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唅蟲堪稱尖酸刻薄一針見血的話,讓我驀然一笑,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家裡太髒沒來得及清洗,讓你見笑了。」
白唅蟲繞著我轉了一圈,身上的小銀玲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垂落在腰間的骨爪晃動著。
她美麗詭異,身上帶著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神秘,讓人覺得又遠又慎得慌。
我倒喜歡她身上的味道,濃郁的血腥味夾雜著一股草藥味,令人心驚膽顫,腦子上頭清醒。
白唅蟲對著我繞了一圈,停在了我的面前,揚起她的紅唇:「在你家裡,最不乾淨的就是你。」
我從容的手一攤:「我以為你見我第一眼的時候就發現,最不乾淨的是我,沒想到第二眼你才這樣說。」
白唅蟲碧藍色的眼眸一閃:「你倒是誠實的很。」
我回敬她:「我不過實話實說。」
白唅蟲紅唇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你的實話實說,是想讓我幫你對付黑巫族的人吧。」
我糾正了她:「不,我是不相信我爹欠了你人命,還會去欠黑巫族人命。」
白唅蟲意味深長哦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幫你查你爹到底有沒有欠黑巫族人命?」
我極其坦誠:「是也不是,我個人覺得,黑巫族不是衝著我來的,而是衝著你來的。」
「我怕我成為你們兩族鬥爭的犧牲品,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找黑巫族的負責人,咱們當面對質。」
白唅蟲呵笑出聲:「我要說不呢?」
我笑出聲兒來:「你不願意,那我就另想辦法。」
白唅蟲沒想到我不勉強:「你倒是有趣的很。」
我坦言:「我是怕死。」
白唅蟲提醒我:「你爹不怕死。」
我望著她:「對,他不怕死,他早就想死,只不過仇恨拖著他,我拖著他。」
「他想死,他無法死,他苟延殘喘,忍氣吞聲二十多年,誰知一朝枉死,我這個當女兒的,連兇手是誰我都不知道。」
弄死胡允汐的人嚴格來說是我,她的母親卻聯合黑巫族弄死我爹。
對我他們只是弄了個假貨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這怎麼說怎麼算,都不符合常理。
我最近越想越覺得鳳梨兒聯合黑巫族弄死我爹,也許只是一個幌子,是一個別人把她推到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的兇手在幕後。
白唅蟲眉頭微微挑起:「你跟你爹如出一轍,倒是坦誠的很。」
「行吧,今天左右我也沒什麼事兒,就幫你在家裡殺殺蟲,清理一下血腥味。」
我的目的是想讓她幫我對付黑巫族,把黑巫族在京城的領頭人弄出來,現在她說幫我殺蟲。
我一時吃不准她的個性,就不露聲色順杆子下架:「謝謝!」
白唅蟲翹了翹紅唇,從腰封中拿出一個小瓷瓶,一個跟小拇指大小長短粗細差不多的小瓶子。
她把小瓶子口一打開,濃郁誘人的香味,一下子撲面而來,我聞的直皺眉頭。
她將我的神色盡收眼底,腰一彎,漂亮的小瓶子放在了院子中間,香味瀰漫越發濃郁。
禾苗都忍不住的吞咽口水,小小聲的跟我說:「小姐,太香了,比奴婢吃的大肘子還香。」
「就這別說是蟲子,就是奴婢,都差點忍不住的想趴在地上,把那小瓶子往嘴裡倒。」
她看似說話小小聲,實則對白唅蟲來說她的聲音很大,讓她笑著張口:「小丫鬟是個識貨的,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去嘗一口。」
禾苗立馬伸長了脖子:「我不,我怕死。」
白唅蟲呵呵笑:「小姑娘,你這小丫鬟不錯。」
我沖她一笑:「謝謝誇讚。」
白唅蟲笑容不減:「不用客氣。」
我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在了院子中間的小瓶子上,隨著香味越來越濃,我便聽見刷刷刷的聲響。
伴隨著刷刷聲響,就是院子裡的丫鬟護院發出驚恐聲:「蟲子蟲子,好多蟲子。」
「趕緊拿棍子,拿掃把,打蟲子,天哪,這是蠍子啊,好大一隻蠍子和蜈蚣。」
丫鬟護院的聲音落下就伴隨著噼里啪啦棍子打在地上的聲音,在此起彼伏的聲音,比我手掌還長的蜈蚣,比我秀髮還黑的蠍子跑了出來,全部湧向院子裡那個散發著香味的小瓶子。
一隻兩隻三隻,無數隻,黑壓壓的,還有比手指頭還細的五彩斑斕的蛇。
我瞧見這些頭皮發麻的同時,思量著三皇子府上哪來的這些,家裡的僕人丫鬟好幾十個,每日打掃,一塵不染,竟然還有這些。
白唅蟲彎腰抄起那條五彩斑斕的蛇,明明看著很毒的蛇,到了她手上乖巧的不得了,吐著信子蹭著她,不像一條蛇,像一條狗。
然而看似乖巧的蛇,被她的鋒利指甲一划,劃破肚皮,擠出蛇膽,丟進嘴裡,吞咽下肚。
我看的一愣,她眼眸一斜,看向我:「小姑娘,不用大驚小怪,你院子裡的蟲,就是我的飯。」
我沒有大驚小怪,這是皮緊了一下:「你生吃,不需要做熟嗎?」
白唅蟲嬌咯地一笑:「生的挺好吃的,不必做熟,不過我奇怪,你家這麼多蟲子,你為什麼沒事兒?」
我如實道:「我有一個醫術高超的道醫。」
白唅蟲哦了一聲:「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沒事兒,臭道士什麼的,的確有點真材實料。」
「行了,我累了,在你家給我找個屋,我先歇個腳,睡一覺再說。」
她要在三皇子府上停留,住下來,我心中大喜,連忙親自帶她去後院最好的客廂。
精緻的點心,上好的茶水,好幾缸冰塊,絲綢的墊被,伺候的丫鬟和婆子在外面待命。
她對這些只是瞥了一眼,就揮了揮手,除了冰塊,其他的全部讓我弄走,婆子丫鬟不用待在她住的院子。
她不需要別人伺候,不需要吃的精緻,我也隨她,讓人不要去打擾她,
從她住的客廂出來之後,無論是前院還是後院,都有蟲子的屍體,瞧著滲人害怕。
府上的丫鬟婆子護院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他們看到這些,又看看我,仿佛我是這府上多不吉利的東西,才會招惹這些。
好在雲娘和蓮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穩住了他們,讓他們知道,他們只能待在這府上,跟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要離開,不可能。
黃昏將至,天氣轉涼,給白唅蟲送去的飯食非常豐盛,她卻沒有食,讓人給我送回來了。
我盯著擺滿一桌子的飯食,許久許久,久到神出鬼沒的玄之出現在我的面前,伸手晃悠在我的眼帘前,我才回過神來:「你這些天去哪了?」
玄之坐在了我對面,沒有回答我,而是手指在我面前的飯食:「你這一頓飯,抵得過尋常人家,三年的吃食,今日怎麼如此奢華?」
我望著他回道:「家裡來客了,客不吃的,端到我這裡來。」
玄之詫異:「什麼客人,對於這麼奢華的食物,都不感興趣,莫不是皇宮裡……」
我打斷他:「不是,是白巫族的人,我爹欠她命,她向我討命來著。」
玄之嘶溜了一聲:「父債子償,倒也合理,不過,他不吃東西,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嘴角輕扯:「不覺得奇怪,倒是你,自打我給你那一本養蠱書,你看的怎麼樣,有沒有在我家養蠱?」
玄之聽得眉頭一皺:「靈源觀不比你家大,我在山上養蠱,比較安全。」
也就是說家裡的那些蟲子,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是別人養的,到底是誰養的,怎麼養這麼多?
最主要養的無論是府上的人還是我,我們都沒有發覺一點,要不是看見蟲子出來,蟲子的屍體,誰也不知道有這麼多蟲子。
「怎麼,有人在你這養蠱?」玄之話說完見我遲遲不說話,張口又問。
我這才點頭:「對,有人在我這養蠱,今天,蛇蠍子毒蟲蜈蚣什麼的,整整弄死了兩大籃子。」
玄之眉頭瞬間擰起:「蟲子屍體在哪,我瞧瞧。」
他要見蟲子屍體,我叫了一聲禾苗,禾苗把蟲子屍體拿了進來,兩大籃子的屍體。
玄之噌的一下站起,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就去翻籃子裡的蟲子屍體。
半盞茶功夫過後,他把筷子丟進籃里,重新坐到我對面,面容沉肅:「這些是那位白巫族的客人弄死的?」
我點頭:「是的。」
玄之眸色一沉:「有沒有可能沒有人在你這裡養蠱,這些蠱蟲就是那位客人弄來的?」
我無法確定,模稜兩可:「也是有可能。」
玄之盯著我:「你把那客人留下做什麼?」
我勾起唇角淺淺一笑:「那位客人有我爹的信物,說我爹欠她命,我認。」
「但是,鳳九負今日又來找我,說黑巫族的人也說我爹欠他們的命,他們要弄死我,抵命。」
「所以……」
玄之聲音剎那間一凝,接下我的話:「所以,你想利用這個白巫族的客人來幫你弄死黑巫族的人?」
我笑容加深,掏出一個藥瓶,從藥瓶里倒出一隻通體發紅的小細蟲:「你說對了一半,我不是讓她弄死黑巫族的,我是讓她幫忙把黑巫族人弄到我面前,我要知道,殺我爹的仇人到底是誰!」