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是我偏聽偏信了。方才誤解了你,對不住。」

  世子妃倒是知道誠王的心思,鬱悶了一下就對阿妧溫聲說道。

  若是她壞了與寧國公府之間的交情,誠王夫妻只怕饒不了她。她如今只慶幸誠王妃因送元秀郡主離京,並未在家中,不然誠王妃頭一個兒就得把她給抽死。

  這大概不僅是因阿妧是林珩的妹妹,更因她偏心周玉,對阿妧這個小孩子疾言厲色,沒有做長輩的姿態的緣故。只是世子妃還是忍不住在心裡苦笑了兩聲,面容有些暗淡。

  她怎麼可能不偏心周玉呢?那是她的親外甥女兒。

  而阿妧?

  雖然她很乖巧懂事,可是世子妃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特別是衛瑾為了阿妧竟然張嘴就說她這做母親的不是。

  這誰聽了心裡不難受?

  世子妃的臉色微微暗淡,阿妧抽著小鼻子看見了,又垂頭看了看誠王腳下的衛瑾,就拱了拱小爪子。

  「沒什麼,我也動手了。」她看在衛瑾的面子上不願對世子妃再說什麼更多的怨憤,可是她還是忘不了世子妃護著周玉對自己橫眉立目,對自己指責的樣子,揪了揪林珩的衣襟,她就低聲說道,「我沒事兒,大哥哥別擔心,別生氣了。身體好,不受傷。」

  她也不願林珩因自己對誠王府生出心結來,往後和元秀郡主的婚事有什麼變故。因為她知道,林珩是真的很喜歡元秀郡主。

  阿妧也很喜歡元秀郡主的。

  「趕緊去看太醫吧,啊!」誠王見胖糰子還在給自家說好話,一下子就愧疚得不行了。

  他一張悍匪般的臉努力擠出了一個很慈愛的笑容,就跟狼外婆兒似的,輕輕地,輕輕地探爪子摸了摸胖糰子的小腦袋瓜兒。

  「好,快去看太醫。別毀容了。」胖糰子就捧臉兒小聲兒說道。

  她的臉要緊,林珩就抿了抿嘴角,微微頷首抱著妹妹往後宅去了。他前腳才走,世子妃就一下子無力地靠在了身後一個丫鬟的身上,臉色蒼白,頭上的汗珠兒密密而下。

  此刻衛瑾方才無聲地走到世子妃的身邊,懂事地踮腳給世子妃擦頭上的冷汗。他是世子妃的獨子,世子妃自然愛他如同珍寶,見他這樣孝順,眼眶就忍不住紅了,不由嗔道,「這時候知道孝順了?方才你怎麼向著那小丫頭?!」

  「方才是母親錯了。母親不問兒子一句原委,只見周玉傷了就罵阿妧,這是母親不對。」

  見世子妃氣苦,摔了帕子越發地傷心,美貌的臉都暗淡了,衛瑾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跪在了世子妃的面前。

  「可是兒子方才也擠兌母親了。母親,對不起。」他要為阿妧主持公道,可是也知道自己做兒子的卻沒有維護母親這樣不對。他希望阿妧可以得到公平,也不希望母親傷心,跪在地上給世子妃磕了一個頭低聲說道,「兒子給母親磕頭,母親別惱了。」

  他磕了頭,雪白的額頭上都是泥土,世子妃哪裡見得如此,心疼得不得了,急忙伸手將他給扶起來,含淚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兒子傷了母親的心和顏面,給母親賠罪。」衛瑾抬頭靜靜地看了母親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母親,我不喜歡周玉。」

  「你,你小孩子家家的渾說什麼。」世子妃臉一僵,見衛瑾精緻漂亮的臉沒有什麼表情,就忍不住問道,「那你喜歡林家小丫頭?」

  衛瑾頓了頓,垂頭捏了捏腰間的平安符。

  「……姑姑。」他低聲說道,「說好了要護著她的。」

  他本是一個安靜的性子,今日因周玉和阿妧大鬧了誠王府,因此就格外疲憊,世子妃聽了兒子的解釋,本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這是把胖糰子當成長輩還是個什麼意思。卻聽見衛瑾輕聲說道,「都是兒子不能兩全,母親,您別生阿妧的氣。她方才也沒有對您有什麼記恨。」

  阿妧總是懂事的,會隱忍的。

  她和衛瑾要好,那就算是衝著衛瑾,也不會對世子妃有太多的不喜歡。

  「你倒是把她看得跟花兒似的。」

  「您不要惱她,那這事兒我就不告訴父親。」衛瑾狡猾地說道。

  世子妃一頓,就露出幾分無奈。

  其實她嫁入這誠王府,日子過得很好。

  誠王與誠王妃都是省事兒的長輩,這府中因有誠王妃這御封的母老虎在,因此雖然是皇家王府,可後院兒一向乾淨得很。世子妃和誠王世子大婚數年,如今後宅依舊乾乾淨淨沒有半個侍妾通房。

  誠王世子愛重妻子,可是世子妃也知道丈夫的底線在哪兒,若是因此事生隙,她不是很冤枉麼?她心中微動,就揉了揉衛瑾的頭笑了。

  因安心了,得了兒子不會將今日自己得罪了林家的事兒告訴誠王世子,世子妃方才安心地走了。

  見她走了,衛瑾就沉默地抱起了趴在腳邊縮成一顆毛球兒,其實胖糰子和人打架的時候還蹦蹦跳跳上前助拳拿後腿兒給了周玉兩腳的白兔,小聲兒說道,「做兒子的,要孝順,不跟父親說母親的壞話兒。父親從別處知道,不是我說的。」

  他能閉嘴不說,可是這麼大的事兒,誠王能不說麼?這滿王府的丫鬟都親眼看見了,能不說麼?這個誠王長孫就沒法兒保證了,他就摸了摸白兔毛茸茸的小身子。

  叫父親給母親一個警醒挺好的。

  他還小,做什麼叫許多的小姑娘天天來找他玩兒,妄圖左右他的姻緣呢?

  按胖糰子的話怎麼說的來的?

  不怕他腎虧啊?

  「還疼不疼?」林家兄妹自然不知道誠王長孫的複雜內心活動,兄妹兩個此刻正從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的誠王歡送的目光里上了家裡的馬車要回家去。

  胖糰子小小胖胖的,本是玉雪可愛的模樣,卻被傷了臉,這簡直比誠王殿下挨了對手兩刀還要命,誠王唯恐阿妧的臉上日後留了傷疤,覺得一個太醫不夠,又命人往太醫院裡搜颳了兩個一塊兒來了,三個太醫上門,不知道的還以為誠王殿下命不久矣,得太醫院會診了來的。

  當然,當知道誠王大張旗鼓召三個太醫一塊兒來卻只是給一個小糰子看臉上的幾道子指甲兒撓出來的血痕,老大人們的臉色就別提了。

  看昏君也就差不多了。

  「不疼,涼絲絲的。」老大人們都是很有專業素養的,說起來人家乾的都是救命的活兒,胖糰子這點兒小傷口完全都不叫人家放在心上。

  不過是略把了把脈,問了問阿妧是怎麼傷的,待知道是胖糰子和別的小姑娘打架,三位老大人就抽搐著嘴角給下了幾副敗火安神的藥,又拿誠王府里最好的藥材調了些藥來抹在阿妧的小胖臉兒上。

  還別說,阿妧本感到傷口處火辣辣的刺痛,可是貼上藥以後,就覺得涼絲絲的,沒有什麼了。

  她懂事地說不疼,還叫誠王不要放在心上,因本就不是誠王的緣故叫她傷了,林珩靠在搖晃的馬車裡抱著妹妹,就有些心疼。

  雖然太醫說小孩子臉嫩,這被撓破了看似嚇人,其實很快就能長好完全看不出什麼傷痕來,可是看著此刻胖糰子抽了抽小鼻子乖乖坐在自己的懷裡,胖嘟嘟的小臉兒因塗了藥花里胡哨兒的,他就忍不住摸了摸她完好的皮膚處低聲說道,「今日你吃委屈了。往後大哥哥到哪兒都帶著你,不叫你一個人。」

  今日是他疏忽了,本以為誠王府是近親,還有衛瑾在不必照顧妹妹,因此才單獨與誠王去了書房說話。

  可是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妹妹就出了事兒。

  「不賴大哥哥。我是女孩子,要在後院兒玩兒,大哥哥總是跟著我護著我,我往後該不會自己面對她們了。我也不委屈。有大哥哥在,所以她們都道歉了。」

  見林珩俊秀的臉上露出幾分憐惜,胖糰子唯恐兄長心裡再想多了,急忙爬過去蹭了蹭兄長的臉小聲兒說道,「只是大哥哥也不要不喜歡我。我,我平常都乖乖的,不常打架的。」

  她不是一顆乖巧懂事的好糰子了,還叫林珩和誠王府之間有了心結,就覺得抱歉極了,抱著林珩的脖子低聲說道,「這是我和魏陽侯府七姑娘自己的拌嘴。大哥哥,你不要因為世子妃,就不喜歡郡主了。」

  「你啊,自己還傷著,卻還記掛別人。」林珩就柔聲說道,「我明白,你放心。這和元秀無關,也和誠王無關。」

  「就是這樣兒。反正大哥哥娶的又不是世子妃,不要放在心上啦!」見林珩見識了自己的潑辣還會打架之後依舊喜歡自己,胖糰子一顆心就放回了肚子裡,腆著胖肚皮就跟兄長蹭在了一塊兒。

  她這個時候方才哼哼唧唧地嬌氣起來,小聲說疼。林世子頓了頓,垂頭看了看她的小胖臉兒,見藥都花了,突然就想到了方才這糰子跟自己蹭臉,反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摸,摸下來一手還滴著湯汁兒的草藥。

  「……」林世子沉默地看自己的妹妹。

  「……」胖糰子一臉懵懂地扭頭。

  「你這調皮搗蛋的。」林珩簡直哭笑不得,從懷裡翻出了帕子。

  「我給大哥哥擦臉!」胖糰子將功補過,撅著小屁股就殷勤地搶了帕子給這青年擦臉上的草藥,她方才還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如今卻因林珩對她的溫柔什麼都忘記了。

  林珩也知道這小東西不喜歡記得那些令她傷心的事兒,因此也由著她哼哧哼哧地胡亂地他擦臉。當然,當胖糰子在自家兄長的臉上抹了很久,待車一停放下帕子就往車外滾,林珩眼疾手快就把這抱頭哼哼的胖糰子給摁住了。

  他一臉微微扭曲地抱著垂頭喪氣的胖糰子下了車,頓時引來驚呼一片。

  「世子你的臉!」怎麼這麼綠?!

  坐在車外的小廝本要扶著他下車,一下子就驚呆了。

  莫非是胖狐狸學會了啥妖法,因此對他家世子……

  「我,我其實擦得可乾淨了。是,是大哥哥你的臉,臉綠。」胖糰子趴在兄長的懷裡對著胖手指狡辯道。

  林珩見她哼哼唧唧地偷看自己,摸摸綠了的臉,只對那小廝挑眉笑了笑抬腳就往後院兒去。他才要去太夫人的院子,卻叫阿妧遲疑地勸住了。

  「別叫老太太擔心我,」

  因有了阿妧這句話,林珩便帶著她往寧國公夫人的正房去,叫兩個看了他的淺淺的泛著綠意的臉給嚇得腿軟的丫鬟引進了正房,就見寧國公夫妻和南陽侯林三老爺都在。

  見了林珩進門,寧國公抬頭一看就唉呀媽呀一聲撲上來擠開兒子將胖糰子給搶到自己的懷裡,艱難踉蹌地抱著自家糰子跌坐回了椅子裡,喘氣兒半晌這才抓著阿妧的小肩膀大聲問道,「這是怎麼了?!誰幹的?!」

  阿妧的眼眶還紅腫不堪,臉上還什麼顏色都有,有的地方就露出了血痕了。

  「打架了。」阿妧就扭著自己的小衣裳小聲兒說道,「得罪了魏陽侯府的七小姐。父親,對不起。」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寧國公心疼得肺都要吐出來了,聽見胖糰子跟自己道歉,忍不住問道。

  「得罪了魏陽侯府。」阿妧的大腦袋就垂了下來,想到和世間人對自己和阿蘿的誤解,就小小聲兒地說道,「我沒忍住。她罵我和姐姐是狐狸精。」這其實是很多人對南朝女子所出血脈的誤解和輕視。

  阿妧沒法兒選擇自己的出身,她也沒有覺得自己的出身有什麼不堪,因為有很多人很多人在愛護著她。所以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外頭的那些北朝貴女,其實並不是都如同阿寧,如同元秀郡主那般對她的出身不在乎的。

  她們覺得她或是許多如阿蘿一般的女孩子,低人一等。

  覺得她們什麼都是錯的,一旦有什麼,就將錯誤推到她們的身上去。

  可是這樣不對。

  固然有阿妤那樣真的行事不堪的女孩子,可是也有阿蘿那樣自強自立的女孩子。

  「我們沒有不一樣。」阿妧含著哭音小聲兒說道。

  她為阿蘿感到委屈。

  若那一日令皇帝動心的是北朝貴女而不是阿蘿,那還會又那麼多人罵那貴女是狐狸精麼?

  他們只會說理所當然,覺得皇帝眼光不錯。

  「別哭啊。那些個心思狹窄的人,咱們不理會也罷。」寧國公見胖糰子委屈得吧嗒吧嗒掉眼淚,又摸了摸她的小臉兒,見她傷成了這樣兒,頓時霍然站起抱著沉甸甸的糰子怒聲說道,「這事兒沒完!」

  還得罪了魏陽侯府?

  這是魏陽侯府得罪了他寧國公府!

  絕對沒完!

  只是國公爺尚未咆哮完,卻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掠過自己的眼前,之後懷中一輕,竟是靖王已經夾著一顆呆呆的胖糰子抬腳往外走去。

  「沒錯,這事兒沒完。魏陽侯府這是想死!」靖王不知何時來了,也不知聽見了多少,此刻聲音冰冷,氣勢洶洶就跟要去殺人。

  見他這樣衝動,寧國公哼哧了兩聲,急忙拔腳追了出去。

  「我,我去攔住殿下叫他不要衝動哈!」

  還是不要鬧得滿城風雨了,這不好。

  燒魏陽侯府個房子啥的就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