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齊思渡的話,脫口而出:「給我令牌,讓我調兵遣將,瘋了吧你?」
齊思渡虛弱地笑了笑:「是啊,我沒有可信的人,可不就是瘋了!」
我手指顫抖地接過令牌:「齊思渡,你就這麼信任我,你知道我的殺母仇人是誰,你就一點都不怕我拿著令牌直接放鮮卑主力軍長驅直入大晉?」
我若拿著這張令牌陽奉陰違,平津關淪陷,鮮卑大軍長驅直入報仇更快一些。
齊思渡面色如紙白,目光凝視著我,不帶任何一絲情慾,就像長輩寵溺一個任性小輩的模樣:「姜回,從我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
「嫁給我情非得已,我娶你並非我所願,沈家人對不起我們,百姓沒有對不起我們。」
「我們的仇人是沈家人,不是天下的百姓,我相信你不會拿天下百姓的命來報我們的仇。」
他的凜然大義,讓我苦笑出聲:「齊思渡啊齊思渡,你看走眼了,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好孩子。」
「我很壞的,壞的你無法想像。」
齊思渡對我是盲目信任,從不懷疑:「你不過是一個碧玉年華的姑娘,未出嫁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被沈知意蹉跎,被她威脅嫁給赫連府,你哪裡有什麼心眼哪裡壞?」
「你只不過是身不由己,只不過想為母報仇,只不過是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不得已的反擊。」
我緊緊的握著令牌,紅著眼睛,明明在笑,眼眶裡全是眼淚在打滾,望著眼前這個重傷救了快死的男人。
他只不過比我大個十來歲,跟我相處的晨光屈指可數,他之前放心的把兒子交給我,現在又說我的壞是逼不得已。
他怎麼會這麼好?
他不應該是這麼好!
他應該像我一樣,爛在泥里才是。
齊思渡見我不說話:「姜回,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事不宜遲,趕緊去叫人,趕緊去部署。」
「什麼石頭,什麼木頭,任何能襲擊人的東西,都讓城中百姓拿好,搬到城牆上,快去。」
我把笑容斂去,望著鬍子拉碴,滿臉蒼白,輪廓分明生硬的齊思渡站直了身體:「齊思渡,我去,你好好的休息。」
齊思渡向我保證:「好!」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拿著令牌轉身就走,出了門就大聲的叫:「李嬸,蓮姨,好好過來照顧將軍,誓死保護將軍,將軍要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通通陪葬!」
我對他雖無情愛,也還沒有利用上,但他像我陰霾的天裡扒開烏雲射進來的一道光。
我不想讓這道光隱滅,我不想讓他死,我想讓他活著,做我最大的助力,我想看看他看到我幹壞事殺人的時候,是不是還認為我是一個好人,逼不得已。
我拿著令牌,找到了邊關軍的副將軍,告知了齊思渡的部署,我太深得人心,他們未懷疑,得了令,直接去安排。
平津關沒走的百姓,強壯的百姓,能拎能扛的百姓全部動了起來,家裡的任何石頭,磚塊,火油,大缸,能扛上城牆的,全部扛上了城牆。
夜晚轉瞬來臨,所有人都沒睡,所有人都在城門口,手拿著各種武器,心突突地跳著,眼睛盯著緊閉的大門。
上半夜無事,一到下半夜,如齊思渡所料不差,鮮卑主力軍來偷襲,想借著晚上,我們精神匱乏,睡著吃不飽肚子,來偷襲我們,來拿下平津關。
敵軍來襲,火羽箭亂飛,我方只能拿著盾牌,遮擋,往城下扔石頭,磚頭,以及蓼粉。
細細研磨成粉狀的蓼粉,對著城下灑下去,恰之順風,目光落到挨城門的敵軍雙眼,也被刮到遠方。
蓼粉入眼,火辣辣的,越揉越辣,根本就睜不開眼,我讓人收集了全城的,也只收集了十二來斤。
二十多斤的粉末被我們撒下去,鮮卑人進攻的速度,放羽箭的速度變慢了。
副將軍提劍怒吼:「將士們,趁他們眼睛不便,跟我一起殺出去,殺出一條血路。」
平津關將士們沒有孬種,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為了活命,為了不死在這裡,齊刷刷應聲:「是,副將!」
城門被打開,副將軍身先士卒,提劍衝出去,後面的人緊跟其後,怒吼沖沖:「殺!」
「殺!」
鮮卑主力軍,個個人高馬大,身材魁梧,他們有不少人眼裡迷了蓼粉,又是在漆黑只有火把的夜裡,眼睛辣看得不明。
我方將士們藉此機會,砍殺攻擊,明顯占上風。
敵方的羽箭不再射,城中的百姓,開始舉著火把,去找羽箭,沒有損壞箭頭依舊好的羽箭就拿了回來接著用。
雖然不太好用,但了勝於無,我們自己已經沒有羽箭,我們只有身體,只有一條命,只有同心協力。
下面的廝殺依舊,我軍在上方再次出動主動攻擊。
一場殺戮,在皎潔的月色之下,你死我活,屍體,斷肢,人頭,噴涌的血,什麼都有。
禾苗掄著兩個鐵錘,力大無窮,比男子還男子,每次揮舞鐵錘,落下,從不落空。
被她砸的人,不是腦漿並裂,就是頭破血流,她小小的身軀,渾身濺滿了血。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我方的人逐漸落於下風,沒有死的,受傷的,每個人都氣喘吁吁。
敵方的人,像殺不盡似的,一批接著一批,一窩接著一窩,向這裡襲來。
我方的人開始撤退,後退,就在他們退到門邊,無法開門,準備迎死之時,遠方冒起了火光,濃煙,想起了號角。
追趕我方的鮮卑人,聽到號角,轉身看到濃煙,臉色大變,顧不得趕盡殺絕,勒起馬韁繩,開始撤退。
我站在高處,看著那濃煙,心裡突突的跳,葉華夏成功了,偷襲敵營,燒了敵人的糧草,成功了。
等鮮卑主力軍全部撤去,天已經蒙蒙亮,這一場驚心動魄,我們勝利了。
百姓歡呼,高興,開始清理戰場。
戰場上除了人的屍體,還有戰馬的屍體,戰馬的屍體全部拖了回去。
挖坑,扒光死人的衣裳,把屍體扔進去,再放一把火,直接燒,燒的濃煙滾滾,人肉焦香。
城門被關上,剝了死去戰馬的皮,剁成了塊,軍民一起,支起了大鍋,燉起了馬肉。
葉華夏一行二十人,狼狽歸來十五人,有五人為了他們能活著回來折在了敵營之中。
我端著馬肉,遞給他:「吃點東西,吃好之後,跟我去見將軍,就你此次表現,可以向將軍討個副將來做,統領整個平津關將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