡敢把她給忘了?!」

  阿妧打從來了寧國公府,就一直備受寵愛。

  每個長輩都在寵著她護著她,連皇帝都珍惜她,她從未遇到過會用那樣厭惡和嚴厲的模樣面對自己的長輩。

  世子妃無論之後如何懺悔,都不能叫阿妧再快樂起來。

  她已經被傷害了。

  且靖王就覺得阿妧委曲求全十分委屈。

  他自然明白,阿妧雖然受了這樣大的欺負,可是還和誠王府十分親近,一則是為了長兄林珩,一則就是為了衛瑾。

  她總是對曾經善待過她的任何人都十分妥協,哪怕是委屈了自己個兒也不在乎。可是靖王卻覺得阿妧可憐極了。他的大手抱住這小東西的兩隻小爪子,勾了勾嘴角,這才看著豫王妃說道。「若我不知道此事,來日見了她也就見了她。只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不想看見她。」

  「總不能誠王府里的人都請了卻不請她。她到底是阿瑾的生母,總是要看在阿瑾的面子上。」

  其實這兩年世子妃的日子不怎麼好過,在家中誠王妃時常看管她也就罷了,因皇后始終不肯召她進宮,她在皇后面前失寵的情況在京中簡直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還有什麼可說的?雖然世子妃是正妻,可是她頭上到底壓著個婆婆,還是很厲害的那種婆婆。誠王妃從前愛惜兒媳婦兒們,從不叫請安立規矩的,可是如今卻天天叫世子妃站著服侍她。

  誠王妃表示,這日子啊,一過得美滿幸福,沒啥事兒干,就喜歡瞎琢磨。

  既然世子妃這麼閒,還閒得對小姑娘指手畫腳,那就來給婆婆天天立規矩唄?

  這勞累些個時候,就想不到那些歪門邪道的了。

  只是誠王妃說得簡單,然而世子妃到底是長嫂,本是妯娌之中的翹楚,如今被婆婆這樣折騰呵斥,在幾個弟妹面前又該如何立足?

  她本是個多心的人,就覺得連弟妹們看自己的目光都帶著嘲笑鄙夷輕慢,總之就是不恭敬她了。這種心靈上的打擊就叫她立時病倒了,時到如今還時不時地病上一病。想到世子妃的水深火熱,豫王妃就嘆氣說道,「也是她自己作的,從前的日子多好啊?偏她不知足。」

  「呵……」靖王就冷笑了一聲。

  「那妧妧那天就不要來了。」豫王妃可不是個會同情世子妃的人。

  叫她說,阿妧多好啊,乖巧可愛沒心機,天真純良還討喜,這樣的小姑娘,也就是她兒子小了點兒,不然她也想娶這麼一個兒媳婦兒。

  「可是阿瑾怎麼辦呢?」世子妃在,阿妧也會覺得不自在,因此她並未拒絕那天不來的說法兒。

  只是她倒是蠻可憐衛瑾的,這位誠王長孫如今越發不愛搭理人了,被他看在眼中能得一個真心笑容的,除了誠王一家之外,別家少得可憐。更何況,因這些年衛瑾日漸長大,想要給誠王長孫當個媳婦兒的小貴女當真不少,衛瑾走到哪兒都是萬眾矚目的存在。他如今越發成了個冷麵的小公子。

  然而漂亮精緻的小少年,就算是臉色冷峻,也蠻招人喜歡的。

  豫王妃就看著歪頭一臉嬌俏的阿妧欲言又止。

  衛瑾俊秀,出身顯貴,說起來比母家低微又不得寵的六皇子還要顯赫許多。

  叫豫王妃說,若不是世子妃作死,阿妧嫁給衛瑾,當真是天作之合。

  不過如今寧國公府想必是不能願意的了。

  想想寧國公那把阿妧捧在手心兒上的慈愛,豫王妃就覺得衛瑾大概沒戲。

  可是阿妧卻是這幾年下來,唯一能被衛瑾放在眼中時不時惦記的小姑娘了。

  豫王妃就糾結呀,她覺得自己大概沒有當紅娘的天分,就一個阿妧自己都覺得婚事叫人頭疼,更遑論別人呢?不過見到靖王能護著阿妧,豫王妃就很欣慰,她又笑著勸了阿妧幾句,見小姑娘猶猶豫豫地點了頭,表示不將此事放在心上,這才笑眯眯地叫人抱了自家才吃了奶醒過來的幼子。

  小東西渾身奶香,阿妧自然喜歡極了。她終於明白靖王為何喜歡這軟乎乎的小生物了,抱著豫王妃的幼子阿佑不撒手。

  順便還得摸摸豫王妃的那兩個熊兒子。

  熊兒子們為了誰能跟阿妧一塊兒吃飯先窩兒里反了一把,在外滾成兩隻泥猴兒。

  到底是豫王世子年長些,將個還穿著個奶兜兜兒的弟弟給打敗,成功地占據了阿妧的身邊,只是又見自家美麗可愛的小姐姐嫌棄自己渾身全是泥,也覺得自己滿身都是泥水糟踐了林姐姐身上漂亮精緻的小衣裳,遂滾到豫王的身邊,將渾身的泥水都滾到了親爹乾淨的衣裳上去,還未待投奔他林姐姐,就叫頭上纏著布條兒冷著一張臉的豫王給摁在座位里往死里打了一遍。

  作為豫王世子,而且是已經隱隱知道啥叫自尊心的豫王世子,再看到他林姐姐震驚地看著自己竟然被親爹給打了屁股,熊世子淚奔而走,直到阿妧回家也沒見著這小子的身影。

  阿妧覺得豫王是個虎爸,然而靖王卻覺得打得好。

  再不打,這熊世子都要上天了。

  「我這好幾回都避開了世子妃,殿下,是不是外頭都已經有人非議我和世子妃不和了?」阿妧就擔心自己太任性給家裡帶來麻煩,她叫靖王給送回了家,正一塊兒坐在寧國公夫人的上房裡等著寧國公回來,就有些擔心地小小聲兒說道,「我會不會叫家裡覺得很為難?」扭了扭柔軟的身子,見靖王托腮看著自己,她就壓低了聲音說道,「不,不都說得八面玲瓏的麼?而且,就算是如今我任性,往後我嫁了人……」

  為了夫家,也不能這樣任性了。

  「你嫁人還早。」靖王就皺了皺眉。

  「操心太過,你比父皇還會操心。」皇帝最近為難啊,這江東的反賊真是要了皇帝的命了,他沒法兒用給自己生兒育女的趙貴妃的性命來安這天下的心,可是他卻更不能為了個女人,就叫這天下再起波瀾。

  皇帝這愁的,頭髮都恨不能愁白了。見阿妧扭著手指糾結地看著自己,靖王就冷笑道,「都是心軟的人。」因皇帝心軟,才無法對趙貴妃下手。因阿妧心軟,因此才會對衛瑾依舊親近,誠王府里只疏遠了世子妃。

  靖王看著這小東西,片刻,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所以方才的話,不必你說,我來替你說。」無論阿妧說什麼,若說不喜世子妃,就會叫人覺得阿妧心胸狹窄。若是親近世子妃,阿妧的心裡又過不去。因此靖王將阿妧該說的都說了,就叫阿妧在世人眼中依舊是善良乖巧的孩子。

  他眯了眯眼睛,見阿妧感激地蹭了蹭自己修長的手指,就哼了一聲。見他臉色淡淡的,阿妧急忙殷勤地在地上打轉兒,恨不能給靖王殿下捶腿捏背的。

  靖王就越發地發現阿妧如今更加狗腿兒了。

  他陪著阿妧等來了寧國公夫妻,這才告辭回了自家王府。

  阿妧一路將他送到了門口,回了寧國公夫人面前,卻見寧國公夫人在對自己微笑。

  「見了你大姐姐了?」

  「見著了,母親別擔心大姐姐了,侯夫人對她可好了。」阿妧就把在順昌侯府里發生的事兒給寧國公夫人繪聲繪色地說了,見寧國公夫人露出滿意的表情,就湊過來小小聲兒說道,「真真兒沒想到,侯夫人還反過來安慰大姐姐呢。我覺得大姐姐雖然有些遺憾,可也不是過得淒涼的人。」

  她見寧國公夫人手裡正拿著兩封書信,就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啊?」看起來仿佛很重視的樣子。

  「你三叔給你四姐姐五姐姐挑了人家兒,我來看看可有什麼疏漏。」寧國公夫人就溫聲說道。

  南陽侯夫人無法面對庶女,因此將此事托給了嫂子寧國公夫人。

  阿妧就動了動嘴角。

  她突然很想知道,若從一開始就只是南陽侯的一個不得寵的庶女,那會有怎麼樣的親事。

  她探頭看那兩封書信上的男子的條件,卻微微詫異了一下。

  林三老爺給這兩個隔房的庶出侄女兒挑選的並不是漫不經心,而是精心挑選,都是十分殷實富庶的人家兒,且看上頭都是積善之家,子孫里都沒有狂悖風流之徒,家風清正。

  雖然不及南陽侯府顯貴,可是卻也都是官職不高的官宦門第,其中一家還是書香門第,更是令人羨慕。不知怎麼,阿妧看到了這裡,就覺得心裡曾經有的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落在了地上,她垂頭抿了抿嘴角。

  「既然生在林家,無論曾經有過怎樣的苦難,可都不會被林家捨棄。」寧國公夫人明白阿妧的心思,就溫聲安慰。

  或許那兩個庶女在南陽侯府過得並不好。

  可是林家也不會在婚事和她們的人生上磋磨她們。

  「這樣就好了。兩位姐姐一定會很幸福順遂的。」阿妧其實都沒有見過那兩個庶出的姐姐。

  她本不是一個八面玲瓏的女孩子,雖然知道南陽侯府里有自己的庶姐,可是叫她看來,阿蘿一個都叫她日夜惦念忙不過來,實在沒有時間去交好那兩個姐姐。更何況她一身榮寵,曾經和她們本是一樣兒的人,那樣顯赫地去和她們結交,那算是炫耀呢,還是叫人非要嫉妒她呢?

  阿妧頓了頓,就認真地說道,「等姐姐們出嫁,我可以給她們添妝的。」

  「大姐姐二姐姐嫁人的時候我都送東西了,四姐姐五姐姐嫁人的時候,我也要送東西。」

  「都由著你。」寧國公夫人就慈愛地點了點閨女的額頭。

  「多麼善良的好姑娘喲。」寧國公就在一旁被閨女給感動得流下了兩滴眼淚來。

  寧國公夫人抽了抽嘴角,將手上這兩個信封兒都放在桌子上。她信任林三老爺的眼光,既然林三老爺都說好,實在沒有再去重新相看的必要,因此她對著兩個女孩兒的婚事已經不再擔心。只是想到了這,她就想到了和這兩個庶女一樣兒年紀的阿蘿和比阿蘿還年長一些的阿寧。

  想到她們兩個,寧國公夫人就有些憂慮地說道,「三丫頭和六丫頭這在江東多年了,這婚事……」

  寧國公眨了眨眼睛。

  「就阿寧和阿蘿的那人品相貌的,還能少了愛慕者啊?」

  的確不少。

  至少,曾經和阿妧起了衝突的魏陽侯府,就收到了自家大公子的一封家書。

  魏陽侯夫人看了一眼就厥過去了。

  蓋因她可憐的曾經被林家姐妹聯手雙打,打得哭爹喊娘的長子,一封苦苦央求的書信,想求母親為他提親。

  他想娶林家六姑娘阿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